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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绝(183)

作者:岳千月 时间:2019-03-03 11:30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
  片刻后,萧东河到底还是被他赶走了。
  关无绝含着歉意目送左使的背影出去,他知道萧东河待他是真心的好,他们的相识相知从不牵扯这些沉重的纠葛,他本无意让萧东河最后这样难受。
  片刻的安宁,在初春的清晨弥散。
  随关木衍进来的年轻药人打开了针匣,取出一根极细极长的硬针来,针尖寒光森森。那药人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忍着恐惧开始点火烤针。
  室内越来越亮了,关无绝坐起来,望向关木衍。
  护法眼底隐隐浮着心疼,轻声叹道:“……老头子,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德性啊。”
  关木衍只是摇头。
  关无绝静静地望着他,似乎猜到了什么,眸底哀色渐浓。他忽然很想问一句“是你么”,可出口的却是一句半玩笑的:“你还行不行?要么待会儿下针我自己来啊。”
  老人的唇蠕动着,耷拉着满是皱纹眼皮,似乎也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摇头。到了这个地步,再说别的,已经没有意义了。
  吱嘎……
  门又开了,几人闻声转过眼去,均浮现出些许讶异之色。一直没吱声的温环站起来,垂首唤了声“老教主”。
  门外一袭墨黑的烛龙袍,竟是云孤雁走进来。他的脸色很差很差,像是蒙了层灰,显得憔悴、衰败、颓废、苍老……没有丝毫神采和生气。
  可他还是来了,沉默着走进来,走到关无绝身前,俯视着护法。
  关无绝就抬头冲他笑,柔软下来的眼眉沐在碎雪似的天光之下,亮而清晰,“老教主,您也来送无绝么。”
  他有些意外,或者说惊喜。他还以为刚在刑堂死牢闹过那一遭,以云孤雁的脾气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来看他的。
  当初是云孤雁将他带上这条路,最后由老教主看着他赴死,这叫有始有终,护法觉着甚好。
  可是云孤雁却没什么反应给他,关木衍与温环也不说话,都是阴着个死气沉沉的脸。
  那个药人已经将取血针处理完毕,正吱呀呀、吱呀呀地将那冰冷的取血铁床放下来。随后他向几人行了礼,退出去了。
  关无绝本已经再度躺下合上了眼,他渐渐神思松弛,似要昏睡过去。可迷迷糊糊地感受这屋子里这丧礼般压抑的气氛,怎么想怎么觉得放心不下。
  于是,关无绝还是无奈地强打起精神,睁眼半侧过身去。这动作令他更添痛苦,护法薄薄地喘息着,强撑起认真的神色对云孤雁道:
  “老教主……您也听无绝一句。斯人已逝,生者如斯……过去的事,莫要再闷在心里了。”
  乌发铺散在榻上,映着几近雪白的脸颊。关无绝仍是牵起虚弱的笑容。明明已经没力气了,明明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还是硬撑着笑。
  “……您呢,往后对环叔收收脾气……对少爷和小姐也莫苛责了,尤其……好生疼着教主。教主他……他性子太冷……总得要个人给他暖着……”
  “待逢春生解了,日子都会、都会……好起来的。咳……您和教主的余生……还长着呢,要……慢着些走。行吗?”
  他明明已快连呼吸都续不上了,眼眸却宁静而清明,晕着光华;明明自己都将要死了,却一遍遍地柔声劝着罪魁祸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说要好好儿走这余生。
  最后,关无绝吃力地伸手勾着云孤雁的衣袖,恳求似地问:“……行吗?”
  云孤雁仍是阴沉着一张脸,默然以对。
  两人互相凝视着,老半天。最后还是关无绝松了手,苦笑着躺回去,“……算了算了。我都要死的人了,您还不给赏个好脸。”
  云孤雁的喉结动了动,终于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却是转过去对关木衍说的:“取血罢。”
  关无绝被扶上铁床。
  他解开衣衫,身上纵横的伤疤暴露无遗。
  护法看向关木衍,语调轻淡道:
  “给我调一杯醉仙乡吧。”
  当年他还是阿苦,十五岁,为了求一丝生机,宁可清醒着忍受穿心之痛也不肯喝迷药;而如今十年过去,再次坐在取血铁床上,关无绝总算可以选择让自己死的松快些。
  可是等那一小杯药真正摆在关无绝眼前,他端起来凑到唇边,还是踌躇。
  他想着云长流,想着那些岁月,还是舍不得。
  关无绝蹙着眉,沉吟半晌还是把醉仙乡放回案上去,摆手道,“……算了。”
  他苦中作乐地寻思:都疼过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回。
  铁床冰冷的机关扣上关无绝的四肢。
  他闭眼,冻的打了个哆嗦。
  天色彻底大明的时候,门口又一阵喧嚷。
  这回闯进来的是叶汝,小药人乍一看见关无绝的样子眼泪就下来了,他张口就是呜咽,起初还唤着护法大人什么的,没一会儿就变成了阿苦。
  关无绝闭着眼,很轻地道:“嘘,别哭……别吵我。你过来……帮我给温枫带句话。”
  ……
  后来,叶汝也被他赶走了。
  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
  关无绝心内,忽然变得十分平静,十分安释。
  他这一辈子,做过不受宠的世家公子,也做过不卑贱的药人奴隶;做过忍伤忍痛的死士阴鬼,也做过尊贵优渥的四方护法。
  他杀过人也医过人,被人出卖过亦被人拯救过。他跌在泥泞里却寻到了一抹光,那抹光曾将行尸走肉般的他给捂暖了,自己却将欲消散。
  他心疼,他舍不得,他想拿自己换那抹光好好儿的。
  就这么踏上这不归路,头也不回地一路走过来,想想也快把这人世间该尝的滋味都尝遍了。
  要说这滋味么,似乎算来是苦的更浓了些,可也得了不少甜,他觉得已经足够。
  忽然,额上传来粗糙手指的触感。关无绝感觉到云孤雁很轻地抚了抚他的额头,老教主低沉道:“本座答应你了。”
  这句话一下来,关无绝似乎又有了点精神,他睁了睁眼,眸里亮起微弱的光,虚弱地含笑问,“真的?”
