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的自我修养(40)

　　——虽然尚未成年，但进入了陈川的实验室后，乔乔也算是小有积蓄了。每当实验室出成果时，陈川都会为所有研究员颁发奖金，而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乔乔。即使每次拿到的钱很少，但这三年来积少成多，购买一张车票的钱还是绰绰有余。
　　凭借自己对于曼德尔和徐正杰的了解，小心魔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让他们点头、同意自己同去。他这样闹一闹，一来是因为根据自己以往黏着曼德尔的程度、不闹不太合理，二来也是为了能够借着闹脾气不理人的机会，偷偷“离家出走”。
　　曼德尔的航班终点站是一个隶属于华夏联盟的偏远星球，其地位和C13星相差不大。当然，这个小星球肯定不是曼德尔此次旅途的最终目的地，而接下来的路程使用的大约就是非官方的途径了。
　　——只要成功到达那个小星球，那么乔乔就有八成的把握跟着曼德尔继续走下去。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洋洋得意的小心魔脾气一闹就闹到了曼德尔即将离开的那一天，半点都没有被哄好的架势。
　　哭唧唧的拒绝去车站为曼德尔送行，小心魔喜滋滋的坐在床上晃着白嫩嫩的双腿，耳听着自家宿主诚挚的再三道歉，最终不得不在徐正杰“再不出发就要赶不上”的催促中遗憾离开。
　　交代QWSD-37910照顾好乔乔，徐正杰送曼德尔去车站，顺便也要见一见那所谓的“远房亲戚”。
　　乔乔站在窗户边，目送徐正杰的悬浮车开出车库，随即迅速的转身、拉开了房门。
　　“小主人，您出来……”守在门口的QWSD-37910刚想感慨一句“太好了”，却不曾想自家小主人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蹬蹬蹬”的跑下了楼，连忙扬声唤道，“小主人，您去哪？！”
　　“我去车站！”扔下一句大实话，乔乔弯腰钻进早就叫好的出租车，只留下QWSD-37910愕然片刻，无语的摇了摇头。
　　望着乔乔坐着的出租车绝尘而去，QWSD-37910向徐正杰的光脑发出了通讯的请求。
　　另一边，秒接了电话的徐正杰十分疑惑：“QWSD-37910，发生什么事了？”
　　“是小主人。”QWSD-37910一板一眼，“在您和曼德尔先生走后不久，小主人就叫了辆出租车，说是去车站了。”
　　徐正杰愣了一下，颇有些哭笑不得：“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说罢，他关闭了通讯，看向依旧心事重重的曼德尔：“你瞧，我就说乔乔那小家伙生不了多久的气。之前还赌气说不要送你，结果咱们刚一出门，他就忍不住跑去车站了——他那么喜欢你，哪里舍得当真不去送送你呢？”
　　此时，徐正杰仍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将乔乔的行动当成是要来为曼德尔送行。毕竟在他眼中，乔乔对于曼德尔的目的地和车次一无所知，根本不可能偷偷跟上去。
　　而曼德尔听到徐正杰的话，眉梢也忍不住舒展了一瞬，露出一丝微笑——说实话，在离去之前没有见到乔乔，他当真又是遗憾又是不舍。大约……乔乔也是同样的感受吧？
　　如此想着，曼德尔心中泛起浅浅的甜意，但不知为何，他却依旧有些莫名的心慌。敏锐的第六感一直在提醒他“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曼德尔左思右想却想不出什么纰漏，只能暂且将其搁置到一边，安慰自己大约是想得太多。
　　总之，带着惴惴不安与满心期盼，曼德尔与徐正杰来到了车站。与同行的人汇合后，他们在检票口等了半天，却一直没有看到乔乔的影子，逐渐的，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同行之人面露急色，不断催促曼德尔快点上车。徐正杰也转头看向曼德尔，低声劝道：“你先去车上吧，我去找找乔乔。他大约还在赌气，就算偷偷来了也不愿意露面，估计现在正躲在哪里瞧着我们呢。”
