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50)
这样想着,不免更加伤感。
他是当真想念自己的同胞兄长了。
“阿兄……”
如今只有裴晵一人在京中,他也觉得十分难熬。
透过步步锦字窗格,可以望见庭中的月色,清辉遍洒,玉兔婵娟。
却不知道阿兄如今在岭南那瘴气丛生之地,看到的是不是同样一弯月轮?!
。
翌日清晨。
时宴暮终于醒来,因为宿醉,头实在是痛得很。
身上也是酒气,乱糟糟的,十分难闻。
“殿下?殿下……”唤了两声,没有回应。
倒是有女婢声音传来,娇柔温婉:“时郎君可是醒了?”
时宴暮环顾,秋风馆里还是昨夜一般景象,然而已经没有了旁人。
“魏王殿下呢?”他问道。
女婢恭谨的答道:“殿下还有事,已经先走一步了。时郎君若是有什么要办,可一并都吩咐奴婢。”
时宴暮听了,倒是一笑,只是他的眉宇之间,有几分阴翳之色。
……能有什么事?难道还真要去大安宫里侍疾吗?
时宴暮说:“殿下倒真是孝心可嘉。”
他既然出声赞叹了,女婢自然也只有跟着应的。然而等到那粉色的烟罗裙消失,时宴暮的脸上,哪里还看得到半分笑容?
庭中有衰草,枯黄的草茎,大概要不了多少时候就会干瘪。
时宴暮掐了起来,一把碾碎。黏|腻的草液,沾了满手。
就如同他这身令人嫌厌的酒气。
侍疾?定要去大安 宫?
都是些托词罢了。
前代也听说过逼宫之事,自然也有退位的存在。但是那位太上皇的下场,说不得就有些凄惨。
如今这位陛下,手段不那么残暴。于是上皇虽然退居大安宫,也并未断掉与外界的联系,裴晵都还可以出入呢。
只是……
当真是病了么?
。
时宴暮正是心中满怀怨气的时候,对一切都投之以质疑。
昨天夜里,既然裴晵搬出来了这一尊大佛,那时宴暮自然也没有办法继续怪到他的头上,难道他要去说自己也不信吗?反而还是要劝慰裴晵几分。
饮酒宴乐,他已经醉了,但隐约也听见,裴晵转身离去。
难道这院子这样的粗陋,裴晵连呆下去也不愿意?
那既然他自己知道,为什么又还要把他安排到这地方来?!
时宴暮心中有些不快。酒醒之后,一些先前还模糊的想法,如今又一次冒了出来。
如果他有兄长那样的实力,裴晵还会将他安排在这样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吗?
同样的,也还会将他在这里扔了个三天三夜,置之不管吗?
不,如果他有了兄长那样的修为,恐怕如今已经在奉辰卫里当差了。
哪里像如今?
裴晵这样对他那也就罢了,终是外人。
可时家府上呢?
阿翁令他走,阿姐劝他走,兄长对此不置一词。所有人都在这建邺城里呆着,只有他一个……得孤零零的滚回东海去。
难道他心中就不委屈吗?
。
时宴暮招了招手。
侍从便从外边进来:“时郎君,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时宴暮吩咐道:“我要出去走走。”
侍从面上顿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时郎君,殿下吩咐过,您不能在京城中露面。”
“我知道。”时宴暮颇有一些不耐烦,两条眉毛一扬,“又不是去什么热闹地方,你还怕暴|露?”
“时郎君……”侍从还想劝他,“不若这样,您就在院子里逛逛就罢了。”
如果不提这院子,时宴暮大概心情还好,提了,顿时间,他的面色更沉了几分。
“就你这院子破败荒凉,还要小爷再继续逛下去。你直接把你家殿下问好了,看他敢不敢这样对我说?!”
侍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还请他恕罪。
“去,少说废话,给我安排马车。”时宴暮冷冷道,“否则我就这样出去了,谁也不能好过。”
第28章 龙井 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器
28.1.
