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然乡(7)

　　“好。”李胜平嗯了一声，说完顿了一下，道：“我也和你一起去，去给你存几个定期。”
　　李木林“哦”了一声，把辽大伯的红包拆了，也不少。
　　老爷子这个时候把书桌一头的几个红包拿了过来，“这是今天回来的家里人给你的，我在上面写了名字，你自己记个帐，以后好还情。”
　　李木林拿过来都拆了。
　　他今天算是发财了。
　　他不说话，李胜平看着沉默的有点像他的孙子，过了半晌，他慢慢道：“爷爷还是能撑两三年的，今天叫他们过来，也是提前跟他们打声招呼，让你露个脸，留点印象，到时候我要是走得太急，你们也算认识，今年过年，我还要带你去他们家上门拜年。”
　　李木林把钱放作两堆，叠得工工整整，听着话点头。
　　“爷爷要是不在了，你想过要怎么办没有？”老爷子见他只数钱，不说话，脸上也平静，老爷子看着孙子的表情慢慢问道。
　　“想过。”李木林回了他。
　　“怎么想的？”
　　“先去三公公家里报信，让三公公家里人带着我去给族里人报信，然后打电话给在外的辉公公他们电话里报信，村里的人和亲戚会帮我布置灵堂，爷爷……”李木林说到这喊了他一声。
　　“什么事？”
　　“你喜欢什么样式的骨灰盒，我们要不要先挑好？”李木林注视着他，问道。
　　老爷子笑了，常年绷着显得近乎严苛的脸上有了丝丝笑意，“哪天进城就去小街挑一挑。”
　　省城有条殡葬一条龙的小街，在里面关于丧事的一切都能买到。
　　“好。”李木林点点头，显得很平静。
　　老爷子心里却很酸，就像被钻心了一样的疼，他叹了口气，又问：“你想过你自己会怎么办？”
　　“想过。”
　　“怎么想的？”
　　“好好活下去。”怕爷爷担心，李木林回答的很仔细，“先读好书，读完了就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工作，再有能多挣一点钱就多挣一点钱，还了帮我们的人家的情，能多还一点是最好，还有就是一定要身体健康，我想活长一点，我不知道凌燃长大以后还粘不粘我，但我想多照顾他一点。”
　　李木林说完，怕爷爷觉得他幼稚，他又看着他爷爷补充了一句，“他对我很好，我想照顾他。”
　　老爷子没跟他说以后可能会有对他更好的人出现，这个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孙子现在有期盼才是最重要的，他道：“那你要努力。”
　　“嗯，那爷爷我先去睡了。”李木林从抽屉找出了两根麻绳把钱捆好，站起来提着两捆钱打算回卧室。
　　爷爷说过要去小街，也好，到时候骨灰盒和白布这些一块儿都买了存着，他这阵子把清单列好就行。
　　“好。”老爷子看着他走向中间的那扇门，等门被孙子拉开，老爷子眼睛里闪过泪花，道：“木林，辛苦你了。”
　　爷爷的声音发颤，李木林从里面听到了他爷爷心疼他的意思，他回过头去，很认真的和他爷爷道：“爷爷，不辛苦，应该是我谢谢你带我回家来。”
　　回来了他的心才是满的，才知道被爱是什么样子的。


第八章
　　大人们在盘算着小孩子的未来，小孩们大概要在许多年以后才能懂大人们此时此刻的心情，李木林心中还藏着悲伤，爷奶都在，父母也都在的凌燃就是单纯的无忧无虑了，哪怕昨天才为哥哥痛哭过，今天来哥哥家吃饭，坐在哥哥腿上吃着哥哥喂的饭，小腿一晃一晃的翘着，嘴巴嘟嘟囔囔的没有停过。
　　他吃得香，连带几个老人吃得也挺好，筷子动得挺快，吃到最后，都要比平时要多吃一些，让那些被他们家里人派来照看他们的人又惊又喜，个个拍着照片回去报喜，李家空气因此散布着平时没有的热闹和欢喜。
