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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11)

作者:萧寒城 时间:2021-02-20 09:55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宁为钧替那小太监说:“回皇上,郝公公也被臣扣在了刑部。”
  魏绎挑眉,重重地扣上了茶盖,不悦道:“你一个从六品,胆子倒是不小。堂堂内府总管说扣就扣,那依你所见,郝顺是行刺那拨的,还是下毒那拨的?”
  宁为钧官小,倒是不怕触碰逆鳞,他笃定不疑:“依臣愚见,下毒一事,论在内宫手眼通天的本事,郝公公的嫌疑最大;而刘娥行刺,也八成与他逃不开干系。”
  “前者揣测勉强说得过去,后者又是凭什么依据?”
  宁为钧目色平稳:“刘娥,乃是郝顺的对食。”
  -
  风云苍茫,雾中遥遥走来两匹马,马背上的人都年纪尚小。
  “二皇子,来日待你皇兄垂衣而治,你就去跟你皇兄求求情,你我便不用再背这些恼人的书文了!再读下去人都读傻了,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这皇子侍读我早就不当了!”
  “可是,可是曹将军唯你一子,你不上进,将来谁替你曹家承袭爵位?”
  “小爷才不稀罕那爵位,谁爱拿拿去!”
  “这话叫你爹听了,怕是得动怒。”
  他快马鞭策,笑得甚是恣意:“曹问青不过才平定了三个州就当上了大将军,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爷将来可是要为大殷收复整个北境的,哪能瞧得上他继给我的爵位?驾——”
  “曹耐,曹耐……”
  他唤他,那人骑着马不回头。
  “曹耐!你回来!”他撕心裂肺。
  “曹……”
  血光一现,人与马都翻了。
  林荆璞从梦中猛地惊醒,衣衫松垮,浑身无力,挨着后颈的地方都湿透了。他想起梦中之景,胸中郁结难散,手攥着被褥,五指差点要将那丝绸给挠破。
  有人给他递了一杯水。
  是魏绎。
  “这次是热的。”
  林荆璞接过:“多谢。”
  他喝下热茶,心神稍定了。
  “梦见什么了?”魏绎颇有玩味看着他这大汗淋漓的哀楚模样。
  林荆璞抿唇不言。
  “曹耐跟了你那么多年,说弃就弃了。林荆璞,你还真是个性子薄凉的祸水。”
  说这话的时候,魏绎眼盯着汗珠从他的鬓边滴下,一路顺着下颚聚在了下巴尖上。他此刻心中疑惑的并不是案情,而是这人的下巴怎会生得这般剔透好看,是为尤物。
  林荆璞缓缓抬眸:“曹耐不是我要杀的。”
  魏绎把玩着玉扳指,与他四目相对:“你这样盯着朕是想做什么?”
  林荆璞抿了一口茶,眼角稍沉:“你野心不小。”
  “瞎掰扯什么?朕听不懂。”
  林荆璞没再看他,只盯着掌心的热茶:“这杯水里,你也下了毒么?”
  魏绎一滞,诡笑道:“既疑心有毒,你还喝?”
  林荆璞不再出声,默着浅笑,又将那茶喝得见底。
  倒是魏绎坐立不安起来,他警惕地扫了眼四周,觉得这间偏殿的墙不够厚实,总是漏风。可无论风是从哪条缝吹来的,他都已被林荆璞看穿。
  少有人能在这样的林荆璞面前沉住气,魏绎亦然,不由敛笑:“是谁告诉你那羹有毒的?”
  “猜的。”
  “猜?”
  “你不惜昏聩之名与我亲近,又借你爱吃的一道御膳赐给曹耐,不就是一招弩下逃箭,让在座之人都帮着排除你这皇帝的嫌疑吗?既然是从吃食入手,那就只有下毒了。”
  魏绎公然在宴上与林荆璞亲近交好,无非是为了让百官信他耽于林荆璞、想讨好他,自然就没有杀曹耐的道理。
  再者宫中内侍皆知魏绎爱吃螃蟹,所以无论刑部怎么查,结果都会是乱臣贼子投其所好意欲毒杀皇帝,没人会怀疑是皇帝为了杀曹耐,而给自己爱吃的食物中下毒。
  “你心思了得。”魏绎不再藏掖,顿了顿,扳指停止转动,睨眼道:“有句话燕鸿说对了,是得早点杀了你,以绝后患。”
  经过此遭,林荆璞反倒不再顾虑自身性命,说:“你手段也了得,要不是我清楚你平日待我究竟如何,也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可你为何要设计阻拦此事,利用曹耐逼我供出玉玺所在,不是对你百宜而无一害吗?”
