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22)
宁离实在是想不到,竟然会发展成这个局面,这可当真出乎了他的意料。
午时听见车马喧喧声,是裴昭又归来了。侍从笑吟吟的请他过去,宁离自是欣然应了。倒是没想着,裴昭也说起来了这件事。
宁离拈了一块橘红糕,逐渐陷入了沉思:“难不成是想要把我竖成一个靶子?”
裴昭一顿:“怎么这么说?”
宁离说:“我看过的话本里都是这么讲的!”
说起来,最近在建邺里他恶补了好多话本子。其中有一个就是这样讲的,假装自己十分宠爱一个人,然后把他竖成活靶子。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活靶子上。但实际上,那个被遣送走的才是真正想要保护的人。
裴昭听得无奈:“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你平时少看一点。有这功夫,你不如去崇文馆里读书。”
宁离:“???”
宁离大惊失色:“读书?你不要开玩笑了。”
裴昭叹了一口气:“你身为宁王独子,你阿耶将你宠得如宝如珠,他是想要将你当成靶子吗?”
宁离愣了一下:“阿耶自然不是的。”
阿耶所有目光都放在他的身上,也只希望他好好的,怎么可能把他当成活靶子。
“你阿耶坐拥沙州,雄踞西北。他有能力保全自己喜爱的人,自然是让旁人都晓得,他对你的爱万分珍重,让所有敢对你动手的人都先掂量一下,有没有这个胆子、能不能受得起宁王的报复。”
“怎么会是你刚才那样荒谬的说法?”
裴昭将他凝望着,忽然之间一句话涌上心头。
……真正爱重一个人,自然是半点都舍不得他吃苦的。
。
宁离愣愣地应了一声。
忽然间,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少年人的目光是有些恋念的柔软,叫裴昭一时也为之触动。
“宁宁想到了什么?”
宁离低声说:“阿耶的回信已经寄给我了,我这一路上京走了三个月,他也没有责怪我呢。只问我在路上累不累,如今在建邺,睡得好不好。”
裴昭听罢,并不意外,淡淡一笑。
可不是吗?
他不曾见过宁王寄回的家书,但其实却见过别的。
今日晨时,宁王请罪的摺子已经放在他的案头。
独子年幼体弱,是以这一路跋涉,时间走得长了些,千错万错,都是他教导无方,还请陛下千万不要怪罪……宁宁。
宁王朝着他请罪,却是半点也不愿意叫宁离知晓,滴水不漏的瞒着,只希望自己的孩子无忧无虑。这一腔慈父之心,怎么教人不动容?!
。
“那陛下将他赶回去,难道是向着我的吗?”
“宁宁以为呢?”
宁离开动着自己的小脑袋瓜,想了半天,终于迸出个词来:“难道他是为了示好我阿耶?”
裴昭轻哂。
宁离一时间讪讪,也觉得自己说的这猜测并不是很靠谱。
在知道老皇帝已经退位、在位的是当年的太子后,他可是很恶补的一些知识。如今这位,可是与当年那个昏庸无道的老皇帝,半点都不似呢。
“行之……”宁离突然说,“你是宗室子弟吗?”
裴昭目光轻抬,幽微闪烁,缓缓点了点头:“勉强也算得,怎么了?”
宁离心想也应该是如此。行之也姓裴,在汤山有这么大的院落,还就在建邺,指不定他的哪一个祖辈里也做过皇帝。
宁离小声说:“那你见过陛下吗?陛下是怎样的人?”
“宁宁,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裴昭不问反答。
“我不知道。”宁离说,“我没有见过他,对他的所有认知都是来自于戏文和话本子。你问我……我也说不出来。”
裴昭持着瓷盏,心中竟然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失落?
宁离这样回答他,实在是无可厚非。
没想到宁离忽然笑了一下,两只笑涡浅浅:“但我知道,行之是一个很好的人。”
第12章 八宝奶酪枣泥饼 宁宁活泼可爱,也是我平生仅见
12.
好人?
裴昭乍然听闻,一时间失笑。
他还从没听过人这样评价他。
恨他的不计其数,骂他的数不胜数。弑兄戮弟、残暴之徒,心狠手辣、绝非人主,有伤天和、早夭之命……他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了,被评为好人,还真是头一遭。
便是效忠于他的那些臣工,也从没这样说的。
他看着宁离柔软的面颊,心中轻轻地摇了摇头。
孰料宁离却很快的捕捉到了他这一般情绪,立时问道:“行之,难道我有说错么?”
裴昭心中轻哂。
只怕在宁离心中,有许多人都是好人。
他不必当这许多好人中的一个。
裴昭道:“没有。”
宁离才不依从:“你不喜欢,你分明是觉得我说的不对,不合你心意。”
裴昭无奈:“好罢,你告诉我,你心中有谁是坏人,一点都不好么?”
宁离答道:“当然呀……波罗觉慧,就不是一个好人。”
裴昭还以为他会说谁?已经做好了他会吐出时宴暮名字的准备,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波罗觉慧。西蕃国师已经二十年不曾踏足大雍,宁离如何又会这般评价他?
再一转念,裴昭又想起这些天呈在案头的暗报,宁王世子与叙州杨氏的世子杨青鲤相交甚好、相谈甚欢,屡屡把臂游玩。两人结识那一日,茶楼中说书先生所讲的故事,可不正是大非川一役、波罗觉慧不自量力、败得狼狈凄惨么?
西蕃与大雍,屡有争端,边境摩擦不断。更何况波罗觉慧身为西蕃国师,生恨在先,寻衅在后。大雍百姓,大概没有几个会认为波罗觉慧好的。宁离少年心性,会这般说话,倒是半点也不意外。
“为什么?”
“他老奸巨猾、狡诈成性,在雪原上守株待兔,不就是因为终于突破入微了么?”宁离哼声,“以为自己晋入无妄境界了、成为大宗师了,还做着些扬眉吐气、打翻身仗的白日梦呢?!”
“你彷佛亲眼瞧见了似的。”
“本来就是!”宁离大力点头,“我又没胡说!”
“……”
还是个孩子。
裴昭心道,心思单纯,性情天真,听了些话本故事,便愤怒不已、义愤填膺。
当初波罗觉慧在雪原上设局,邀战白帝城主厉观澜,虽然与那话本故事所讲的依稀彷佛,其实内里并不是那么的简单。世人都以为那时候厉观澜在北海垂钓,诚然垂钓之事不假,但作陪的是另一位大宗师。也可以说,将厉观澜拦住的是另一位大宗师。
厉观澜不可能雪原赴约。
波罗觉慧设的便是一场无人能应的局。
若非当时东君横空出世,只怕波罗觉慧的谋划算计,便会得逞。
从这个角度来看,宁离所说的,的确是不假。因为当年在建邺跌了面子,便怀忿在心,伺机报复。
睚眦必报,狡诈诡谲。
裴昭点头:“你说的不假,他的确是一等一的小人。”
。
裴昭又道:“那时宴暮呢?”
宁离没想到裴昭会提起时宴暮来,但是也不太奇怪,毕竟今日的话题便是由时宴暮而起。宁离道:“他是个蠢人。”
……蠢人?
裴昭一时间失笑。
宁离不明白他在笑什么,有些奇怪:“行之,我难道又说错了?”
“你说的没错。”裴昭点头,“……只不过所见略同罢了。”
他在心中,给时宴暮盖上的章就是“蠢货”。
“我原本以为你会觉得他很坏。”
“坏么?只是蠢罢了。”宁离认真说:“他都已经这个年纪了,还只是‘观照’初境呢,我要是他的武学师父,我怕得羞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