　　“……我也一起去找找吧。”曼德尔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皱眉低声道。
　　“不用了，找不到的话，我可以请车站工作人员帮忙寻找，不少你一个。”徐正杰摇头拒绝，“而且现在快要发车了，你再不上车就赶不及了。”
　　曼德尔知道徐正杰的话是对的，而且这一次他的确有重要的事情，不能被耽搁。
　　咬了咬牙，按捺下心中的忧虑，曼德尔终于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先走了，乔乔……就拜托您了。”
　　“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他可是我儿子！”徐正杰没好气的拍了拍曼德尔的肩膀，将他赶进了检票口，随后挥了挥手，快步离开。
　　望着徐正杰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曼德尔长长的呼了口气，终于转过身去、步履沉重的登上了列车。
　　——而他们都不知道，被他们担忧惦念的乔乔现在早已经噙着开心轻快的笑容、捧着一杯奶茶，安安稳稳的坐在了列车的座位上。

☆、第40章

　　那厢, 可怜的老父亲徐正杰心急如焚的寻找乔乔，然后不可置信的被告知对方早早便登上了星际特快列车、如今已然离港。这厢, 顺利离开中央星的乔乔并没有立刻寻找自己的宿主, 以免“打草惊蛇”，而是安安分分的一路坐到了列车的终点站，跟着人.流下了列车。
　　藏在人群之中，乔乔暗中寻找着曼德尔, 很快就看到了那个无论在哪都显得鹤立鸡群的身影。
　　曼德尔并不是自己一人, 他身边还跟着五个成年男人——其中就有那个在街上撞过他们的接头人。
　　这群人的身份应该都不算低, 为首的中年人看上去更是养尊处优已久, 带着大多数贵族都有的高高在上。此时, 他正侧头跟曼德尔低声说着什么，而曼德尔则时不时点一下头, 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并没有跟上去, 乔乔等待他们走出很远，这才抬起右手, 按亮了手腕上手环状的仪器。
　　笔记本电脑实在是目标明显又有些笨重, 乔乔在意识到自家宿主与人接上头、跟踪器有了用武之地后便制作了这个功能更加简单的手环, 仅仅只能用于接收跟踪器发出的信号、并显示跟踪目标所处的位置。
　　只要乔乔与曼德尔的距离不要过远——比如身处不同的星球——那么这个跟踪器就一直有效，所以小心魔根本不怕会跟丢, 一身轻松的远远缀在后面。
　　跟着曼德尔一行人，乔乔发现周围的环境越走越是偏僻, 屋舍破败歪斜, 甚至有些已然倒塌。又脏又乱的小巷内漆黑阴暗, 散发着阴郁而不详的气息。
　　小心魔知道这种地方是贫民区，或者又称为“暗街”。这里鱼龙混杂，就连警察都鲜少造访，可以说是游走于法律边缘的三不管地带，滋生着各式各样的罪恶。
　　C13星也有同样的区域，只不过乔乔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疼爱，根本没有踏足这样肮脏地方的机会，如今倒也算是满足了他的好奇之心。
　　看着手环中曼德尔等人进入了一家名叫“黑猫”的破败酒馆，乔乔没有继续跟进去，而是转身走进了酒馆旁的暗巷内，安静的等待。
　　小心魔乖乖巧巧，虽然被周围弥漫的阴暗气息勾引的蠢蠢欲动，却并不打算惹是生非、节外生枝。
　　只可惜，尽管他很努力的按捺住自己的心痒，但其他人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早在乔乔踏足贫民区的时候，他就被人暗中盯上了。
　　乔乔长得又白嫩又乖巧，身上的衣服鞋子虽然看似普通却质量上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有钱人家娇养的小公子。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孩子为何到了这里，但这却并不妨碍众人在看到他的时候露出难以自控的垂涎和贪婪。
　　——有钱人家的孩子，倘若绑起来索要赎金，肯定能勒索一大笔的金钱；而就算担心会惹上麻烦、不敢通知他的家人，如此细皮嫩肉又漂亮精致的小少年也不缺人喜欢，肯定能卖上一个极好的价钱。
