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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的是时间(23)

作者:澜问 时间:2018-10-15 12:11 标签: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校园

下午的大课间余琦也没出去,趴在课桌上好像是在写作业,每科老师留的作业都不少,单凭等下那节四十分钟的自习课很难全部完成,所以好些学习上比较有追求的学生都会利用这个大课间来赶作业。

晏羽早就学过了全部的高中课程,如果不是一年前那场车祸,可能他现在就已经在大学校园里了。
但他一向是个守规矩的人,不听课是因为老师讲的那些他已经掌握了,但作业还是会认真写的,他不想老师们觉得他对他们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窗外的甬道上还会有向这边远远张望的身影,但这个距离已经不会让他觉得那么紧张了。
晏羽的右手轻轻覆在左腕那块SUUNTO上面,也许他的运气也不算特别糟糕,起码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居然还能遇到梅川唯一的故人。

***
七年前,晏羽八岁,正常这个年龄的小孩应该在上小学二三年级,但八岁的晏羽已经差不多通过家庭教育学完了整个小学的语、数课程。

他有很多很多个老师,文化课的、钢琴、声乐、油画、国际象棋……甚至,跆拳道、网球、高尔夫。
但他没有同学,一个也没有,别墅二楼的几个房间是他一个人的教室,走廊墙壁上一家三口的油画像旁边,几乎挂着一面等幅大小的课程表,那是他最近一年的作息安排和需要达成的目标。

最近钢琴课程排得密集,晏羽需要为即将到来的“未来星全国青少年钢琴公开赛”做充分的准备,据说能在这个舞台上得到评委青睐的孩子,才有机会获得国际名师的指点。

晚上九点半,他今天累计练琴已经超过了五个小时,十指酸麻,拿水杯都有些抬不起手腕。

晏啸和庄美婵中午出门的,说是回莲城参加祖父晏长彬一位老友的寿宴,傍晚打了电话说今天不回来,交代常伯看着晏羽练琴和照顾他起居。

还有半个小时,晏羽打算咬牙坚持下来,老师说他的土耳其进行曲节奏还需要更干脆一些,那样比较容易在比赛中得高分。

笃笃,常伯趁着琴声间隙过来敲门,手里托着一只盛满果块的玻璃碗站在门口朝晏羽摆手,“歇会儿吧,过来吃水果,今晚月亮又大又漂亮,你要不要出来看看?”

晏羽随常伯坐在别墅门前的台阶上晒月亮,农历十六,月圆之夜,一轮玉盘悬挂天边,清辉流转,美不胜收。

小少爷用勺子挖水果的手都是抖的,常伯慈爱地盯着身边这孩子,轻轻叹了口气,才多大啊,整天这么逼着赶着往前跑,也不怕给孩子累坏了。

常安很早跟着晏长彬,这个祖父太严厉了,偏觉得学校里的课程安排纯属浪费时间,把这寄予厚望的孙辈圈在家里培养,一点儿不当他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儿。爹妈又整天各忙各的,没人带他玩,他也没时间玩,小小年纪就安安静静的,更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但他也只是个下人,没法逆着主家的意思办事,只有在这种时候偷偷给小少爷开个后门,让他出来透透气,千万别憋坏了。

常伯给晏羽讲他自己小时候在乡下的事,走鸡逗狗、下河摸鱼。
晏羽听得很认真,除了常伯,没人跟他这样说话,他只要听着就行,不需要努力记住,也不需要小心回应,难得的轻松。

腕表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十点,他该去洗漱睡觉,但常伯今晚没有催他,好像他忘了时间似的。

长长短短的故事讲了好些个,一老一小都陷入静谧的沉默。

有老妪领着孩子从墙外经过,那小孩不知为什么一路哭闹,老太太走在前面威胁要把小孩丢下,却又不放心地一直回头看,“……走快点儿了牙牙,你再赖皮奶奶自己回咯……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哦,今晚月圆哪,再哭就把你留下喂晏家那个吃人的小怪兽!”

小孩儿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登时紧起来,追着老太太跟上去,也不大声哭喊了,只余渐远渐模糊的抽泣声,还有老妪慈爱地安抚声。

晏羽垂下头,视线落在灰白的石阶上,他虽然不太出门,但一些话他还是听到过的,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别人会说他是怪兽,还吃人?

