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深情(90)

　　不，不只是现在，从池恕行他们出现开始，周煜阳就不太对劲。
　　内忧外患，陆川眼见着自己的三百万缩减近一半，无数次挤眉弄眼地给他暗示，就差在桌下把鞋给他踩掉，周煜阳愣是没说一个字。
　　周煜阳的确无话可说。
　　秦庭西这一套谈价格的技巧，是他亲自教的。
　　没想到现在反过来用在了他身上。
　　还是为了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陌生人。
　　陆川再一次伸腿过来准备踢他一脚时，周煜阳霍然起身。
　　陆川踢了个空，差点掉凳，见他终于肯开口，一脸期待地望过来。
　　“好。”周煜阳两手撑在桌面，“设计费六百万。”
　　陆川：“啥？”
　　“但我有个要求。”周煜阳继续说。
　　陆川祈祷：对，要转介绍，要新项目，要再合作……
　　池恕行靠着椅背，随意点点头：“你说。”
　　周煜阳目光沉沉，像是要在秦庭西脸上看出花儿来：“这个项目的后续过程，你不许再参加。”
　　陆川差点吐血：……就这？
　　秦庭西和他对视了两秒，嘴角挑起一个轻佻的笑：“行啊，答应你。”
　　周煜阳看着他的笑容，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重重踢开椅子，冷着脸：“失陪，去趟洗手间。”
　　秦庭西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周煜阳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口，忽然也站起来，笑着看向陆川：“不好意思陆总，请问洗手间在……”
　　陆川伸手一指：“出门右拐，走廊尽头就是。”
　　他欠了欠身，走出会议室。
　　周煜阳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捧凉水扑在脸上。
　　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心底的火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分开三年，秦庭西仍然能够轻易挑起他的情绪。
　　他撑着洗手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会儿，狠狠抹掉脸上残留的水珠，重重吐出口气，抽出几张纸边擦手边往外走。
　　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瘦高的人影挡在了门口。
　　秦庭西看了他一眼，走进洗手间，轻轻关上门。
　　周煜阳身形一顿，向后退了两步。
　　秦庭西似乎被他的动作逗笑了，嘴角不甚明显地弯了弯：“周煜阳，你在躲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周煜阳一看见他这么笑，怒气一下子就顶了上来。
　　他看着别处回答：“你想多了。”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他无需伪装什么，一种压抑很久的情绪从心底逐渐蔓延到全身。
　　他承认，自己努力了三年想要忘掉秦庭西，可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失败了。
　　或者说，他一直都是失败的。
　　秦庭西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周煜阳在他的注视下逐渐变得口干舌燥，清了清嗓子：“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秦庭西侧身挪了一步挡住他：“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回国了……不回去了。”
　　周煜阳心跳如雷，却只轻轻“嗯”了一声：“挺好的。”
　　秦庭西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又朝他靠近了一步：“那你现在……是单身吗？”
　　秦庭西身上的玫瑰花香氤氲过来，那双黑亮的眸子深深地看着他，还有手腕处……不知道有意还是无心，秦庭西的拇指正在轻轻地抚摸他的腕骨。
　　周煜阳觉得自己心脏好像出了问题，连耳朵里都是雷鸣般的心跳声。
　　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回答得模棱两可：“你觉得呢？”
　　与此同时，他隐隐对秦庭西接下来的话期待起来。
　　“我……我希望你是单身。”秦庭西歪着头笑了笑，“这样的话，我就可以重新追求你……”
　　周煜阳脑子很乱，像被年年抓了八百年的毛线球，线头从四面八方呲出来，可拽哪个都是死结。
　　没等他做出反应，秦庭西忽然松开他的手腕，耸了耸肩：“如果你不是，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
　　手腕很痒，但周煜阳没动，只定定地盯着秦庭西的眼睛，心里涌起一阵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落。
　　尽管已经过去三年，但他仍能清晰地回想起当时秦庭西提出分手时决绝的态度。
　　现在他回国了，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暧昧地勾他手心、蹭他骨头，然后以这种稀松平常的态度给他们的关系提供了两种可能。
　　周煜阳难以名状地生起气来。
　　他轻笑一声：“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说完，绕过秦庭西，大步离开了洗手间。
　　作者有话说:
　　周煜阳：我是单身，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你懂得吧？


第84章
　　“嘎吱——”
　　周煜阳推开天台的门，迎着初秋干燥灿烂的阳光眯了眯眼睛。
　　他心里依旧很气，气到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秦庭西那句“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不断循环在耳边。
　　在他看来，朋友这种东西，他们俩一辈子也做不了。
　　可偏偏秦庭西若无其事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们在一起时经历的那些温柔悸动、轰轰烈烈和抵死缠绵，对于秦庭西来讲，难道就可以这么轻易地抛之脑后吗？
　　有很长一段时间，周煜阳都不愿细想这些过去。
　　可秦庭西的话像打开回忆的钥匙，将他的不可触碰一股脑儿释放出来。
　　难以言喻的酸涩从心底激荡开。
　　周煜阳点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带着尼古丁的过滤嘴抵在舌尖，逐渐泛起一片苦涩。
　　秦庭西站在空无一人的卫生间，下意识搓了搓指尖——周煜阳的体温似乎还残留在指腹上，带着一丝熟悉的、令他怀念的味道。
　　周煜阳比之前更瘦了些，手腕都能被他一手握过来。
　　其实他在国外这几年，一直在悄悄关注他。
　　和远恒集团这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上财经新闻的大型经济体不同，秦庭西想打探周煜阳的消息并不容易。
　　刚分开的时候，他担心周煜阳的状况，就拜托黎威时常去看他。
　　最初的几个星期，黎威发来的消息往往都是“他今天没让我进”、“他喝多了”、“他不想出门”、“他抱着猫一直哭”等等。
　　这些只言片语，给本就顶着重压生活的秦庭西带来不小的打击。
　　他知道自己把周煜阳伤得很深，担心他就此沉沦下去。
　　那自己一辈子都赎不清这罪过。
　　后来周煜阳拒绝再见黎威，秦庭西不想麻烦其他人，只能一时失去了他的消息。
　　过了将近半年，他才在新闻上看到周煜阳带领海川工作室拿下国内设计大奖的消息。
　　这个大奖只是个序幕，周煜阳像是化悲愤为动力，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当中。
　　接下来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秦庭西不时就在新闻上读到“海川”、“周煜阳”之类的词条。
　　而那段时间，恰好是秦庭西的至暗时刻。
　　陆修明退休后，他没能顺利坐到总裁的位置，而是由总部空降了一个属于徐岱阵营的人，于是他被打压得更加厉害。原本他所企盼可以让他翻身的项目最终被钱途抢走了功劳，只象征性给他加了30%的薪资。而宋钰也因为日夜担忧，身体出现问题住进了医院。
　　事业和生活全都陷入泥沼，秦庭西当时几乎绝望。
　　周煜阳获奖的消息，成了支撑他在暗夜负重前行的唯一动力。
　　他庆幸自己早早提出分手，没让周煜阳和他一起体会这种看不到前路的压力，同时又暗暗燃起希望，想象自己终有一日可以回国，弥补自己对周煜阳造成的伤害。
　　他现在终于回来了，周煜阳却说连朋友都不想做了。
　　秦庭西挫败地叹了口气，重新返回会议室。
　　池恕行正和陆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见他回来，陆川问：“煜阳没和你一块儿？”
　　秦庭西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