　　凌燃不知道大家为什么开心，只觉得家里来亲戚了，李爷爷都高兴了，等哥哥拉着他出门饭后散步，小凌燃一只小脚支着地，滑着他的小滑板车，给哥哥支招，“哥哥，多叫公公婆婆伯伯娘娘回来和爷爷说话，你瞧爷爷多高兴，至少能活一千岁。”
　　一千岁太长了，李木林摇头，“不至于。”
　　凌燃秒懂，“哥哥，是一百岁。”
　　一千岁是神仙活的年纪。
　　“知道了。”
　　凌燃一路和哥哥说着话，今天不去杨伯伯家了，他要去林阿姨的儿子林哥哥家。
　　幽然村四大姓，李林凌杨，据说李家的来头最大，最初的祖宗很多年前还是逃难的王爷，林家也是后来朝代的大官，一族的人被斩头之前被李家救了回幽然村，那个时候幽然村还叫李家村，后来一代一代的，李家村随着朝代改名，改到现在，就叫了幽然村，后来几百年间加入的人太多了，李家的痕迹也不在了，也就有些非要追根溯源的人，才知道幽然村的最前身叫李家村。
　　李家历史长，最懂自保，林家自古出来出逆臣，人狠做的事也挺狠，林家真正的血缘是早就死绝了了，林家能传下来纯靠捡来的孩子维持住了幽然村“林”姓这个姓，这家人血缘最经不住考究，倒是战到最后一刻还要站着死的傲骨一代传一代传了下来，“我死都不信邪”就是这家人的真实写照，现在被打回到幽然村休养的林家老哥哥就如是，他是幽然村林家第三十九代传人，五岁的时候被三十八代传人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现今他三十五岁，已经是科学院的杰出青年院士，回幽然村的原因是他给国家寻了个矿，没等国家给他派支援人员探查之前，他一个高兴把埋矿的地表自个儿炸了，露出了金属矿层的表层，坐实了他寻的矿是个稀有富矿的事实，顺带他把自己的腿也给炸掉了一条。
　　他疯得一批，压根儿不在乎自己死不死的，比精神病还精神病，精神病至少还知道恐惧死亡，他吓得国家的人没人敢说话，他回了幽然村，幽然村民倒是觉得正常，毕竟林家几十代以来，就没出过一个正常人，大家正常的神经对他们家早就麻木免疫了。
　　凌燃带哥哥去林家老哥哥家遛弯，就是带他哥哥去上化学课的。
　　等去了林老哥哥家，老哥哥支着他的金属腿在他的操纵室搞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凌燃好奇的看着，等老哥哥从满是灰烟的小船里出来，凌燃赶紧转头和哥哥道：“哥哥，你快去拉林哥哥。”
　　三十五岁的老哥哥被十一岁的小弟弟拉了出来，就听五岁的小弟弟好奇的问他：“林哥哥，你今天去的哪个星球？”
　　屁，哪个星球都没去，宇宙飞船今天还是飞不起来，是他大意了，支着一只腿站着的林老哥哥笑呵呵道：“哪都没去，单位太扣索了，给的那几个钱，两个发动机都造不起。”
　　“哎哟，”凌燃可怜他，痛心疾首，“难怪我哥哥以后要当个体户，林哥哥不怕哈，你等我哥哥发财。”
　　“那我可等着了，你不能因为你小就瞎说话啊。”幽然村里的每个人，林家的第三十九代传人林天豪打算一个都不放过，哪怕最不中用的，他都打算全捧着，打算把所有的漏都捡完。
　　“我不。”凌燃见他坐下，打出了他和哥哥带来的饭盒狼吞唬咽，有些不忍心，坐到老哥哥身边，犹犹豫豫道：“林哥哥，你现在还缺多少钱啊？”
　　“几百个亿吧。”林天豪狼吞着饭一不小心说了真话，但面前坐的是个小孩，连忙改口道：“几万块吧？”
　　几百个亿到几万块，他也是能屈能伸得很，反正对他来说，给钱的都是爷。
　　“哦，几万块啊？”凌家几代一半以上都是杰出的商人，凌燃耳濡目染之下，也很想投资点啥。
　　“八万，七八？”能捞一点是一点，林天豪没打算放过村里的小弟弟，哪怕这个小弟弟只有六岁。
　　“哦……”一个年就能捞个小十万压岁钱的凌燃不是很有压力，但他知道钱的作用，还是很珍惜钱的，于是回头问哥哥，“哥哥，我还有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