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56)
“那你一会儿要做什么?”
“今天是卯日,我要烧点儿扎纸祭祀,最好要将灰洒在河里面,这是叙州的风俗。”
“所以你要悄悄出门。”
“没错。”杨青鲤点头,复述计画,“所以我要驾马车出去,等在宫门外边。”
“是的,等我看了出来,就和你一起回去。”
说到了此处,杨青鲤挠了挠头:“为什么我觉着听上去这么不靠谱。阿离,我祭祀烧纸做什么要去御河外面烧?不是随便找一条小河烧了就是么。”
“是哦。”宁离也颇为赞同的点头,然后把他看着,“所以是谁说要跟我一道的呢!”
杨青鲤:“……”
是他!
。
说好的放风,肯定要放风。
小峒主一个唾沫一个钉,绝对不可能食言。
杨青鲤要做的,就是当个障眼法,只是他想来想去,彷佛都有哪里不对的样子。想到最后才发现,竟然是自己跟上去,这件事显得不对!
“要是被陛下发现就麻烦大发了。”杨青鲤喃喃地说。
“他怎么发现呢?”宁离奇怪。
杨青鲤望着宁离十分无辜的面庞:“所以你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绝对不会被发现?”
“不能呀。”
“哦……”杨青鲤忽然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不能?!”
宁离笑吟吟说:“但是让他们抓不到我就好啦。”
31.2.
皇城戒备森严,落在宁离的眼里,却是破绽百出。若是从前,他连这些都不用顾忌,自去了便是,如今说不得还要稍等待一番。
侍卫换班交接,空余约莫有半盏茶时间。而且崇文馆这一处,比起内廷宫室并没有那般重要,巡逻侍卫,说不得就要松懈那么些许。
建春门外,御河流经,架有两座石拱桥。
夜深人静,水流潺潺。
宁离已是换好了备好的衣裳,身形如烟,悄无声息的融入了夜色里。彷佛一阵不经意的风,倏忽间,已经出现在了宫墙内。
侍卫并未发觉,还以为是夜风吹刮。
“唔,方才树叶怎么在哗哗哗的响。”
“大抵是有野猫过去罢……这些畜生,大冬天的,还这么精神。”
侍卫回头望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瞧见,彷佛是凑巧了一般,看到两只绿瞳。那正是猫儿的眼睛,夜色里幽幽的,有些渗人。
宁离轻身越过去,巡逻的火光倏忽间被抛到了身后,他已经是摸到了崇文馆内。
那窗户关的并不甚严密,想来是伺候的宫人偷了懒,宁离轻轻推开瞥了眼,朦胧的光线里,见得是几张排着的案几。
唔……
杨青鲤先前给他讲过,崇文馆里,进学的世家子弟们在一处,而那些书籍画册所珍藏的地方,却是在另一处。看样子,这里是那些进学世子们的学堂,不是他要找的地方。
应当是后面一些。
宁离脚步一转,又绕了过去,悄无声息的推开了窗户,跳进了屋内。
灯火已经是灭掉的,四处只有一点并不甚明亮的月光,他伸手摸索了一番,从袖子里取出了一颗夜明珠来。
这是时家给他的赔礼,东海夜明珠,这时候用上,还算是得当。
此处却是堆得满满当当的一片架子,上面搁着许多的书册,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宁离瞥了一眼,顿时间,是真正意义的眼前一黑,这么多的书,这得找到哪个时候?
夜明珠照过去,看到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不知道是哪个年头书成的,那一个一个字看的宁离颇为吃力。
这真是……
宁离来之前还想的十分美好,捎带着找找史官的记历,元熙十九年的事情,指不定就会记载得有他阿耶的事迹么?
