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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孙锦(2)

作者:寒菽 时间:2019-11-22 11:37 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年下 养成 布衣生活

    先不打草惊蛇。
    他佯装成什么都没发现,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靠近其中一个竹篓,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
    花篓里,一个孩子蜷缩着身体把鞋子抱在怀里躺在花间,他阖着双眼,愁眉紧锁,好似累极了,又好似在梦中都忍耐着莫大的痛苦。
    顾雪洲先是送了一口子,再看到这孩子的脸,登时怔住了——这不是他之前在梨花树上看到那个小美人吗?——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睁开,花篓里的孩子并未消失。他伸手轻轻地触碰了下,是活的。
    没多久,车停下,车夫在外头喊:“小东家,到了。”
    顾雪洲犹豫了会儿才出来。顾伯走过来,捋袖子正准备帮忙,一看顾雪洲欲言又止的神情,思忖着问:“……你是不是又捡猫回来了?”
    他家小少爷从小就爱捡些脏兮兮的小猫小狗回家,屡教不改!
    顾雪洲心虚地摇头:“不是,我真的没有捡小猫,你进来看。”
    顾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神秘?他往车里一挤,瞧见了花篓里睡得酣甜的孩子。
    ——得,这回干脆捡了个小娃娃回来!
    顾雪洲轻声说:“你看,他多乖啊,还知道要把鞋子脱下来。”
    顾伯:“……”
第2章 拾取一只小病娇的正确姿势02
    顾雪洲轻手轻脚地把孩子从花篓里抱出来,安顿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给孩子解了头发上已经有点松散了的布条,这孩子睡着时比醒着时更可爱,翠蓝色的被褥衬得他面若春晓,唇似点绛,真真是用白玉和花露雕琢成的小美人。顾雪洲嗅了嗅他的发丝,正是赵员外家那棵老梨花树的香气。
    刚要给孩子盖被子时,顾雪洲无意瞥见孩子袖口,他把袖子往上推了一点,雪白的皮肤上青紫色的淤青触目惊心,他怔了怔,眼睛微酸,长叹了一口气,轻轻给孩子掖好被子。
    顾雪洲忧愁走出房间,准备去拿点伤药给孩子擦擦,抬头就看到顾伯站在门口。
    顾伯板着脸问道:“哪来的小娃娃?”
    顾雪洲摇头道:“我发现的时候就在我的花篓里了。”
    顾伯恼怒地教训他:“然后你就往家里捡?人家爹娘发现娃娃丢了得多担心啊,赶紧报官去!”
    顾雪洲嚅嗫道:“但我大概知道他是哪来的,应当是随着那个戏班子带来的,我曾在赵员外府上见过,还穿着戏服。”
    顾伯:“那就更得送回去了!那这孩子肯定是伶人籍的,哪是你能随便养的,这是只小娃娃,不是小猫小狗。”
    顾雪洲眼睛湿润了:“我看到他身上有伤……”
    顾伯无奈地劝说:“在戏班长大的孩子自然要练功,练功哪能没有点磕磕碰碰的?走丢了就该给失主送回去。”
    顾雪洲心里怪别扭的,他觉得这孩子不是单纯的走丢,假如只是迷路走失,怎么会钻进自己的花篓里?显然是在躲藏。一时之间他也拿不定主意,踌躇着说:“也不好这样武断下决定,待他醒了我们好好问问才是。我先拿点药给他治伤,上回制的瘀伤药放在哪了?”
    顾伯叹气:小少爷就是这个脾气,假如小少爷没有如此仁恕善良,大抵早就被旧事给逼疯了,就像大少爷……
    想到大少爷,顾伯难过起来,他回过神,强打起精神,“瘀伤药在我房间里呢,我带你去拿。”
    找药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顾雪洲回到卧室一看,床上已经没人了。这孩子走之前还知道要在被子里塞个枕头装成有人的样子。
    顾雪洲赶紧去院子里找,找了大半个时辰,哪都找不到人,接着发现后院隐蔽的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顾雪洲拴好门往回走。
    顾伯嗤笑道:“这下倒好,自己跑了,不用烦恼是报官还是送回戏班了。你上个月捡回来那只猫也是,病一好就跑了,临走还叼走了厨房的黄花鱼。赶紧看看房间里有没有东西丢了。”
    顾雪洲垂头丧气地回房间,翻看了下,东西倒是没丢,他坐下来,嗅到那个孩子残留在房间里的梨花香气,喟然长叹一声,不由地担心起来。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到:不对啊……那孩子跑了得有一个多时辰了,香气都没淡去。
    顾雪洲寻着香气又找到床头,床上只有被翻开的被褥和歪斜的枕头。他蹲下来,往床底下一看,小美人正把自己团成一团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着,乍被顾雪洲发现,吓得用手遮住自己的脸,过了会儿才敢松开手,偷偷地看顾雪洲,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倔强清澈又狠戾,像是一只野性难驯的小兽,看似柔弱可怜,却又随时准备好扑上来用他细小的乳齿咬你一口要与你同归于尽。
    顾雪洲松下一口气,“你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跑出去了呢。”
    小美人不说话。
    顾雪洲又说:“你是哪来的啊?是迷路了吗?你的爹娘呢?……”
    小美人一句都不回答,顾雪洲都快以为他是个小哑巴了,“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只能去问问戏班子他们是不是丢了个小娃娃了。”
    小美人杏目圆瞪,气鼓鼓地开口了:“不要!我不要回戏班!”