他还太小了,分不清无心的善恶,也没有充耳不闻的洒脱,只能自己难过。

常伯不会安慰人,只一味劝他再多吃点水果,还要不要别的什么点心,冷不冷热不热……随后就送他回房间洗漱睡觉。

晏羽洗了澡,躺在床上睡不着,又爬起来。
秾春时节,供暖已经停了,夜里有些清冷,他知道生了病会影响比赛,随手抓了件毛衣套在睡衣外面。

他搬了椅子趴在窗台上盯着那条柏油小路发呆,夜深了,路上没什么人,路灯在漆黑路面打出一层暖黄的光,好像月光流淌出的长河。

远处房舍透出疏落的灯光,那些屋子里的人,也像他们家这样过活吗?那些放学经过这里的孩子,是不是已经酣然入梦?

晏羽见过别的孩子被父母带着从楼下经过,他们不坐漂亮的汽车,也没穿华丽的衣服,就那样一左一右地牵着小孩的手慢慢走,那些小孩扯着父母的胳膊荡秋千,仰头放肆地笑着,笑声穿过树梢,一路冲上云霄,比他弹奏的任何一曲乐章都要动听。

而他的爸爸和妈妈都很忙,经常不在家,母亲见他的时候大多在过问功课,父亲好一点,极少的休闲时间会陪他说说话,下下棋,还有一两次带他出去吃饭。
可那样的时光毕竟太少了,他还想要更多,最好像走廊里那幅画像一样,三个人时时刻刻都依偎在一起。

如果他也像其他小孩那样出去上学,说不定会好一点,起码别人会看清他只是个普通的男孩,不是会吃人的怪兽。

窗外洋槐的枝叶无风而动,牵住了晏羽的视线,一个灵活的身影狸猫一样蹿上了临窗那棵略粗的树干,吭哧吭哧手脚并用向上爬。

晏羽浑身的汗毛登时都警戒地竖起来,有贼?知道他父母今晚不在家,所以想趁火打劫?

他后退几步到床边,探手摸出一支高尔夫球杆握在手里。
作为有钱人家的小孩,晏羽从小是接受过危险教育的,比如怎样防范和减轻诱拐、暴力、抢劫、绑架对自己的伤害。

比如现在,他房间的窗户紧紧关着,那贼除非暴力破窗,否则是进不来的。
暴力破窗的话,树冠足以支撑体重的主干距离窗户这种距离,对方没拿工具根本做不到。
而且,他好像也没什么同伙儿。

所以,这是个缺心眼儿的笨贼?
晏羽打开了房门,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万一那人真能进入他的房间,不被他冷不防的一球杆拍出去,他还可以第一时间锁上门跑去楼下求救。

司机和保姆今晚都没在,一楼只有常伯自己,他老了,自己应该保护他。
八岁的小晏羽胸中升腾起莫名的责任感,仿佛自己突然就可以顶天立地了一般。

月色下,笨贼的身影渐渐吃力,洋槐树除了一支主干,其他枝杈都不太容易借力,细密的树叶不仅遮挡视线还给攀爬增加了不少阻滞。

易乘风抬手勾住一根树杈,双脚依靠摩擦力蹬在树干上,稍微停下喘了几口气。

他当然不是贼,他是趁着月圆之夜特意跑来捉妖怪的!
大家都说晏家那位小少爷到了晚上会变成吃人怪兽,易乘风从小听着他奶给他讲各种鬼神故事,干听,从来没真的见过,机会难得,必须要亲眼见证一下。
能淘出圈儿的小孩儿,脑回路多少都有点儿异于常人。

可惜同谋的那几个小伙伴儿实在太怂蛋了,明明提前好几天就约好一起来,晚上临出发只凑齐了三个人,其中两个还在最后关头丢下他先跑了!
光杆儿司令易乘风赌气地咬了咬后槽牙,他是侠之大者,才不干那种临阵脱逃的糗事,传出去还怎么在玻璃厂混了。

