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103)
萧九龄面无表情,底下却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解国师,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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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顷刻之间,便已尘埃落定。宁离瞧着萧九龄押解着解支林,犹如押着丧家之犬,而解支林束手就擒,毫无抵抗之力。
他指尖掐着的剑诀,还未曾用出,就已经被人揽入了怀中。
来人紧紧地将他抱着,彷佛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那力气大得彷佛要将他的肩膀捏碎。
宁离缩了一下肩膀,不自觉间散去了剑诀,下意识唤道:“行之。”
出口之后,却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知道何时,他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没事了,不要怕,宁宁。”裴昭紧紧将他拥着,声音微微发颤,“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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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几乎不敢想像那时看到的场景,霜风寒天,孤身对峙,只要他来晚一刻,解支林便会对宁离痛下杀手。他分明已经看到了解支林面上的狞笑,而宁离那么年轻,那么单薄,怎么可能承受得了!
“我没事。”听得耳侧急促的呼吸声,宁离这才察觉到了几分不对来。裴昭的手上下摸索着他的骨骼、脉络,分明就是在查探他有没有受伤。可解支林能对他造成什么麻烦?他连忙道:“我没有事,也没有受伤……行之,你怎么来了?”
裴昭定定的看着他:“我见你不在,便来寻你了。”
他一字字落下,心中实则已经给解支林记下了千万笔账,要一笔一笔的好好算清。
宁离召剑剑不至,正是心烦意乱之时,朱明不肯理会他,让他孤零零在外。抬头时对上裴昭眼眸,见得其中满溢的焦急与担忧,忽然间,就有无数的委屈涌上了心头。
裴昭拭去了他面上的雨水,亲手撑起了油伞,他只当宁离被解支林劫走,还在后怕之中。望着少年湿漉漉的面颊,温言细语道:“不要怕,宁宁,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宁离脱口而出:“行之,我要回沙州。”
刹那间裴昭心中一滞,忽的有逆涌的血气冲上了喉头。他不动声色咽了下去,心中苦笑一声,却告诉自己不要再想,再开口时,沉稳如常:“那便回去罢。”
少年抬起了头来,眸中有困惑,有迷惘,彷佛并不曾料到,会在他的口中听到这样一句。
裴昭心中轻叹,脑中思绪却仍旧清醒,自幼涵养的功夫,教他在这一刻竟还可以徐徐道来。他听见自己说道:“正好便可以从这渡口出发,先走水路,入蜀后再折道。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也没有做好准备,先歇息一日,明日再走可好?”叹息未曾歇,裴昭以指代帕,拭去了少年颊边雨水,那声音仍旧温和着:“……不要像来的时候那样贪玩。宁宁,早些回去,你阿耶定然十分想念你。”
踌躇时料不到,分离竟这样的早,然而借此将宁离送走也好。
建邺风急雨冷,漩涡重重,何曾及得上沙州,地阔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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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怀中少年会欣然应允,然而却见着宁离惶然摇头。
裴昭略有不解,微微思忖间已是明白,他只道是宁离心中存着顾忌,是以不敢,宽声安慰道:“你不要多想,回去便好,京中一切有我。”
却见着宁离神色惶惶,小声说:“我不能回去。行之,我回不去了。”
那话语落下,眼睫轻颤,漆黑的眼眸中,扑簌簌滚落下两行泪来。
泪水沾湿了苍白的面颊,烫到了裴昭的指尖。
怎么有人舍得教他伤心。
那教裴昭也心生出了难过,哄慰道:“好,那不回沙州,我先送你回别院可好?你早遣人去了话,姚先生还在等你。”
孰料这话落下,却见得宁离摇头,眉间神色,更添了几分凄惶。
裴昭不知生出了何事,却敏锐的醒悟到,大抵眼前的小郎君,这一时不想再听到沙州相干。他轻轻地握住了宁离的手:“今日岁除,正好我家中无人,宁宁若是愿意,便陪我守岁可好?”
60.2.
