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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咒(63)

作者:一梦中 时间:2019-04-22 10:56 标签: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是……胎记么?”阮清岚气息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视野里却隐约能看见连无欢的痛苦模样。她颈项间暴起的青筋和紧抿的唇,近在眼前,安静的夜色中,还能听见刻意压抑的粗重呼吸。
  阮清岚的手轻微地动了动,下意识想替她拭去肌肤上滑落的汗珠。却被另一只手轻轻按下,“别动,我抱着你。”
  连无欢在崖底寻了处最近的洞窟,脚下磕磕绊绊,却紧紧抱稳了怀里的人。后心口的灼痛没来由地一次次冲袭着心脉,连无欢只觉得自己整片后背都开始跟着发烫燃烧起来,血液仿似要沸腾炸裂。紧咬着牙稳住身形,堪堪倚倒在石壁上。
  阮清岚便静静靠在她肩头,伸手揽在她的腰上,轻轻浅浅地呼吸。
  两人所有不堪忍耐的痛楚,都在对方眼前藏卸而下,抛诸脑后,游于天边远际。只余下一片宁静中,淡淡弥漫开重逢的甜蜜与喜悦。
  连无欢压着一潮又一潮心口间滚烫翻涌的岩浆,只盼这不知缘由的磨难能早些过去。
  至少,要赶在那群捕快搜下崖底找到她们之前。
  偏偏天意顽劣,就爱捉弄世人,连唯一那一点祸难中残存的侥幸,也要一脚给碾得粉碎彻底。
  突突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纷沓而至,杂乱无章,踏得人心烦意乱。“快!搜!”
  连无欢攥紧了拳,手上死死握住剑柄,心口灼痛,冷汗如瀑,脑中却不得不想出个对策来。
  良久,就在这步步紧逼的脚步声中,紧闭许久的双眸甫地睁开。她轻轻将怀里的人放下,往一片漆黑的山洞深处挪了挪,确认阮清岚已是躲在了最深黑不见五指的角落处后,半捂住心口提起银剑,便是准备出去引开这群捕快。
  衣角忽然被拉住,连无欢跟着脚步一顿,侧过头来望着壁角的人。
  朦朦的黑雾笼斥山洞,阮清岚脸上的表情虽有些见不真切,但话语却逐字逐句清清楚楚地自口中送出:“你死了,我便咬舌自尽。”
  连无欢心头一颤,炽热的火浆下涩涌如泉,楞了半晌,还是把“不要”二字改了口:“不会……”
  脚步声愈逼愈近,事态不容缓迟,连无欢持紧了长剑,却忽然“唔!”的吐出一道不及忍耐的闷哼,一手急撑在洞壁上,险险稳住了要跌落的身形。
  竟同在景竹村初次犯病时的情况一模一样,没来由的灼痛自后心处的胎记释出,蔓延覆满心脉,最终在灼烫的岩浆一阵最为突兀的猛烈翻涌之后,须臾间退去得无影无踪。
  连无欢想,那块胎记的颜色,应该又加深了吧……
  脚踝处忽然被一只手抓住,没多少力气,步子一迈便可挣脱。
  连无欢却并没再急着往前,而是回过头来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拉过那只布满伤痕的手:“阿阮,没事了。我保护你。”
  “那边有个山洞!”熊熊的火光照亮了黑暗,驱散开沉沉的黑雾,便听得有捕快大呼道:“人在里面!”
  连无欢眸光一凛,站起身来手中银光舞动,的确已是无事模样。
  正当她准备持剑上前之时,山洞前却有两道身影兀然出现,冲进那群蓄势待发的捕快中。
  “什么人!?”一干捕快大惊,拿起武器便与两人缠斗起来。
  饶是捕快群聚而上,心想以众压寡,双方仍然实力悬殊。哐哐铛铛兵器掉落的声音不绝于耳。
  半炷香后,那些捕快便丢盔卸甲、连滚带爬地跑得不见了人影。
  分明大敌已退,连无欢手中的银剑却握得更紧,脸色低沉,眼中晦暗不明,只是站在原地牢牢盯着那两道突然出现的人影。
  夜色静得无声,月光沁着凉意。
  良久良久的寂静里,唯有夜鸦扑翅飞过,留下一声短鸣湮灭在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  救出来了!!没事了!!安全了!!所以——大家夸我是个甜文作者好不好??
