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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受罪+长相守(73)

作者:tangstory 时间:2020-06-09 09:55 标签:虐文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秦敬仍未出声,闻言默默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沈凉生也没跟他说你慢慢考虑,一时想不清楚就多想几天,只探身去茶几上取烟点了,靠回沙发里静静地吸着烟。
    客厅里的下人早看出场面不大对劲,一个两个都识趣地退了出去。底楼空旷的大客厅里没人说话,只有烟是活的,袅袅地飘起来,袅袅地散开去。
    沈凉生抽完一支,探身又拿了一支,却见秦敬也随他取了支烟,夹在唇间点了--秦敬是不吸烟的,只偶尔情事过后,沈凉生靠在床头抽事后烟,秦敬才会跟他一起凑热闹,腻腻乎乎地爬到他怀里去,找个舒服的姿势靠了,拿过沈凉生的烟吸进嘴里又吐出来,还要贫气着问他:“烟抽多了不好,我这可是为你分忧解难,你要怎么谢我?”
    秦敬虽点了烟,但只在点烟时吸了一口,后头就任那烟自己慢慢烧完了。而后终于开口,却是句无关之言:“往后少抽点吧。”
    “……”
    沈凉生不答话,秦敬捻灭烟头站起身,又说了句:“那就算了。”
    沈凉生点了下头,也随他站起身,耳听秦敬说:“回头我……”知道他是想说房子的事,打断他道:“不用了。”
    “回头我把房契拿给你,”秦敬却望着他,顾自把话说完,“过户要办什么手续,你再叫我。”
    “好。”其实沈凉生也晓得秦敬是不会收的,当下不再废话,干脆地答了一声,多少有点像是个谈生意的态度,条件讲定了,便该要送客了。
    秦敬也不再废话,没有出声道别,只又点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客厅大门敞开着,外头一片白芒。秦敬步步走向那一片茫茫的阳光,突地想到那天晚上沈凉生说人情不用他还,也不用他再惦记,如今才终于回过味来--沈凉生怕是早料到这天了,那样一句话,原来也是提前告个别,应是也存了个两不相欠的意思。
    --两不相欠,也再不相干。
    沈凉生立在他身后,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更不见什么难过不舍的神色。硬要说的话,只是张严肃到了平板的脸。
    他确实早料到会有这天--自己在生意上同日本人合作,秦敬准定不能接受。但若说全无转圜余地,却也不尽然。嘴皮子一碰就是话,端看人怎么说了。秦敬又不大懂生意上的事,想要糊弄他自己本意不想与日本人有瓜葛,实在是被迫如此也不是没法子。糊弄完了,把姿态放低一些,好好哄他段日子,总能把人哄回来。
    沈凉生并非没有自知之明--自私、薄情、见利忘义,哪一条都没冤枉他,说实话他也不在乎。他承认自己喜欢秦敬,可也一边喜欢着一边算计着,连先前做人情给他干娘家都是为着之后铺路。
    只是那一天,在陪他站着的那四个小时里,沈凉生却发现自己彻底改了主意。
    那天他陪他站在昏暗的地窖里,听着外头远远传来的轰鸣,偶尔觑一眼秦敬面上的神情,蓦地想到许久前一个游湖赏花的春日,想到他对他说了什么,因着全没上心所以忘了,唯记得他彼时的神情--
    彼时的恬静与深情,与现下像被漫长的轰鸣凌迟一般的痛。
    那样的爱与痛都是沈凉生没法感同身受的,但是于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这一次他绝不能再哄他骗他--但凡他对他有过一毫厘的真心,就不能在这件事儿上糊弄他,必须给他一点最起码的尊重。
    这一点尊重也不难给,无非是四个字:
    好聚,好散。
   