马蹄声急,先去一程。
于是那山间的别院,便上上下下忙碌了起来,扫洒清洗,悬灯结彩。
素来陛下都是在宫中过年,何曾会到这山间的别院里来?是以侍从们都偷懒了几分,剪贴窗花,简单的布置也算是过了。但这乍来的消息催动了所有人,等到两人赶到之时,已见得灯火齐燃,好一番花攒锦簇的繁盛景象。
下马之时,宁离朝着另一侧望去。裴昭若有所觉,随着他目光落下,一墙之隔,是宁府的别院。他原以为宁离会改变主意,依旧回宁府中去,没有想到,宁离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少年人声音低落:“行之,劳烦你给姚先生传一声平安,说我还在净居寺里罢。”
裴昭心中轻叹,他不知这短短时间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但是不难猜出,定是生出了心结。平日里宁离对姚光冶何等信重?怎么会像眼下这般,避而不见。但宁离话已至此,由不得他不应,只得颔首允了,好教人放心。
便教姚光冶以为,宁离还在宫中罢,他也并不在意,担上一个寡恩无情的名儿。
相携着入了府内,但见楼台院落,灯火延绵而不绝。
裴昭道:“宁宁,你先去换了湿的衣裳,以免着凉。”
自然有侍从领着宁离前去洗沐更衣。
裴昭简单换了身衣,出来时见张鹤邻已候在厅中。他心下有数,随口问道:“宫宴如何了?”
张鹤邻答道:“各家宗亲都已经出宫,按照您的吩咐,将上皇留在了凤光殿中。只是……魏王殿下见上皇不曾回大安宫,是以也留在上皇身边,并不肯走。如今正一并在凤光殿中待着。”
裴昭冷然道:“他爱留下就留下,也让他看看上皇究竟是什么心肠。”话语落地又自知可笑,不由得自嘲了一声:“是我想岔了,于他总是拳拳慈父之心,难道还能有别的?”
昔年未曾离京时早已经见过,上皇待幼子如珠如宝,怕是连昔年的齐王都逊色三分。
张鹤邻听得难受,想要劝慰,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这症结久存,根本是陈年痼疾,实在难消。难道要劝陛下,也学魏王的那些个做派博取上皇欢心?
那单单是听着,都觉得荒谬可笑。
转瞬听到裴昭吩咐道:“教人去查查当年宁王与归猗的旧事。”
“主君从前不是遣人查过么?”张鹤邻有些讶异,“都知晓宁王与归猗乃是元熙十九年佛会认识,因挫败西蕃有了几分交情,后来宁王离京,两人便再无交集。”
裴昭眉心微蹙:“是么,上皇何以对归猗如此无情?单单凭归猗与宁氏交好?我总觉着不会有那么简单。归喜禅师大概知道些……”他说到此处,忽然间停住。
若果他猜测没有错,今日不正是听见了归喜禅师的话,宁离才失魂落魄的么?
只是归喜禅师知道的虽多,却是个锯嘴葫芦,三缄其口。今日在净居寺中问时,裴昭已有所察觉,必定是有事仍将他瞒着。
又听张鹤邻问道:“那铁勒的国师,主君又要如何处置?”
裴昭漫不经心道:“吊着一口气罢,死不了就行。九龄与他有旧,想必定会十分尽心。”
张鹤邻点头称是,却想着,这所谓的有旧,也不知是旧仇还是旧怨了。
两人说话间,有侍从前来禀报,原来是宁离已经洗沐完毕。当下止住了话头,只让人将宁离引去卧房之中。
若是这时前去探望,未免有些失礼,裴昭心中踯躅,等了些时候,并不见人来,到底是有些担忧。他快步过去,敲门无人应,再一推开,也不见人影。裴昭顿时心中一慌,逡巡间终于觅得人来。
原来宁离并不曾在桌前坐着,却是半卧在窗前小榻上,依稀正在出神。他穿了身玉色的柔软衣裳,还不曾束冠,发丝乌黑的散落着,大抵是不曾擦干,瞧着便有湿漉漉的水汽。
裴昭看得蹙眉:“你这样惫懒,是生怕以后不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