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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驸马爷(93)

作者:春溪笛晓 时间:2018-10-26 13:41 标签:爽文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赵英问:“这里都是你自己设计的?”
  谢则安说:“怎么可能。”他把沈存中供了出来。
  赵英说:“沈卿放在司天监是屈才了。”
  谢则安毫不犹豫地把沈存中卖了:“沈先生觉得挺好的,事少俸禄多,日子过得倍儿舒服!”
  赵英听得眉头突突直跳,一掌拍在谢则安脑袋上:“有你这么编排人的吗?”
  谢则安反驳:“说实话怎么就是编排人了!”
  赵英说:“别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只想着怎么躲懒。”
  谢则安委委屈屈地说:“您这才是编排人……”
  赵英说:“我还编排你了?你倒是做件正经事给我瞧瞧。”
  谢则安不吭声了。
  见谢则安被赵英说得耷头耷脑,一副夹起尾巴做人的乖巧模样,赵崇昭乐了。他替谢则安出头:“三郎做了很多正经事!本草和千金方都修出来了,太医院早就印发到各地分发给大部分医馆,每到季节变换时还让底下派人去乡县宣讲怎么防疫,这几年都没出过温病。再过一两年每个州县就可以在原来那些医馆里挑一个变成官立医馆,坐堂大夫可以在太医院造册,底下那些医馆干劲多足,去看病的人都觉得像春风般温暖!”最后这句话赵崇昭显然是从谢则安那儿学的。
  谢则安说:“那都是陛下和殿下的英明决策,我只是提个主意而已。”
  赵英哪会不知道谢则安是有能耐的?要是谢则安是庸碌之辈,他也不会为谢则安多费心思。
  谢则安的想法总是那么新奇,可真正施行起来却根本没有太多阻力,姚鼎言说的什么天变人言根本没出现过。赵英仔细想过其中的因由,很快发现谢则安擅长的是因势利导,讲究的是“共赢”,而非从一部分人手里挤些利益分给另一部分人。
  当然,更重要的是医者地位本就低微,稍微抬高一点点就足以让他们振奋起来。而且这没有世家大族牵扯在里头,他们怎么折腾都不会有谁不满,所以才让谢则安无声无息地做成了。
  即使是这样,还是很难想象这种春风化雨的手段从一个半大少年手里使出来。
  但一想到谢则安的“小主意”在短短几年内让整个西夏朝廷分崩离析,赵英又淡定了。
  在这种总是出乎别人意料的家伙身上,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
  国舅提醒过后,赵英一直在仔细地评估谢则安这个人。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最初的直觉并没有出错。
  谢则安给赵英的感觉,赵英曾在前驸马身上感受过。
  那样一个人,猜疑和防备什么的搁在他身上根本是白费心思,你觉得权势重于一切,他觉得权势什么都不是;你认为几条人命轻如草芥,他却会为几条人命放弃对安逸生活的追求。谢则安往后会不会变赵英不知道,至少前驸马由始至终从未改变。即使谢则安将来真的滋生出了野心,他的目光也绝不会放在大庆这小小的一隅——就连对赵崇昭的引导上,谢则安也是让赵崇昭放眼世界。
  这样一个人若能真正成长起来,赵崇昭何止如虎添翼?
  念头迭转,赵英心中的决定变得更为明晰。

  第九十八章
  谢则安是把高墙之内当是一个小乡镇来建设的,各项设施都很齐备,尤其是地面的供水系统、地下的排水系统。在山左侧有条大河,谢则安命人在上面修了河堤,然后建了水车借助水力把水送了上来,经过过滤装置变成了“自来水”。
  赵崇昭和谢小妹他们兴致勃勃地玩起了水龙头,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赵英:“……”
  徐君诚对河堤非常感兴趣,在路上他其实已经注意到河岸上修了堤,看着很坚固,但没想过和谢则安有关。
  徐君诚说:“陛下,我看三郎这河堤有点文章,要不我们上去瞧瞧?”