时宴暮已经这般说了,如何还有人敢不应?
当下管家备好了车架,恭恭敬敬引他过去,背地里却立刻遣人出去,快马加鞭,将这消息传回魏王府上。
旁的不谈,这位时家二郎,伺候起来,实在是难缠。豪门贵胄子弟所有的顽劣习性,一个也不曾落下。
。
时宴暮向来随心肆意,又怎么会在乎下人如何想?要不是顾忌着裴晵,他早大摇大摆的出去了,如今竟然还要屈居在一架马车内,甚至下车之后,还被侍从恭谨却不容拒绝的递上了一方幂篱。
他心中微微有些恙怒,那都是女郎才会戴的玩意儿。此刻拒绝不得,被迫带上了,当真是恼火至极。
建邺城中去不得,亲朋好友访不得,只能在郊野山间徘徊。不知不觉,竟然又到了建初寺外。
人群攒动,香火袅袅,建初寺的香客,每一日都不见得会少上一些。
腊八那日,时宴暮已经来过一次,那日却是在法华阁里受了气,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今日再见,原本就是心绪不佳,自然将建初寺给迁怒了,一脚踢上了石阶,顿时钻心刺骨的疼。
侍从跟随一侧,顿时唬了一跳:“……郎君小心一些,可碰着哪里没?”
碰着了又如何?没碰着又如何?
时宴暮心中嗤道,难道这侍从还能帮他讨债回来么?
他将山门牌匾冷冷的盯了半晌,忽然大步入内,侍从连忙跟上,寻了知客僧,给他单独安排了一间小院。
“取笔墨来。”
当下有人奉上,时宴暮执笔手中,落得极快,倏忽间便已成书一封。他目光看过了,从自己的袖中取出来一方小印,正正稳稳的盖上。
“去,送到安庆坊,亲自交到大郎君手上。”
“这……”侍从的面上颇有一些为难,“时郎君,这恐怕有些不妥当。”
时宴暮冷冷将侍从望着,哂笑道:“东海侯府又不是龙潭虎xue,有什么不妥当?这封信送的不是别处,乃是我家中,你难道也要拦着?”
他将那信笺放下,轻飘飘的搁在桌上,竟然也不再去看,已是侧头,欣赏起了窗外的柿子树:“我倒是劝你,快些送去,拿不到手书,就不用回来……你们魏王府若是不肯,说不得我就去寻别人办这件事了。”
那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
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牵连出来,定然是无法好过的。
那侍从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将这封信接过。
时宴暮见他转了出去,心中微嗤,泰然自若。
若早些识时务就好,何必闹到现下难堪?说到底,不也乖乖的去了么。
他端起案上的薄瓷茶盏,慢慢的喝入口中,方才一直未动过,说不得就有些唇干舌燥。然而这茶水甫一入口,就教他皱起了眉头。
“啪”的一声,那茶盏又被他掼在了桌上。
什么劣质的茶沫?
空有龙井之名,全无龙井之味。
好一起子见风使舵的和尚,这一次没有裴晵一道,不仅不曾引他去法华阁,甚至连茶也差了三分!
当真是看菜下碟!
。
时宴暮心中说不出的恼怒,总算是因为如今还有要事待办,勉强按捺下了。
他坐在禅房中,想着一会儿人来了自己应当如何说话,思来想去,最后选择了引动体内的真气,沿着经脉运转,走了一个小周天。
如此一来,待得阿兄见了,也会夸他勤勉不辍罢?
然而虽然心中这样想着,杂念却难以摈除,好不容易勉强静息凝神,终于运转一周了,再一睁眼,却并未见得有人来。
时宴暮不免心浮气躁。
此时侍从入内,奉上一枚信封。时宴暮识得信封上暗纹,正是家中常见的,不免微微激动些,只道:“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