　　暗地里跟踪乔乔的几伙人以眼神无声的厮杀了半天，最终，一个面色蜡黄、体型却格外精瘦有力的中年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乔乔早就知道有人不怀好意的跟着自己，却懒得去管。他瞥了眼中年男人，不太高兴的皱了皱眉。
　　“小家伙，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到了这里？”中年男人丝毫没有理会乔乔的不悦，依旧皮笑肉不笑的迈步迫近。
　　大约长年不怎么洗澡，乔乔敏锐的从他身上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语气十分不满：“别过来。”
　　男人阴笑了两声：“小公子害怕了？”
　　“我不害怕。”乔乔终于抬起头，纯黑色的眼眸褪去了天真娇憨的伪装，定定的看向男人，嗓音却依旧濡软柔嫩，“就是感觉有些恶心。”
　　男人愣了一下，忍不住停下脚步，一股战栗之感从他的后脊背传递而下，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孩的眼型很漂亮，大大的杏眸、线条干脆而柔软，长长的睫毛又弯又翘又浓密，当它眨动的时候，简直能骚得人心头微微发痒。然而，无论这双眼睛如何的美丽，都无法抵消它带给人的惊悚之感。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漆黑一片、毫无光泽，冷酷漠然到令人心惊，仿佛被宇宙中最为凶恶的黑洞所笼罩。小孩看着他的眼神是无机质的冰冷，不仅没有半点胆怯害怕，甚至还仿佛在看着一滩死物。
　　中年男人在暗街混了这么久，也算是“久经沙场”。他胆大而狠辣，手里攥了不知多少条人命，却偏偏被一个十岁的小孩吓得心里一个“咯噔”。
　　恐惧，但恐惧之后又是丢了面子后的勃然大怒。中年男人不敢承认自己竟然真的被一个小孩吓住，他面露凶狠，三两步跨到了乔乔面前，朝他伸出了粗大干瘪、宛若鹰爪的手。
　　乔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半点抵抗或逃跑的意图，但原本被他温顺收敛着的精神力却猛然暴涨，张牙舞爪扑了过去，将胆敢“以下犯上”的中年男人笼罩了起来。
　　下一瞬，差一点碰到乔乔的中年男人猛然僵硬，随后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痉挛。他收回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脑袋，用力到将自己的头皮都掐出了血痕；他双目大睁、目眦欲裂，黑色的眼球上翻，只余下遍布着蛛网般红色血丝的眼白；他张开大口想要哀嚎，却只能发出无助的沙哑气音。
　　所幸，小心魔并没有虐杀的爱好，不过短短三秒钟，男人便像是一滩烂泥那般颓然倒地、七窍流血，再无声息。
　　第一次真正将精神力侵入人类的大脑、绞碎人类的意识，小心魔稍稍舒展了一下身体，只觉得神清气爽、心神舒畅。
　　中年男人临死前的绝望、悔恨、恐惧与憎畏包裹着他的精神力，让他仿佛吃了一顿美味的大餐那般满足。小心魔舔了舔红润宛若花瓣般的嘴唇，眯起大大的、闪烁着愉悦星光的眼眸，露出了一抹餍足的笑靥。
　　“哐当”一声，巷子深处传来了什么东西被踢倒的声音。小心魔循声望去，正对上一双溢满了恐惧的双眼。
　　那双眼睛的主人面色煞白，扭头就跑，他的脚步歪歪斜斜，似乎浑身都没有力气，却依旧凭借着超强的求生意志力拼命逃离。
　　与此同时，巷子中其他几个气息也一哄而散，没有一个人胆敢留下——他们并不知道乔乔是怎样杀掉那个中年男人的，也一点都不想知道。
　　对于那些逃跑的人，乔乔也懒得去追。他低头看向手环，确认自家宿主依旧好好待在“黑猫”酒馆中便安下心来。
　　四处看了看，发现地上到处都是垃圾与不明物体，被宠得同样有了几分洁癖的乔乔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那具尚未僵硬的尸体上，双手捧着面颊，又乖又耐心的继续等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