  谢则安不得不承认徐君诚眼光毒辣。
  他能以低价拿下这片地儿正是因为要么旱要么涝,一年到头没哪天是好的。这年头的河堤得年年翻修,非常麻烦,升平县原就不是大县,顾着良田已经很吃力,权衡之下只能把这一带渐渐荒弃,植了外面那片林带来保住良田的水土。林带后面那一大块地儿丢荒多年,当初谢则安过来时看上了它,琢磨着怎么把这地方好好改造改造。
  改造的第一要务就是搞个河堤。
  水泥钢筋运过来了,修河堤比往常要快得多,但也急不来。谢则安以前接手过一件棘手事儿,河堤修了一年,塌了,不仅塌了,还暴-露出里头压根没有半根钢筋。这工程当时没人想接手,只有他的委托人被热血冲昏了头,一手揽下了它。那家伙什么都不会,就是钱多,而当时他正闲着,被委托人重金聘去搞这件事。
  谢则安当然不是万能的人,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擅长的是怎么把钱花到点子上。他请来专家实地考察了几回,查明了河堤塌掉的原因,又在工程队开工后跟进了小半年,才把它落实下来。
  当时连委托人都快把它忘了。
  谢则安派人在秋冬之际清整河道,到准备建河堤的地方把沙子都挖走,堆上厚实的泥土。沙子容易流失,沙子一跑,河堤底下等于是空了,浪一推就倒。这工作一做完,后续的事谢则安就交由底下的人去负责了——左右这边也不是良田,慢慢来也不要紧。
  几年下来,谢则安手底下那群活力过剩的家伙自告奋勇帮升平县把沿岸河堤都给修了。
  “小驸马”的名气在升平县是很响亮的,要是有外头的人想一探高墙内的风光,谢则安的人还没管呢,外头的人已经帮他们把人赶跑了。
  谢则安说:“这河堤也修完快三年了,去年开始把升平县那边的也修了起来,先生想去看的话可以随我来。”
  晏宁公主也是第一次来这边,她虽然看过谢则安的草图和手稿,却没真正见到这边的变化。走上河堤,看着岸边柳树青青,晏宁公主才知道自己的驸马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这宽敞得可以跑马的河堤看起来非常结实,底下对着堤岸猛拍的浪涛无法对它造成半点威胁。
  往江上看去,江心渔船往来,带来阵阵渔歌。
  谢则安叫人拿出个竹哨吹了三声,在赵英等人的注视下走到护栏前朝渔船那边招手。
  谢大郎默契地去旁边的眺望台里头取出一些工具,动作利落地把绳子往下放。
  赵崇昭等人惊讶地看见四方渔船朝堤岸这边驶来,明明是不急不缓的动作,那整齐的动作却给人一种船主心中十分急切的感觉。
  谢则安一见来了这么多,吆喝道:“怎么都过来了?”
  第一个赶过来的人笑应:“我就说是三郎来了,他们还不信,三郎你要些什么?我这里有河虾,河螺,还有好些鱼儿,又肥又美,怎么做都好吃。”
  后面的人也不甘落后:“我这里有几只大鳖!”“我有新挖来的藕!”“我有山药!”
  谢则安笑眯眯:“都要都要,有多少要多少。”
  谢大郎叫来其他几个人帮忙,把绳子往下一放,取完菜后按照估价放了点碎银下去,连同篮子一起还回去。
  其他人收回篮子却不急着走,反倒追问:“三郎这次来几天呀?要是明天还来,我叫我婆娘准备点好的山货!”
  谢则安笑着说:“明天可能不在了,下回吧。好的你们可以拿去外面卖嘛,你们给我留这么好的东西我又不会给你们高价。”
  底下的渔夫说:“什么钱不钱的,要不是三郎你不肯白要,我们直接送你了。”
  谢则安说:“我要是只吃一次当然会白要你们的,可我是经常要吃的,不给钱岂不是要你们养我了?唉,我看起来像是那么不要脸的人吗?”
