神嗣(154)

　　江辞看到自己的话语有效，他继续说道：“你死亡后确实会被吃掉，被细菌，被植物，你的眼窝可能会养出两个可爱的红色蘑菇，你的肚子中间开出了一片粉色的小花，你的腿骨上缠绕着一棵树木的根茎，它会把你的骨头清理得很干净……”
　　在他说话期间，旁边路过了一个拿着一本厚厚书籍的女孩，那个女孩带着一个黑框眼镜，留着一个和她手中的书籍一样厚的齐刘海，她在江辞旁边停了下来。
　　“你们是在讨论关于生命的话题吗？”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对着江辞问道。
　　江辞说话的声音停顿了下，然后说道：“差不多？”
　　“那我想给你推荐这本书，它很有趣。”她把手里的那个大块头书籍递在了江辞的眼前。
　　江辞低头看了一眼，那本书的封面上有几个大字，上面写着《生命的哲学》。
　　江辞：“……”
　　他看了看书，又看了看那个女孩的脸，他发现这个女孩看起来也就和奇珂珂和孟阳秋差不多大小的年纪。
　　这么小的年纪让他有点茫然，现在小孩这个年龄都已经在思考这种深奥的东西了吗？那为什么奇珂珂和孟阳秋还天天叫着怪兽、奥特曼、拯救世界当英雄之类的东西？
　　人与人的差别有这么大吗？
　　他对着那个女孩说道：“谢谢，我会买一本看看的。”
　　那个女孩对着笑了笑，然后就抱着书走向了旁边的一个书架，江辞也收回视线落回了冉宏远的脸上。
　　“你觉得呢？”
　　冉宏远似乎从那个走不出来的恐惧中找回了一部分理智，他脸上出现了一些血色，眼睛看起来也生动了很多。
　　“你说得对，每个人都会死，我死了以后的身体也会被吃掉，我现在……不一定是被它吃掉。”
　　江辞对着他说道：“要一起吃点东西吗？你应该饿了吧。”
　　冉宏远沉默地点了点，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三个人找了一个放着欢快圣诞歌曲的快餐店，江辞给他点了一份肉沫茄子套餐，给自己和洛兹点了两杯果汁，坐在他的对面。
　　冉宏远一直沉默着，江辞也不催他。
　　等到上餐的服务员在他面前放好了盘子，江辞才说道：“先吃饭吧。”
　　冉宏远抓住了筷子，盯着盘子看了一会儿，然后江辞就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恐惧和恶心。
　　他抬头对着江辞说道：“你看了吗？它们都是会动的，这种烹饪方式都是虚假的，只是改变了它们的外表形态，而让它们更好的被毫无防备的人们放进口中，然后把它们吃掉。”
　　江辞看着他盘子里正常的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声音变得轻柔，就像是那个诱惑人类吃掉那个苹果的恶魔一样地对着他说道：“为什么一定要看呢？我们可以什么都看不见的吃掉它们……你的肚子里空空如也，你需要它们。”
　　他的声音让旁边懒散的洛兹动了动，他换了一个姿势，脸上突然笑了笑。
　　在进了这个店里后，江辞就摘掉了口罩，他的脸再加上他刻意放缓的声音，让冉宏远在他的劝说下甚至没有坚持到两秒钟就拿着筷子把桌子上的饭菜扒拉进了自己的口中。
　　在吃下了第一口以后，剩下的动作甚至都不需要江辞催促，他自己就一口接着一口的把饭菜送进了口中，而且可能真的是饿了许久的缘故，他脸上的表情吃得越来越狰狞，最后吃得脸都快埋进盘子里面去了。
　　“服务员，我们再加一份猪排饭。”
　　江辞看着他可怕的样子，举手给他又加了一份餐。
　　最后在吃完了整整三份套餐后，冉宏远才肚子鼓鼓地放下了筷子。
　　在填饱了自己的肚子以后，他现在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了，脸上虽然还带着隐约的恐惧，但是已经没有那么呆滞了。
　　“我叫冉宏远。”
　　江辞：“我叫江辞。”
　　冉宏远并不在意他面前坐着的是谁，他现在只是想倾诉一下。
　　“那天，我们书店里，来了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看起来非常迷人，我对他没有任何的防备。”