呜呜呜你们在评论区说我写得虐了,大家都不敢跳坑,哇!!暴风哭泣~=w=说我写的甜文嘛,不虐的,你们看两人恩恩爱爱的哪有虐呀?是叭?

  ☆、羊脂白卷

  “为什么?”连无欢沉声问道。短短三字, 听不出喜怒, 言简意赅。
  为什么替她赶走了这群捕快?还是, 为什么当初在回城的路上突然倒戈……?
  舞月方才在打斗中借着火把的光亮,视线跳过连无欢, 隐隐看见了内侧躺靠在石壁之上的阮清岚。
  自此心中便不是滋味,心头百味陈杂, 说不出话来。
  “抱歉。”花影梗了梗喉咙, 掩下一声轻叹:“我们已为永夜楼做完了该做的事,从此,便不再出现了……”楼主交代的任务完成后, 花影与舞月便能功成身退,还了自由之身。两人早已做好退隐江湖,不问世事的准备, 只是心头仍存了些歉意纠缠罢了。
  “我们……是想再帮你们一次。”
  连无欢没答话,也没动弹, 还是以那副表情伫立着, 宛如一尊风化经年的雕像。
  “多谢。”微弱的声音由夜风送出,三人有内力傍身,五感俱达, 索然将这轻弱的两字听了清楚。
  连无欢垂下了眼帘, 不再看眼前二人,收回剑势便要转身。如今心头挂记疼惜的,唯有里面那个重伤高烧、还强撑着身子清醒的人。
  花影舞月对视一眼,离去之时, 喟叹中轻轻留下几字:“那块令牌,早日弃了吧……”
  连无欢狐疑之中,暂且将话放在了心底。未及多想,惟顾先去看了看洞窟深处的人,手背贴至额际,果然烫得厉害。
  阮清岚看着她,脸上有淡淡笑意,眼底的疲色亦是再掩不住。
  “睡吧,有我在。”
  “嗯……”阮清岚双眸一合,当真是下一刻便昏睡了过去。撑了这么久,的确已是辛苦至极,如今安下心来,那丝强留的气力与精神,总算能游走离去。
  连无欢小心地动了动手,怕碰及她的伤处引她平白再受苦难,于是摸着黑慢慢挪动着伸出去的那只手,心想找个适巧的位置将阮清岚揽腰抱起。
  崖底凉风阵阵,山洞中常年不见阳光,湿气潮气叠得重了,摸到洞窟深处檐壁的石块上,还能沾回一手湿漉漉的水雾。
  不用闻,连无欢便知道上头定是一股生恶的腐朽气息。可不能让这些脏污的东西沾到阿阮身上,一边想着,连无欢作势便要收回手来。
  心底嫌恶,手上动作也就跟着一快。不想触及的那块黑石竟忽的一阵松动,抖抖晃晃,已有些要掉离岩壁的架势。
  这些山洞生自崖底,鲜少有人问津,岩石壁块都是天然长成,融熔一体。再怎么年久受潮,也不该有石块松动的迹象。何况,还是生在最底层的基石……
  除非,是有人刻意凿动过。
  连无欢腹疑之中,再次把手伸了过去,忍着手上粘糯潮湿的触感,试着搬了搬那块松动的石块。
  果真是被人凿下后再嵌回去的!连无欢瞳孔一睁,手下一个使劲,便将石块整个取了下来,露出里面凿空的一处小洞。
  连无欢微眯着眼,俯身过去细瞧,隐约在一片黢黑中见着一角脂白。她捻起身上一根落崖时带折的崖边枯枝,试探着将树枝伸进缝中,按住那角脂白,慢慢往外拖扯出来。
  一块系紧的羊皮卷落入手中,连无欢放在手心掂量了片刻后,扯开系线将它翻展开来。
