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48)
他也奇怪:“你怎的想起去哪里了?”
陵光微微默了一瞬:“那日我听见庙里的僧人口音耳熟,若果没错,应是铁勒语。”
铁勒语?
宁离点了点头,倒不是很在意:“这样么?大雍和铁勒的关系凑合著还能看罢,又不像西蕃那般,庙里有一两个铁勒来的胡僧,也不是很稀奇。”
这样说着,回想那日在寺中所见,一时恍然。
“难怪那日的知客僧,眼眸是灰色的呢!”
原来是铁勒的胡僧。
“郎君可还记得那个破败的小院子?里头也还有一位胡僧。”陵光道,“只是他的头上却没有点戒疤。”
“……当真?!”
陵光点头。
这就不对劲了,若真是出家人,头上的戒疤绝对不会少。可若是依照着陵光所言,那胡僧头上什么也没,那岂不是个光剃了头发的假僧人?
一个假和尚,藏在那小庙里做什么?还遮遮掩掩不让旁人去看。
宁离嘀咕道:“该不会是没有身份文牒,悄悄跑来建邺的罢?”
陵光看着他光洁的面庞,小世子的眼眸,无忧无虑,也不知是否要告诉他。方才那些本也不该出口,至于现下,更是不应往下再说。
可若真要悉数遮掩着,又未免心中难安。
片刻的沉默后,陵光终于道:“郎君,铁勒与大雍间的关系,只怕维持不住了。”
这话堪称石破天惊,即便宁离素来散漫,也听得一愣:“怎么这么说?”
陵光低声道:“郎君或许还未听闻……前些日子入京的铁勒商队,被陛下治了谋反之罪,已经悉数赐死了。”
宁离居在城外,还不曾听到这消息,顿时间吃了一惊。
“之前听说皇帝遇刺了,原来是铁勒人动的手?”
陵光点了点头:“外面已经传开了。”
。
铁勒。
竟然是关外的异族,想要置皇帝于死地,宁离本来还猜测,指不定是皇族里争权夺位的风波。
可若当真是铁勒……
“这好生奇怪。”宁离不能够理解,“他们派人来刺杀皇帝做什么,铁勒不是仰仗于大雍么?”
不同于西蕃,铁勒一贯与大雍交好,二者之间,至少从宁离记事开始,就没听说起过什么干戈。
陵光静静地把他望着。
缘由如何,大抵这建邺城里,知晓的也没有几个。
他低声说:“因为铁勒王已经老了。草原上的雄狮已经年迈,他需要尽快定下继承人。他不喜欢的大儿子野心太大,而他宠爱的小儿子,年纪又太过幼小……铁勒王只有这么两个儿子,他害怕等他死了后,小儿子会死在大儿子的手上。”
宁离说:“他想将小儿子扶上王位?”
陵光点头:“以前曾是。”
宁离有些揣测:“但是他大儿子,大概不会愿意的罢?”
。
又有哪个,是会愿意的呢?
陵光须臾一叹,听得宁离猜道:“难道他想废长立幼,所以导致了兄弟相残?”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迟早都会传入雍廷。
陵光神情平静地点了点头:“郎君说的不错,是以铁勒内部,也有一些动荡。”
宁离想了想:“那他若是表明态度,只要大王子好好对小王子,便让大王子做继承人……也不可以么?”
陵光沉默了小会儿,说道:“大王子野心甚大,为人多疑,易怒好战。若是由他继承王位,只怕会撕毁铁勒与大雍之间的和平。”
更何况……
“铁勒王帐中皆知,大王子并不得铁勒王喜爱。铁勒王一向带在身边的,都是小王子。”
喜恶表露得这样明白,一旦铁勒王身去,小王子不得权势,只怕立刻就会遭殃。
那若是调转过来。
宁离道:“那若是他废了大王子,改立小王子呢?”
陵光仍是摇头:“没有那么容易。铁勒王正妃出身于大部落,本就实力雄厚,况且王妃族中还有一位厉害人物……郎君应当也听说过他的名字,解支林。”
宁离原本还想,自己对铁勒并没有什么了解,恐怕并不知晓。可这名字一入耳,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竟然是他?”
“正是,他其实是铁勒王妃的弟弟。”
有解支林作为后盾,难怪大王子并不发愁!
铁勒上下只有这一位入微境界的高手,自然声名赫赫,地位超然。宁离还不知道,其中竟然有这样一桩隐秘。
不过大概也算不得隐秘了。
许多武道高手并不会涉及俗世皇权争端,不愿去蹚那浑水,但一旦踏入其中,都会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大雍还好些,武道昌盛,足有三位大宗师坐镇。可铁勒不比大雍,不要说无妄境了,连入微境也只有这么一个。
解支林的重要程度,想都不用想。而他作为王妃亲弟、大王子亲舅,偏向于谁,根本不用再说。对于铁勒王,这无疑是十分棘手的情况,他总不可能自毁长城罢?反而是要把解支林给笼络着。
想要废掉大王子,千难万难。而若是放弃小儿子……所有的困难,都迎刃而解。
宁离听了,不由得叹道:“这可真是一本难念的经。”
陵光点头:“铁勒王偏宠幼子,但又不能对长子下狠手,如今只能在其中维系平衡。”
可是那平衡,当真能一直维持下去么?
恐怕是难说的。
27.1.2.
那意思纵使没有表达出来,可模模糊糊间,宁离也感觉到了一些。
他对铁勒所知不多,正要再问,忽然听见轻快的脚步声。
“郎君!魏王府派了人来,送了拜帖。”
这一时被打岔,宁离看向小蓟,十分纳闷:“魏王府?”
原是裴晵送来了帖子,为先前那事向他告罪,说什么要上门赔礼。
宁离:“……”
宁离想也不想:“不见不见,通通不见。”他虽然不忙,但也不想和不怀好意的人说话。
“可是姚先生说……”
“你听姚先生的还是听我的?你把我出卖了我还没治你罪呢!”
“哦!”小蓟心虚,顿时讪讪,“当然是听郎君的。”
。
姚光冶已然听说,见他拒绝得这样坚决,倒很是稀奇:“世子和魏王之间有了什么过节?人家都已经赔罪,这样拒之门外,倒是有些不好。”
冤家宜解不宜结,他希望宁离在京中多交几个朋友,免得一个人也孤单。
宁离“哼”了一声:“姚先生,你是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事,他跟时宴暮是一夥的!”
当下就把那天建初寺里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番。
姚光冶先前没有听他说过,还想着要不结识一番。这下听了,顿时主意倒转,一样的怒气冲冲。
“好哇,他竟然敢这样将世子不放在眼里?!”
“轰出去。”宁离十分干脆,“我不想和他谈。”
“立刻就轰。”姚光冶也气声,“咱们宁王府稀罕他这些破玩意儿吗?沙洲有的是呢。”
侍从接了令,立刻就要前去,将魏王府的人给轰走。
走了一半,忽然又听姚光冶喊道:“等等。”
宁离不知道他为什么叫停。
姚光冶沉吟道:“世子,我想了想,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当?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果真把人赶走,您和魏王的梁子那可就结大了。”
宁离说:“如果我收了他的礼,难道我要和他交好吗?”
姚光冶一愣:“那自然是不必的。”
宁离顿时一拍手:“那不就得了!”
他干嘛要和裴晵交好?真要说,连那日时宴暮送来的赔礼,他都不想收呢。要不是裴昭先前说了,他一准儿也给轰出去。
姚光冶将他望着,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一般:“不错不错,还是世子聪慧,是我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