  谢则安又和他们闲叨了一会儿,聚拢过来的渔船总算散开了。谢大郎已经着人把从渔夫那买来的东西拿回去,吩咐他们好好处理一下,中午贵客们都要留下用膳。
  谢则安转回头,对目光都定在自己身上的赵崇昭兄妹俩说:“没觉得无聊吧?这里的日子挺悠闲的,这些人也都很热情。”
  赵崇昭觉得那岂止是热情,那些渔夫们看向谢则安的目光简直是敬慕至极,亲近之中透着毫不掺假的爱戴。想到其中几个赤膊的家伙,赵崇昭忍不住问道:“他们好像很喜欢你?”
  谢则安说:“和他们多聊了几次,一来二去就熟了。”
  赵崇昭很想让谢则安离这些粗鄙的人远点,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伸手拉住谢则安的手,指着不远处说:“父皇他们走那边去了,我们也过去吧。”
  谢大郎看着赵崇昭的手,抬眼望向晏宁公主,见她也在发愣,顿了顿,抬手把赵崇昭的手一拍,挤到他们之间掏出纸笔写道:“三郎,刚才那条六斤多的大鱼怎么做?”
  谢则安不觉有异,想了想说:“那么大一条,可以换几种做法,让专业的去想就好。”
  赵崇昭见谢则安与谢大郎默契地交谈,凝视自己被拍红了的手背片刻,心里对谢大郎的不喜又多了几分。
  他一直都不喜欢谢大郎。
  赵崇昭隐藏得很好,眼底那几分咬牙切齿却还是落入晏宁公主眼里。
  晏宁公主出行的开心一下子被浇得冰凉。
  赵崇昭已经不是小孩子,那他对谢则安的这份占有欲就不能用对玩伴的独占欲来解释了。晏宁公主心思何等敏锐,心中的念头千转百回,不一会儿已经把所有事理清楚了。
  赵崇昭这两年疏远她和谢则安,却还是时不时来找谢则安出去玩儿,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改变;赵崇昭不愿看到谢则安和她相处太久,坐下还没一刻钟必然会找借口和谢则安一起离开;赵崇昭对所有和谢则安亲近的人怀有敌意……
  晏宁公主从前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次是出行在外,她怕出什么事儿,比平常多留了几个心眼。谢则安是她的驸马,赵崇昭是她的兄长,她在场的时候赵崇昭却只顾着谢则安,还牵着谢则安的手——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晏宁公主抬眼看向谢则安,只见谢则安神色如常。五年多的相处,晏宁公主早就看出谢则安这人在感情上比别人更为迟钝,这也是她有信心能把心中那份感情掩藏下去的原因。
  看着赵崇昭那略显阴鸷的目光,晏宁公主心里咯噔一下,控制不住地猛跳起来。
  不,不,一定不是那样的。
  晏宁公主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却还是微微发颤。
  谢则安最先发现晏宁公主的不对劲,叫人取来薄披风替晏宁公主披上,说道:“冷了?我们也出来挺久了,我先带你回去吧。”
  晏宁公主看了看谢大郎和赵崇昭。
  赵崇昭紧张地追问:“宁儿你怎么了?”
  晏宁公主看着赵崇昭脸上丝毫不假的关心,微微怔神,觉得刚才是自己多心了,但对上谢大郎的目光,她又隐约觉得刚才那种感觉并不是她的错觉。而且,那似乎正是谢大郎想告诉她的东西。
  晏宁公摇摇头,强忍着心中翻腾着的惊涛骇浪,咬咬牙说:“我没事。”
  谢则安见晏宁公主脸色不对,没理会她的逞强,抱起她说:“先回去休息一下,以后有的是机会过来玩儿。”
  晏宁公主小心靠入谢则安怀里,目光却悄悄扫向赵崇昭。
  她看到她的兄长拳头微握,手背的青筋一根一根地凸现。
  不,不可能。
  晏宁公主微微轻颤。
  她的兄长那么疼她,怎么可能对她的驸马有那种心思,怎么可能对她有那样的敌意——好像,好像只要她和他抢谢则安,那他连她这个妹妹也不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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