  深黑之中,隐约只能瞧见上头有密密麻麻的字迹,却无法一一辩解。勉强偷着所隔尚远的月光,将且认出两个笔画简单、墨渍干净的“长生”字形来。
  连无欢眸色一紧,迅速收起羊皮卷,妥帖藏至怀中后,抱起阮清岚便冲进了月辉之下。
  自离开山洞起,连无欢脑中便百转千回,思忖着兴城这片旷阔的土地下,如今何处还能借给她们二人安身。
  终于,夜色下那道身影一顿,紧护着怀中的人就朝着某个方向奔去。
  ……
  一阵夜风呼啦掠过。
  匍匐在地上的黄狗耳朵动了动,耸了耸黑圆的鼻子,撑开眼皮往外头瞧了眼。见着来的是老熟人,索性免了喊叫的功夫,眼皮一垂,接着做回方才的美梦去了。
  连无欢轻身跃进栅栏,站在紧闭的木门前抿唇犹豫起来。
  忽然怀里的人抖了抖身子,带起一阵瑟缩,又下意识偏头往温热的地方靠拢。连无欢顿时心头一颤,咬了咬牙便抬手扣门。
  大半夜扰人清净,若非必要,连无欢真做不出这般损事来。
  “谁呀?”里头的脚步声慢吞吞临近门前,连无欢听着那道熟悉的声音,贴近门缝小声答道:“婆婆,是我。”
  两扇木门倏地便吱呀分开,老妪举着盏烛台站在门口,披着件临时挡风的外衣,惊喜道:“小连!你怎么来了?”然而只一瞬后,脸色便陡然一变,看着昏迷不醒的阮清岚,慌道:“小阮她这是怎么了?快、快进来。”
  连无欢心底一叹,庆幸好在自己用外衣替阿阮裹住了伤口,不然还不知要怎样吓到婆婆。
  “姐姐她受了些伤……现在因为发烧,所以昏睡了过去……”连无欢只得这般简单说了几句,便将阮清岚抱进了卧屋中,安置在床上替她拢紧了被子。双手合哨一吹,唤来了一只白鸽停落窗沿。
  “又叨扰婆婆了。”连无欢望着这个满脸焦急的老人,还有她那松松垮垮披在双肩的外衣,歉疚道。
  “没事,没事,你们就别和我见外了。”老妪倒是不在意她的半夜惊扰,反而更为忧心榻上昏睡的人,捏了把汗自顾自地道:“要不要给小阮请个大夫啊,唉!可是这荒郊野外的……”
  “婆婆不必担心。”连无欢拍了拍信鸽的腿,将一条子蛊放进了它丰绒的羽翼中。“我有个朋友便是大夫,我这就请她来。”
  “哦哦,这就好,这就好……我去给小阮烧盆热水来。”
  “婆婆休息着吧,我来就行。”
  “驾!”
  奔急的马蹄踏碎一地月光,停在荒郊之外一处宁静的木屋前。曲烟杳翻身下马,抛下缰绳便冲进了屋中。
  “现在知道找我了!”曲姑娘的话中不乏愤怒,瞪着眼前这人,气她“卑劣”的偷袭,更气她只身犯险。
  “是我不好。”连无欢四字带过此事,忙拉住曲烟杳就往卧屋里跑。“你先去看看阿阮。”
  掀开被衾的下一刻,曲烟杳几乎是咬牙切齿:“……谁做的?”
  “人我已经杀了。”
  “那些人……真是该死!”似乎一句“杀了”仍不足泄曲姑娘心头之恨,满屋烛光之中,还能清晰地看见那两排紧紧上下贴合的皓齿和眼中呼之欲出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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