　　提到那个男人后，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总让我想到我的爷爷，所以我十分热情的接待了他，他对我说想要买书，关于人类的文明，语言沟通和交流，以及一本食谱。”
　　“前面都是很正常的书籍，直到我询问他什么食谱的时候，我发现手里的书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书籍。”
　　“上面是关于食物的制作方法，抖动的新鲜的肉放在了案板上，滚烫的油锅里蹦出了一条开膛破肚的鱼，剥掉皮的白色青蛙在红色的、沸腾的汤里游泳……”
　　江辞想要说什么，但是冉宏远已经开始自己给自己解释了。
　　“我知道，抖动的肉是因为宰杀时间太短时间神经末梢还未死亡造成的，开膛破肚的鱼是因为脊椎动物的神经反射弧……它们都有合理的解释，但是我看到的就是不一样的，它们不是死掉的尸体，就是活生生的生物！”
　　“我失去了意识，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然后，我的身体也是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你们无法理解，因为你们没有我的眼睛、我的身体，所以的食物，那些可怕的食物在进入我的身体以后依旧在动弹，它们是活着进入我的体内，把我的身体里当成了温床，它们生长，然后把我的脚变成了牛蹄，把我的眼睛变成了鱼眼睛，我的腿变成了青蛙腿，它们在我的体内彰显着存在感。”
　　“我被感染了，我被影响了……呼～就好像我也被变成了一只待宰的“家畜”，人类将饲养的家畜端上了餐桌，那么我呢？我会被什么端上餐桌？”
　　江辞把喝光了果汁，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他问道：“冒昧地问一句，你小时候是不是看过什么血腥的杀猪或者杀牛场面？关于食物的、让你印象十分深刻的画面。”
　　冉宏远脸上茫然了起来，然后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对着江辞说道：“我小时候……小时候看过一个纪录片讲述的是活猴脑火锅，我的印象十分深刻。”
　　江辞不知道什么是猴脑火锅，他当着冉宏远的面拿出了手机搜了一下，原来是将活猴子固定在桌子下面只露出半个头，然后在食用前直接撬开活猴子的头盖骨，取它的脑子烫火锅……
　　光看文字江辞都感觉有些反胃，他想着，怪不得呢，在猴子和人长得十分相似的情况下，怪不得会给他留下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我觉得你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他看到和感觉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江辞想了一下，对他提了一个建议，“地方就在南瑛路28号，那里的人会帮助你的。”
　　南瑛路28号就是特管局R市分局的地点。
　　冉宏远点了点头，他挺着一个肚子站起了身，说道：“我会考虑的，谢谢您的建议。”
　　江辞看着他离开，他的行走的动作比较缓慢，可能是因为吃得太饱的远古，他的一只手像孕妇一样扶着自己的腰，看起来有些怪异。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江辞才一脸疑惑地对着洛兹说：“我感觉有些不对。”
　　“为什么他身上的那股像难吃的食物的味道还变得更加浓郁了。”
　　洛兹给他解释道：“他的恐惧在加重，所以食物的味道就更加浓郁了。”
　　“可能再等不久，他就会被端上餐桌。”
　　江辞眉头拧紧了：“不应该啊，明明他的精神好了很多……”
　　洛兹：“清醒只会让他更加恐惧。”
　　就好像他说的，他们没有他的眼睛，没有他的身体，他们永远也不知道他眼中看到的画面的什么样，身体里的感受是什么，而同样的，对于他来说，清醒时的感受和不清醒时的感受也是完全不同的。
　　江辞也反应过来了，他睁大了眼睛对着洛兹说道：“我好像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