  果然,将要死的人还是能占便宜的。饶是云孤雁这种硬铁似的倔脾气,临到了此刻也总算软了几分。
  老教主伸出手掌盖上了关无绝的眼,道:“睡吧,不要多想,睡一觉。到了该醒的时候,本座叫流儿来唤你。”
  关无绝又心满意足地笑起来。都这种时候了,难得老教主还能有心这么骗骗他,给他点念想,不容易。
  他感到一丝冰凉抵在他心口处的皮肤上。
  针。
  他的心脏,就在长针之下跳动着。
  关无绝的意识向下沉落。
  仿佛穿行于暖春,仿佛游荡于世外仙境,他在最后的幻觉中寻觅他想要见到的人,直至三千灼灼红桃的尽头。
  最后的最后,万物的终焉。
  他恍惚看见,桃花与梅花交映怒放。
  巨树下,白衣如雪。
  滴答。
  有血自长针上滴落。
  ……
  一天,究竟有多么漫长?
  一天,究竟有多么短暂?
  日头从东方升上来,从西边落下去。
  苦等的人等不到,归来之人已辞别。
  一生,究竟有多么漫长?
  一生,究竟有多么短暂?
  碧落星疏,黄泉湍急。
  生死的间隙,或许也有惊鸿一瞥的擦肩而过。
  ……
  当又一个黎明来临之时,明芒如照入药门一般照入了养心殿的深处,穿过垂拢的幔子,描过沉眠之人那苍白的薄唇,绘过被毒素消磨得病骨支离的轮廓,最后拂过轻轻颤动的长睫。
  云长流缓缓地睁开眼。
  眼眸漆黑无光。
  他仿佛从一场长久的沉眠中苏醒。
  然后,终于看清了一切。
  云长流面无表情,他缓缓地转眸,看见养心殿内干干净净,清冷空旷如昔。还看见温枫跪在床边,将头埋得很低。
  近侍听见动静,没敢抬头,嗓音哑得可怕:
  “教主……您醒了。”
  云长流许久才“嗯”了声,眨眨眼,极其缓慢地掀开软被坐起来。床顶垂下的纱幔半隔住了他清瘦的面庞。
  云长流轻声道:“……都想起来了。”
  他说:“阿苦回来了,本座要去见他。”


第165章 雄雉(1)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
  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
  此时此刻,温枫感觉自己终于达到了崩溃发疯的边缘。
  数数,距离教主的生辰已经过去了四日。
  四日前,云长流命火将熄,却在城外红亭苦等了关无绝一整天,直至气衰力竭,逢春生彻底爆发,眼见着就要撑不过这一关。
  他脑子里吓得混沌一片,赶去药门求救,刚仓皇闯进去,就得到了一碗药。
  药还是暖烫的,温枫却觉得他浑身的骨头都结成了冰。内室深处那取血床还是记忆中的铁黑,关无绝的肌肤却是惨白,他双眼柔软恬淡地合拢着,仿佛只是小睡片刻,可那胸口分明再无半分起伏。
  云孤雁坐在床边握着护法的手,脸色沉阴并不言语。叶汝蹲在门口缩成一团,拉着近侍的衣角哭得泪流满面,抽噎着说取血已毕,说护法临去前还有遗言留于他……
  后来温枫有点断片,他完全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转回养心殿内,又是如何服侍教主饮下那碗融了护法心血的药。
  末了,近侍站在云长流床边,双手抱着那空了的药碗,看着碗底浅浅一圈儿残存的血迹,突然反应过来关无绝死了,浑身就开始止不住地打战。
  他大睁着眼,牙齿咯咯地撞。他麻木地心想,结束了,到这里就是结局了。阿苦最终还是求仁得仁,以他自己的性命终结了教主的痛楚与苦难,而他自己也注定背负这场梦魇,到死无法摆脱。
  ——可不管怎样,总算是落幕了。
  直到醒来的云长流站在养心殿的长阶前,崩溃绝望地一遍遍问着护法的去处……温枫才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就像十年之前的阿苦坚信“取血失败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死”一样天真。
  云长流知道了真相。就在逢春生得解的次日,就在关无绝取血的两天后,比所有人料想的都要快得太多。
  已被剧毒折磨至奄奄一息的病人如何受得住这等打击,云长流再次昏厥过去,这下又是三日人事不省。
  这三日,温枫过的昏天黑地。近侍把最糟糕的情况都想了一遍,包括万一教主清醒后寻死觅活非要跟着护法去了的话,自己是该苦劝还是该陪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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