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67)
杨青鲤立时道:“那可快些教他过来。”
。
来的那侍卫黑色劲装,右侧眉骨处一道刀疤,杨青鲤识得是宁离府上的侍卫,只是不知叫何名。然而单从对方的步伐、身形,他便看出来,这定然是一等一的精锐,想来应是宁王备下的人手。
聂不平自报了家门,又简短说了一通,杨青鲤联系至一处,终于恍然大悟。
他目光轻轻一跳,有些匪夷所思:“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不错。”聂不平点头,“方才有口信传来,大安宫来的人,如今还不曾走呢。”
原是如此!
上皇竟然差遣了人去宁王府的别院。
到此时,杨青鲤终于明白,这一桩口谕,根源原是来自于上皇。如此,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来时就被小心叮嘱,他自然晓得,这两处宫城,里面的水有多深!
难怪是张鹤邻亲来一趟,教他去建初寺接人,想来他和宁离之间亲近,也一一落入了上面的眼里。
只是……
“上皇怎么会忽然宣召你家郎君?”分明从前,是半点也不曾记得。
聂不平瓮声道:“谁知道是什么主意,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杨青鲤唬了一跳:“这话可千万不能在外面说。”
聂不平笑道:“您放心,我自然不会在外乱讲的,也是因为世子与您一向交好,这才吐露了。”
。
宁王府底下的人对于上皇,那态度明显的很。
至于宁离……
虽然从前不曾问过,但是以下观上,大概也能够看出来几分。
只是行迹,太过于外露了一些。
陛下与上皇,这一对天家父子之间,错综复杂,关系微妙,他在上京之前,也是被耳提面命过的。记得临走,阿耶说起,令他小心谨慎,低调行事,切勿狂妄悖逆。
这里面的意思,他自是明白。不过就是明哲保身,不要搅入天家的争端。总归他父亲杨青鲤是入微境巅峰,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三年总是能平平安安下来。
可如今瞧着,彷佛又有些暗流激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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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滚滚,碾过长街,声响辘辘。
大通门外的监门卫并未曾如何仔细检查,便已经放他们出了宫。
宁离原本还是有几分犹疑的,心想会不会被半途拦下。然而彷佛此处的监门卫都已经对这马车熟识了,并不曾有任何阻碍。
就这样毫无波澜的出了宫,一路顺利得都有些不可思议。
宁离说:“这就出来了?”
归喜禅师长眉不动,面如古井:“小施主以为呢?”
宁离讷讷,在他看来,大概这些侍卫还是要盘查一番的,到时候自己头上这三千恼丝,说不得就是个天大的破绽,指不定就被监门卫给拦下来,然后闹出些什么风波,不好要绕开。
归喜禅师听他说了,雪白的胡须抖了几抖,叹气道:“小施主怎么有这么多活络心思。”
宁离:“……”
宁离道:“这不是,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么?”
归喜禅师听他说罢,却不由得想起自己听闻御令的时候,陛下要他明日带人出宫。这等事情,乍听闻时便觉得诧异,如何要让他将人带出去了?陛下要召见谁,要遣走谁,也不过是一道口令罢了。
可传令的人却说,陛下并未曾透露自己的身份,那小施主只当他是寻常人。
归喜禅师便以为,是有什么人求到了裴昭头上、却不知晓裴昭身份,裴昭虽然应允了,却也不打算透露几分。
这事本已稀奇,他也不曾细究。总归佛门中人,原当静心。
举手之劳罢了,又有何不可?
归喜禅师当即应了,可怎么也没想着,翌日在琉璃塔下见得的小施主,却是这般个模样。
若是去了那三千恼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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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车马声,叫卖声,不绝于耳,街上已经喧嚷了起来,透着一股热闹的气息。
宁离自帘缝里瞥了一眼,当下说:“归喜禅师,不如我就在这里下车。”
他已经瞧过了,四周也并没有人跟着,他就在这街上下去了,悄悄地离开了,也没有什么大碍。
归喜禅师听了,目光从车前扫过,问道:“小施主很着急么?”
宁离讷讷:“……倒也不是很急。”在这处下,还是走远些下车,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大的分别。
归喜禅师点点头,拈着手中的檀木佛珠,一时叹道:“既然如此,贫僧倒有个不情之请。”
宁离是跟着他出来的,若没有这马车,指不定还有多少麻烦,连忙道:“您请说。”
归喜禅师将他望着,彷佛有些迟疑着,语气缓缓:“贫僧今日携小施主出来,本是要去建初寺佛会……如今身边师兄弟皆不在,小施主可否随我这一行?”
宁离顿时明白了,为了带他出来,原本要带的人被扔在了净居寺里,归喜禅师现在要去建初寺,身边却没有人随行了。
这事情是因为他起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推拒。
宁离立即点头:“义不容辞!”
第40章 金坛雀舌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40.
马蹄声哒哒,一路行驶到了长干里,四百八十寺中最为人称道处,建初寺的山门前,又是一派热闹光景。
人头攒动,人流穿梭,香炉白烟袅袅的升着,远远便能望见,与腊八那日见过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此刻走的却不是先前曾经去过的那条路,车夫驾驶着马车,辔头一转,还未到近处,已经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小路渐渐幽僻,四周林木茂密,人也不见,声也不闻。宁离险些以为是要走错了,可归喜禅师对此并没有什么表示。到后头停下来,却是在一段漆红的院墙前,仰眸见过了,宁离不免轻轻“咦”了一声。
这地方曾来过的,彷佛是建初寺的后山。也不知归喜禅师为何不走正门,偏偏要选了这人迹罕至的小路过去。
那大开的墙门前,已经是有知客僧候着的了,见得人来,唱了个喏,便要将两人引进去。
沿院墙走进去些,到得一处松柏庭殿,庭中正有一个高大魁梧的僧人立着。那僧人听闻脚步声后转过头来,五官圆阔,竟还是个熟悉的面孔。
如果没记错,上回来建初寺也见过,在那《春归建初图》前,彷佛是唤做五愧。
“归喜师兄,今日是什么风,把你也吹来了……我还道你仍旧要幽闭在净居寺里不出呢,你这是悟了什么禅、又修了什么道哪?!”
五愧风风火火,声如洪钟,上来先自自的唠叨了。
他目光朝后看去,发现归喜身边竟然跟了人,不免生出了几分稀罕,一时笑道:“终于舍得带人来了么?让我瞧瞧,这是你的哪位得意弟子……”
恰逢宁离一抬头,四目相对,五愧见了,有如梦枕黄梁一般,刹那间声音都变了:“归……”
将将出来了一个音,猛然间醒悟过来,暗道糊涂,悉数都吞了回去。
跟前所见之人,一头青丝,未剃发,未受戒,分明与他记忆中的印象并不同。可是这一身鸦青的僧衣,恰恰跟在归喜禅师身边……
五愧面色如常,彷佛有几分疑惑似的,上下将宁离打量:“归喜师兄,这是你新收的弟子?”
归喜禅师缓声道:“并非,不过随我来见识见识佛会罢了。”
宁离眨眼。
五愧仍将他望着,方才便是询问,目光也未曾转过去,听了这话,顿时间,神情一怔,彷佛要上前一步,终于是止住了,勉强按捺道:“小郎君原来一心向佛?”
宁离:“???”这是怎么得出来的这么个结论。
但五愧全然不知。他如今只见过宁离两面,上一次还是腊八那日,正逢法宝节,佛门盛会。他来之前,宁离正在那边壁廊画前,与他师兄交谈。今日又是佛会,竟然还是随着归喜禅师来的,心中说不得又笃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