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揍敌客长媳的自我修养(26)

　　不过今天库洛洛见过的揍敌客皆出席了晚餐。
　　餐厅延续了整座宅邸的风格，阴森冷峻，却又古老而富有底蕴，并在一些细节处展现了一个世代传承的顶级世家该有的奢靡，比如一尘不染的手工地毯，华丽而明亮的烛台，以及釉色纯净柔美的特制餐具。
　　厚重的长桌上，每个人的座位都间隔了一定的距离，确保用餐时不会被其他人影响。
　　席巴坐在主位，左右两边分别是桀诺和基裘，几名孩子按齿序落座，原本左边是伊路米和糜稽，右边则为奇犽和柯特。
　　但今天糜稽搬去了对面，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库洛洛，他本来想去右边最后一个座位的，但奇犽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往旁边挪，柯特连忙随他跟着挪。
　　——妈妈旁边、大哥对面，这个让人胃疼的座位这次就让给二哥吧！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家庭里，作为因天赋有限而常被忽视的二子，糜稽养成了捧高踩低、却又极看得懂眼色的识相性格，在这时候是万不敢和奇犽当众争论的，只能憋屈地坐下，努力缩小自己过于肥胖的臃肿身体。
　　几个小辈们暗地里的小官司并未引来长辈的关注，而换做平常，基裘早就发现到奇犽故意远离自己的行为，但今天却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由于每个成员的口味不同、耐毒性也各异，揍敌客家的用餐方式是各自独食，管家们在一旁服务。
　　各式各样的食物很快摆满了长桌，桀诺先拿起了自己的筷子，而席巴也同时简短地说道：“都吃吧。”
　　晚餐正式开始了。
　　其实往日里揍敌客们在用餐时也不是一句话都不说的，可多了一个人的今天却格外安静，除了开头席巴的那句话，没有一个人再开口说话，一时间只有使用刀叉时发出的极轻微的声响。
　　若忽略底下暗自涌动的潮流，表面的气氛看起来倒是十分祥和。
　　首座上的席巴面上是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平静，可只有他清楚，自己的心里并不是平静的。
　　虽然出于礼仪将库洛洛请到了餐桌上，但说实话，席巴着实不知该如何同他交流，就连最正常的客套寒暄都在此时此刻显得有些怪，尤其下午那场令所有猝不及防的揍敌客都失态的会面还历历在目。
　　本来作为揍敌客家主，他和幻影旅团的首领是地位平等的，都是一方势力的领导者，可偏偏库洛洛现在是以自己儿子对象身份出现的……
　　席巴实在有些头疼，怎么会是最最让人放心的长子出了完全意料之外的岔子呢？
　　罢了，就这样吧，赶紧把这顿过于奇怪的晚餐平稳地结束吧。席巴面无表情地想。
　　所幸还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这总是挑不出错的。
　　但事与愿违，没过多久，短暂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第24章
　　库洛洛只浅尝了一口摆在面前的前菜汤就停了下来，过了一会，他把勺子轻轻搁下。
　　——不愧是杀手世家，不光吃的食物是剧毒的，就连这个外表平平无奇至多精致些的汤勺都有20公斤重。
　　一般客人想在揍敌客家蹭顿饭，恐怕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一旁的伊路米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异样，正想开口询问，但比他更快的是基裘——
　　“是饭菜不合口味吗？库洛洛，你怎么不吃？”她饱含关心地问，作为负责揍敌客家一切日常事务的主母，她当然也应该关心客人的感受。
　　库洛洛朝她微笑着回答：“味道很好，但不适合我。”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伊路米却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即转头问责候命中的管家：“梧桐，我不是让你换餐了吗？怎么没换？”
　　梧桐还未开口，基裘便先代他回答了，语气嗔怪：“是我不让他换的，这是我们家的规矩，作为伊路米你的伴侣，怎么可以连吃饭都适应不了？”
　　气氛一下子凝滞了，所有餐具碰撞的细微声音顷刻消失，针落可闻。