现在这一下,才看了几个字,顿时间,头晕眼花,恨不得将那书又倒扔回架子上。
不看了,不看了,还是找他最重要、也最想看的物事:
——《春归建初图》。
。
画卷应当在另一处,不和这些书册搁在一堆。宁离对此并没有什么精研,大概晓得,应当是有下拉条木盒装裱好。
此时脚步一转,已经是换了一个方向。
崇文阁分有三层,第一层都是浩如烟海的卷帙,看来他所要寻的画卷,并不在这一层。
他捏着夜明珠,已经是朝着木梯处走去,还有闲心,从兜里摸了一颗甘草梅子,甜一甜嘴巴。梅子囫囵着用舌尖顶着,心里想的,已经飘到了另外一遭去:吴彦之的那副画,究竟是藏在哪里呢?
。
二楼的架子比一楼要稀疏些许,宁离转了一圈,终于在后面发现了摆放整齐的下拉条。那些木盒一个个颇为沉重,也不知道是有多少画在里面。幸好边上贴的有笺纸,簪花小楷上书文本。
明珠幽幽,一只一只木盒的照过去,仔细看罢,从头到尾,宁离也没有发现一幅,名为《春归建初图》。
画呢?
不会吧,青鲤帮他问过宫中的学士呀……
宁离不死心,又捏着照了一回,然而他都看遍了,也的确没找到。
此番一无所获,宁离也不气馁。夜色还深,时间还长,那他就去三楼再看看。
他飘然离去了,到得木梯之前,口里的梅子已经吃干净了,但左看右看,此时却有些尴尬的不知道往哪里扔。
唔,不如先笼在袖子里……
正是这时候,宁离忽然目光一跳,遥遥的望见书阁深处,隐约见得轮廓。
头顶之上,骤然一个声音传来:“看够了么?”
。
宁离:“!!!”
他猝然一惊,断没有想到,这阁楼内竟然还有人。一刹那间,已经是身轻如燕,朝着后方倒去。而同一时刻,更有一道风声,破空而来,直直追他门面。
那声音彷佛是在哪里曾听过的。
是哪里?彷佛是夸他的资质与根骨……萧九龄。
他怎么在这里!奉辰卫也会插手崇文馆么?!
宁离刹那间折身,避开了袭向自己面前的劲气,而萧九龄已经是飞速追来。或许因为此刻所在地的特殊,萧九龄并不敢大开大合,劲气都是收着的,反而给了宁离辗转的余地。
腾挪之间,身形飘忽轻巧,宁离只围着狭窄的书架打转。那架上都是些善本典藏,萧九龄顾忌着,反而有些束手束脚。
若他此刻高呼,巡逻侍卫定然赶来,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萧九龄竟悄然无声着。
两人在黑暗中缠斗,电光石火之间,已经是过了数招。
宁离微微抿唇,他此刻还算游刃有余,但真气有些不济。萧九龄毕竟是实打实的入微境,真气浑厚,再这般下去,说不得自己就要落入下风。
手指轻移,摸到袖间,倏忽停住。
又不是什么危急时候,用什么剑符!
转过这方书架,已经到得窗边。宁离脚步一滞,彷佛气力衰竭,无以为继,萧九龄一掌打来,正正中了他的肩膀。
刹那间,宁离宛如一只离弦的风筝,飘出了窗外,几落几点。
枝攒叶动,影落无声。
萧九龄瞬时反应过来,又惊又怒,然而为时已晚,当下追上,厉声喝道:“捉拿刺客!”
。
沉寂的皇宫骤然被惊动,脚步火光交错连绵,煌煌映得,半边白昼。
“萧统领,可是有异动!”
“有人潜入。”萧九龄沉声道,“立刻警戒,派人保护陛下!”
“是!”
话音落下,萧九龄身影已是不再,循着那遁去的气息,疾驰而上。
。
亭台,楼阁,寒枝,水波。
宁离此刻肩膀不住的疼,他借了力,没想到萧九龄那一掌浑厚如此。
萧九龄缀在他身后,紧追不舍,他约莫估着,那距离会不住缩短,若脱不了身,之后就有些不好走了。
用剑符倒是可以脱身,可他已经没有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