呼哧呼哧,捉妖小分队队长只身犯险,攀着树枝一点点接近三楼,呼哧呼哧,脚板发软,手掌磨得赤红,终于登临高峰。

小妖怪的房间黑着灯,窗帘半掩,连外头的月光也洒不进去,果然妖气深重!
易乘风揽着树干蹲在一根略粗的树杈上,像只值夜的猫头鹰,可惜他没有猫头鹰的视力,蹲了一阵两腿发麻,嗖嗖的小风无情刮过,还挺凉。

一窗之隔,晏羽握着球杆的手心渗出细汗,他躲在窗帘后面等待时机,缓慢地调整呼吸准备好制胜一击。
时钟的秒针一圈一圈无声滑过,他有点儿替窗外那个笨贼着急,腿脚这么不利索,一棵树恨不得爬半天,哪儿来的勇气入室盗窃?

晏羽毕竟年纪小,耐性有限,守了约莫十分钟,没忍住把窗帘欠了条缝隙偷偷往外看。
那个笨贼居然蹲在树杈上抹鼻涕?
而且,那并不是一个成年人的身量,比他高一些,但也高得有限,还不如躲在树后面抽烟那些学生大只。

晏羽心中的警戒从红色降为黄色,继而变成槐树叶一样的绿。

窗外那个小哥哥,该不是迷路了吧?
歌里唱的迷路,都是路灯下的小妹妹,从来没有大树上的小哥哥啊。
或者,流浪儿?上树过夜是怕狗咬?

晏羽的小脑袋里瞬间代入了好多个童话故事,开始有点同情对方。
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先将手里的球杆倚墙放到一边,然后,拉开窗帘,轻轻地推开了窗……

鬼影子都没见一个的易大师十分沮丧,猫着腰刚想原路撤退,忽然看见对面的窗户被推开。
月光穿透云层泼洒过来,映在窗边那张稚气的脸上,肤白胜雪,眉目如画,满眼都是星辉月华,恍若天宫的仙童一般好看。

捉妖遇到了天仙下凡?

那小仙童一般的男孩突然开口,“你是谁?”

易乘风手上一重,咔嚓,抓住的那根树杈被他掰断了,随即只觉得一阵失重,扑簌簌的枝叶擦过手臂和脸颊,他整个人向后仰着跌落下去。
啊——
嘭!


作者有话要说:
码这章的时候,作者菌一直在暗搓搓地姨母笑,哈哈哈哈,好想赶紧发出来跟大家分享~
从时间线来讲,他们之间有四段比较重要的经历,第一段不会单独摘出来写了,会揉在十几岁和二十几岁的回忆里,不知这样写会不会给读者带来困扰,如果有看不通顺的,随时跟我交流吧!





      第24章 6梦
晏羽一惊,赶紧探身看出窗外,男孩四脚朝天地跌落下去,身形瘦长,被风鼓起的衣摆间露出一截劲韧的腰身,裹着满身的碧叶琼花咕咚一声砸在院墙外的青砖路上。

不太好,这种高度掉下去,就算不出人命也要断几根骨头的吧?单是听声音就感觉挺疼……

滚在路边的男孩缩成一团,晏羽在心里数完了30个数他还没有动作。

常伯应该还没发现,不然角房的灯会最先亮起,他一定会披着衣服出来查看。

晏羽转身轻手轻脚地摸下楼,打开了紧锁的大门,绕出回廊往靠近小路的院墙跑过去。

“你还好吗?”他隔着铁栅蹲下来,抬手扯开一些藤蔓,植物毛刺刺的茎划过皮肤又疼又痒,不过眼下他顾不得这些。

趴在外面的男孩动了动,随即缓慢地撑起双臂半跪在地上,黑暗中晏羽看不清他身上流没流血,但见他还能做出这些动作且没有龇牙咧嘴地哀嚎,放心了不少,骨折应该就动不了了吧。

男孩侧头看过来,黝黑的眸光掩在眉骨的暗影里,露出一段线条坚毅的下颌。
他隐忍地喘着气,缓了一会儿慢慢变换姿势,靠着刚那棵跟他互相伤害的洋槐树坐了下来,一腿笔直地伸向前,另一腿大概不太好,被他圈在胳膊里揉。

被苏享惠一日三餐荤荤搭配补出来的硬骨头,关键时刻还算给力,没有缺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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