    “原来你不是小哑巴啊。”顾雪洲愣了愣,这孩子声音也和长相一样美,出谷黄鹂般,咬字清楚,清亮澄澈。
    小美人反诘:“你才是哑巴呢!”
    顾雪洲不以为忤,眯着眼睛温柔地笑笑:“我不送你回去,你也不要再逃跑了好吗?我这里很安全的。你饿不饿?”
    小美人闭上嘴,拒绝回答。
    顾雪洲去桌上拿了一盘糕点,放在床底下,“吃吧,是糯米红豆糕,又甜又软。”
    小美人满脸戒备地紧紧盯着他。
    顾雪洲站起来,往外走,走到房间的另一头,一只小手迅速地伸出来,把盘子闪电般地拖进床底下。顾雪洲若有所悟地把水壶也给放在床边的地上,过了会儿,也被拖到床底下了。
    顾雪洲站得离床有点远,说:“我要去做工了,门我不会锁,你要逃跑的话我也拦不住。但你留下来的话,你不乐意,我不会把你送回去的。”
    完了,他便真的把门开着径自离开了,去了隔壁院子制香的房间。
    那日见了梨花树,他技痒想做些花露胭脂,总算是有空动手了。
    先取一些新鲜的玫瑰花,舀两瓢山泉水,以无烟的细银碳重汤蒸锡甑,盖顶则用冷水煖凉。这样蒸出来的花露才更加纯净没有烟火气。再以杀花好了的红蓝花制胭脂,揉十数遍,以白蚕缫丝绞取淳汁于甜白瓷碗中,和入清醋和粟饭浆水,盖上静置。此时去看花露,已经蒸得差不多了,顾雪洲用师娘送的大食琉璃瓶装好。师娘以前曾给他带过几瓶有名的大食玫瑰露,那才叫好,听说他们是用琉璃器蒸的花露,他一直托了师娘有机会给他买一套这种蒸花露的琉璃器。
    从制香房里出去,天色已经黯了下来,顾雪洲满身味道,他回房间拿了套衣服,水壶和盘子已经回到了桌子上,他掂了掂水壶,已经空了,他往床底下一看,小家伙还在呢,依然是全身紧绷着望着他,“茅厕在出门左拐走二十步的小屋子。”
    虽然伶人都是男的,但是一来这孩子养在戏班却不一定是伶人吧?而且这孩子长得实在雌雄莫辩,顾雪洲也拿不准……这般玉雪可爱的脸会是个男孩子吗?
    顾雪洲用了晚饭,避着顾伯,又去厨下要了一碗白米饭和一盘菜肉。
    同白天时一样如法炮制地放在床边的地上,结果这次过了好半天小家伙也没有把食物拖进床底下。难道走了?顾雪洲小心地探看,发现他还在,只是趴在冰凉的地上睡着了。
    顾雪洲把饭菜端回桌上,趁着孩子睡着,轻轻抓着他,想悄悄把人抱出来,夜深了,地上又凉又湿又脏的,怎么睡人呢?
    刚把人从床底下抱出来,孩子醒过来,惊惶地挣扎起来,小嘴一张就咬在顾雪洲的手腕上,牙齿还挺尖利的,用力极了,血都咬出来了。
    顾雪洲疼得嘶气,却没有马上放手,他怕把孩子摔在地上,只皱了皱眉,过了会儿忍了疼,眉头也舒展开了,“对不起,我没经过你同意就抱你出来了。晚上了,睡在地上会着凉的。”
    被这个丑八怪这么温柔地凝望着,孩子眼睛里原本的恐惧凶狠一点点软化下来,像是在树林里迷路的小动物,他松开嘴,不知所措地看着顾雪洲一眼,还是一溜烟地钻回床底下去了。
    顾雪洲草草处理了下伤口,把饭碗和菜碟拿过去,“吃饭吧。”孩子没有回答,但还是飞快地把食物拖进床底下。
    顾雪洲去抱了草席和被褥过来,先放在床上,等小家伙躲在床底悉悉索索地吃完饭把碗筷碟子都推出来以后,他收好餐具,再把草席放在地上,“铺个草席吧。”
    小手伸出来把草席卷拖进去。
    “还有被褥和枕头。”
    被褥和枕头也被拖了进去。
    顾雪洲微笑起来,觉得自己是在逗一只坏脾气的小猫。
    顾雪洲坐在离窗有点远的桌子旁边,拿药和白棉布好好包扎伤口,轻声说:“你咬得我好疼啊。不和我道歉吗?不过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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