　　就连三个小辈都听得明白，这看似正当的理由下面是毫不掩饰的刁难。
　　——显然，妈妈不满意大哥带回来的未来大嫂！
　　这也不奇怪，不如说妈妈不生气才不正常！
　　可当众发难未免也……太刺激了！！
　　大哥和大嫂会怎么应对？
　　不敢明目张当地看戏，三个小辈看似盯着面前的食物，余光却偷偷瞥过去，同时耳朵纷纷竖起，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到了对面。
　　伊路米沉默下来，看了一眼库洛洛，似有所感，库洛洛也朝他望来。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像极了两个被长辈针对后只能相顾无言的小情侣，无人知道，那瞬间无需交流的两人达成了一个默契：
　　库洛洛：演一出。
　　伊路米：OK。
　　伊路米的沉默很像是在压抑忍耐着什么，半晌，他才平静地说道：“这才第一次回来而已，不用这么快开始。”
　　基裘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伊路米，你是在质疑妈妈吗？”
　　伊路米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黑深的眼睛盯着基裘。
　　基裘认为他没有反驳便是妥协了，她终于感到些许满意，重新变回了温柔的口吻，说：“那就继续吃吧，总要习惯的。”
　　伊路米没再理她，再度看向梧桐，不容置疑道：“换一份。”
　　梧桐的实力是在场佣人中最强的，此刻却根本禁不住伊路米一个眼神的威慑，额角的冷汗不知觉滴落，他顺从地应道：“是，我立刻安排。”
　　“伊路米！！”基裘惊怒，声音不受控地猛然拔高，这一声怒喝也吓得旁边的糜稽一个激灵，身上的肉膘狠狠一颤。
　　基裘一副痛心疾首到极点的模样，压根想不到她最放心的长子居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违抗她！
　　“你太让我失望了！！”
　　可面对基裘扑面而来的怒火，伊路米却视若无睹，反而对库洛洛说道：“稍等一会，你的晚餐马上就换好。”
　　——大哥竟然直接无视了妈妈！！！
　　太过不可思议，三个小辈集体震撼。
　　“好。”库洛洛轻轻点头，言语神态都十分自然。
　　——好什么好？！大嫂你是感觉不到妈妈快要冲破天花板的怒意还是故意火上添油的？！
　　往常相处并没多融洽的三小只的想法在这一刻神奇地同步了。
　　“伊路米……”基裘站了起来，怒不可遏的她此刻身体和声音都在轻颤，电子眼雪花闪烁，嘴角狰狞抽搐，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为了完整地说完话，她死死压抑着情绪，语速变得飞快，“你这次一定要去单人牢房自我反省，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妈妈，你……”
　　“不是哦，妈妈。”
　　她的话被打断了。
　　伊路米看着基裘，“库洛洛不是外人，他未来会是我们的家人。”
　　长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空洞眼睛在冷冷盯着人的时候总是显得瘆人无比，让人不寒而栗，但这恰恰是基裘往日满意和骄傲的地方，认为这才是一个杀手该有的眼神，然而这会却不止于此，基裘还感受到了伊路米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直冲她而来。
　　那是属于伊路米的念压，冰冷，阴潮，窒息，深不可测。
　　他在震慑自己的母亲。
　　基裘吸了口凉气，倒退一步，跌坐回椅子，她捂住自己的嘴，身体发抖——
　　啊，啊，伊路米果然是个极其优秀的、令一个母亲满意的孩子啊！她激动地想到，可是他这次为什么非要惹自己生气呢？是了……都是那个男人的错！
　　基裘再度看向库洛洛，作为造成长子违抗自己的罪魁祸首，这个男人看起来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动了动嘴唇，正想说话，却再次被人打断了，这次是她的丈夫。
　　“行了，基裘你闭嘴。”席巴开口，严厉的口吻并未因对象是自己的妻子而客气半分，不如说正是因为了解妻子的性格，他才不客气。
　　库洛洛在这时总算有反应了，他笑了一下，温和的嗓音徐徐出声道：“抱歉，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好像让你们家为难了呢，或许我应该回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