  魏绎轻嗤:“你以为燕鸿和安保庆是真心想替朕拿回传国玉玺?他们哪有那么好心,若是得逞,你得死,朕有朝一日也要亡。”
  林荆璞微微皱眉:“什么时候你我的命竟绑在一起了?”
  魏绎答非所问,“可惜了,朕处心积虑,还是没来得及把曹耐毒死。要早知道有人来杀他,朕还玩什么火呢,差点烧着自己。”
  他是在埋怨林荆璞。
  “曹耐不会白死。”林荆璞忽慢声道。
  魏绎看向他,挑衅中带着丝与帝王身份不符的轻佻:“你要想复国,路还长着。”
  “曹耐不会白死。我是往近了说,我不会让他白死。”林荆璞重复了三遍。
  魏绎发觉这位美人终于肯露出了刺尖,他不动怒,反而笑了,心痒想挫挫他的锐意:“林荆璞,你料敌如神,心思缜密,可你偏偏错漏了一件事。”
  “什么事?”
  魏绎弯腰,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说的:“朕最不喜吃的就是螃蟹。”


第11章 葡萄 “朕在与你推心置腹。”
  林荆璞的耳根霎时变得通透:“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朕在与你推心置腹。”魏绎顺势轻轻地搭上了他的肩,却未真正落下掌跟,旨在试探。
  乌云蔽空,红霞隐匿,殿内香炉的烟煴弥漫,透着一股不明的味道。
  林荆璞不由得笑了笑:“启朝六部和内府都想与他们的皇帝推心置腹,还轮不到我一个外敌。”
  “孰敌孰友,朕分得清。大敌当前,次要的敌人也可以变成友军。何况朕不保你,燕鸿还会想尽办法杀你害你,这次只是侥幸。你得找个倚靠。”
  “你想借他朝之手,铲除本朝异己?”林荆璞说着,淡薄地撇开了肩上的掌。
  “话不必说得这么难听。”
  魏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又拿黄帕擦了擦掌心的汗,“朕精诚待你,除夕宴上朕为了你,给自己碗里下毒了,是不是还得剖出心肝来给你瞧瞧。”
  林荆璞不言,扭头淡淡看向了偏殿外的禁军:“精诚二字,怕是还差得远。”
  魏绎也看了过去。他个子高,影子也长到了殿外,把林荆璞的光都挡住了。
  他道:“在外朝面前,朕总得装装样子。常岳性子是认真了些,可凭你的本事要真想做点什么,他也决计拦不住你。必要之时,他还可护你周全。”
  林荆璞面对软硬拉拢,冰清玉冷,不为所动。
  魏绎拗不过他,毕竟是他先松口示好,总得大度点拿出诚意来。
  “常岳。”
  常岳随即进殿:“皇上,臣在。”
  魏绎将黄帕扔给了他:“即日起,这偏殿你就不必再守了。”
  “可是,这余孽……”
  “他跟朕是一伙的。”
  -
  郝顺明面上被关在刑部大牢,可没人敢对他施刑问责,甚至还有狱卒主动替他打点果疏菜肴,不比宫里的品色要差。
  宁为钧推牢门进去,觉得里头太亮,命人将灯掐了几盏。
  牢中,郝顺坐着,他隔着火盆站着。
  “郝公公。”宁为钧不弯腰拜见,身姿愈发挺直。
  郝顺睨了他一眼,往地上啐了几粒果籽,翘着腿悠悠道:“就是你主审此案,下令将咱家抓进来的?平日没在御前见过你,皇上怎会钦指你来查案?”
  “正是,在下宁为钧。”
  宁为钧不慌不忙地拾起了那几粒果籽,问:“这是什么葡萄,籽竟是红色的?”
  郝顺嘲道:“谅你也没见识过这等好东西。这可不是寻常葡萄,此乃御贡的青提一点红,皮肉为青,果核却是紫红的,极难养活,十亩田只能结出一株好的,这季节能送到宫里来的统共也不过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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