    第十九章
   
    转日是周一,沈凉生白天如常去了公司,晚上赴了小早川的约,到家已是十点多,进门便听下人道中午秦先生来过了,说是给您送东西。沈凉生早猜到秦敬会趁他不在家时过来,并没多问什么,随便点了点头。
    秦敬送来的东西下人不敢乱放,就搁在客厅茶几上头。沈凉生走过去看了眼,除了那叠房契,还有个眼镜盒,多少让他愣了下--他自己都快忘了,秦敬戴的那副镜子是他送的了。
    还了就还了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也没必要。沈凉生无所谓地把镜盒同房契一块儿锁进书房不常用的抽屉里,至于什么过户手续,则压根没想去办--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子上再怎么看不出来,心里总归得难受一阵儿。沈凉生并不后悔,但是秦敬这个人,以及与这个人有关的一切他都不愿再提,只想眼不见为净。
    下人不知道根底,以为是东家跟秦先生吵架了,看这意思恐怕还不是小吵,于是一连几天人人夹着尾巴做事,生怕触到沈凉生的逆鳞。
    结果几天过了,并没见到沈凉生迁怒发火,人还跟以前一样,虽说成天冷着个脸,却也不难伺候,便又都松下弦来,该怎么着怎么着了。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了一个月,九月中的时候,沈凉生接到了一封王珍妮从美国写来的信。实则七七事变刚发生不久,她已拍了电报过来打听消息,现下这封信约莫是嫌电报说不清,想再找补点什么。
    信着实不算短,洋洋洒洒好几张,可来来回回不外乎是一个意思:国内如今变成这样,她也回不来,只能干着急。万幸家里没事,但北平那头有个朋友竟一直没能联络上,真是活急死人。又问沈凉生好不好,秦敬好不好,叮嘱到若有什么事一定要给她拍电报。
    沈凉生心说要有事儿给你拍电报能管什么用,却也看出她是真着急,信纸上隐约可见泪水洇开的晕迹,于是也回了几句安慰的话,又说自己很好,顿了顿,续写道:“秦敬也好,他让我代他跟你问好,也让你自己多保重,不必太挂念我们。”
    其实秦敬如今好不好,沈凉生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他们已无联系的事虽没必要向王珍妮说明,却也没必要撒这样一个自欺欺人的谎。
    信写完后,沈凉生通读一遍,有些想弃掉重写一封,但对着那句话看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原样封好口,同其他两封待寄的信放到一处。
    九月中旬已经入了秋,暑气褪了,只因还没下过雨,便也没有一场秋雨一场凉。这日正是礼拜天,沈凉生难得没有出门,在书房回完了信,又无所事事地小坐了片刻。
    书房窗子敞开着,室内充满了初秋温暖和煦的气息,他却有一刻觉得宛如置身冬日--沈凉生的自制力一向是极好的,最初那点难受劲儿早被他按消抹平,也并没有对那个人如何念念不忘。可许因一封来自故人的信,又或因说了那样一个谎言,这刻他终于稍稍打开心门,无所事事地坐着,仿佛听到一些旧时的欢声笑语,自去年的冬日,最好的时光的尽头飘过来,挟着冷而清新的气息,在心房中轻巧地打了一个转,又轻巧地飘走了。
    再过了几日,终于下了一场透雨,天忽地冷下来。雨从半夜下起,秦敬未关窗,身上只盖了床薄夹被,便被冻得睡不踏实。似醒非醒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忘了件很重要的事,像与天气有关。
    天凉了……秋天了……哎呦!秦敬猛地想起来,之前沈凉生可跟自己提过,他的生日是在七月。结果七月出了那么大的事,他就全然忘了这个茬儿。
    秦敬朦朦胧胧地想着,自己连他的生日都忘了,沈凉生该不会不高兴了吧。又想着明天下课后得去商场逛逛,补份生日礼给他赔不是。
    待想到要买什么的时候,秦敬方才彻底醒过来,想明白自己什么都不用买了--他们其实已经分开了,再没有什么关系。
    秦敬翻了个身,想去找床厚被子,又懒得动。夜雨窸窸窣窣地下着,渐渐下大了,秦敬裹紧夹被,听着雨声再睡过去,第二日起来有点鼻塞,想是感冒了。眼皮也沉甸甸地抬不起来,有些像哭肿了,枕巾却是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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