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好难当(57)

　　自那之后，卓莲在男女之事上一直放得很开，却始终进退有余，再没动过真心。
　　没想到今次竟会破天荒地来劝他。
　　这番堪称荒谬的话，没有几个说在点上，却确确实实地压中了周筵的痛处。
　　周筵脚步一顿，终是在一处露台停了下来。
　　脚下便是繁华的街道与建筑，白枫杨从街巷角落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山脉，皎白的树叶仿若繁花又如同大雪，共同勾勒出独属于白叶谷的风景。
　　周筵独自看了一会儿，却依旧无法排遣心里的不痛快。
　　他不是迟钝的人，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可卓莲的话却让他终于不得不揭开那层自欺欺人的薄纱，直面自己的内心。
　　他的确是喜欢上云佩风了。
　　周筵长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即使在露台上吹了半天凉风，他依旧想不清楚、抑或是不愿意去想，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诚然，他这一段时间是将几乎全部的心神放在云佩风身上，每天想着要怎么表现得完美无瑕，怎么留在他身边，又要如何哄得他高兴。
　　可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很没有道理。
　　他不会喜欢上别人，而云佩风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修士，除了长得好看、性子不错之外，再没有什么优点。
　　如果非要说，云佩风其实也相当聪明，做事又讲道理，但这……
　　周筵强行掐断思绪，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远方的白枫杨林上。
　　他应该没有太喜欢他，只是有那么一点儿而已。
　　而正如同他对卓莲所说，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这一切对他的计划没有任何影响。
　　他所要做的，不过是尽力演得真实一些，然后去渡情劫。
　　再过最多一个月，他就可以和云佩风一拍两散，之后再无瓜葛。
　　云佩风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云佩风一直都在拒绝他，如果不是他使了心机，用交易这个由头把云佩风套住，对方现在怕是一句话都不想对他说。
　　云佩风不喜欢他。
　　想到这里，周筵沉沉呼出一口气，终于定住了心神。
　　云佩风始终如一，只是他自己在执行计划的时候出了些小差错。
　　卓莲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实际上大错特错。
　　他并没有那么喜欢云佩风，所以他很快就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他也不需要云佩风喜欢他。
　　这样才是最好的。
　　周筵终于将事情理顺，神清气爽地离开露台。可就在马上回到内室，踏上最后一条走廊的时候，他偶然撞到轮岗的守卫修士的目光。
　　对方骤然一惊，惶恐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周筵迟疑一瞬，他平时虽不算平易近人，但也不至于到这么令人生畏的地步。
　　也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脸色依旧很不好看，无意中散发的威压中全是戾气。
　　他停住脚步，思量片刻后，回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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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筵进门的时候，云佩风正在修炼，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睁开眼睛：“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能很快处理完呢。”
　　“仙盟那边有些难缠，又爱纠结些琐碎的东西。”周筵端着一盘水红色的灵果，神色如常，“你怎么开始修炼了？”
　　云佩风毫不见外：“白叶谷的灵气资源这么好，当然要好好利用。”
　　作为修仙界最大的势力之一，白叶谷附近有两条大灵脉，条件比玄渊派好得多。他的功法正练到关键时刻，当然要抓住机会多修炼一会儿。
　　“也是，怕不是过几天你就化神期了。”周筵笑了一声，走过来将灵果放在云佩风面前的桌上，“白叶谷独有的香泉荔，正好到了时候，我叫他们送了一点过来，对你修炼应当也有帮助。”
　　云佩风嗯了一声，起身过来。洁白玉盘中的果子像杏子那么大，鲜艳饱满，薄如蝉翼的半透明果皮上滚着晶莹的水珠，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味。
　　云佩风对这类东西没什么抵抗力，尝了一颗后很快拿起第二个。
　　回到露台吹了许久冷风后，周筵终于成功压下了所有错综复杂的情绪，重新归于镇定。
　　他不需要云佩风喜欢他，他也没有那么喜欢云佩风。所以事情很简单，按最开始的计划演下去，演出一副深情又痴爱的样子便好。
　　周筵的目光云佩风手中的灵果上停留一会儿，又向上去看他头上两个时辰前刚换的发带，嘴角勾出一个微笑：“这条发带你喜欢吗？”
　　云佩风第二个灵果刚吃了一半，没怎么细想直接道：“喜欢，还挺好看的。”
　　“那这些果子呢，你喜欢吗？”周筵补充一句，“我亲手洗的。”
　　“喜欢啊，”云佩风说，“比玄渊派灵田里的那些好吃多了。”
　　“香泉荔只能在白叶谷的热泉边生长，不然倒是可以移栽几株给玄渊派——但是月读宗有一种明月果，之后可以与建筑一并移栽过去，你去过月读宗了，那里你喜欢吗？”
　　“喜欢……”云佩风终于觉出不对劲，迷惑地抬起头，“怎么问这些，发生什么事了吗？”
　　走之前这人还挺正常的，怎么回来之后一举一动都这么刻意？
　　周筵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它们固然可以算作在扮演“痴情”，但未免有些拙劣。
　　可云佩风的一声声喜欢，当真给他带来了某种诡异的满足与快感。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周筵当即轻咳一声，掩饰道：“刚刚卓莲提醒我，送玄渊派的这些东西如果你们不喜欢，很容易弄巧成拙，所以我来问一声。”
　　云佩风还是觉得怪异，不知为何，这样的周筵让他想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可如果细究，他却又说不出所以然了。
　　于是他索性直说道：“喜欢肯定是喜欢的，就是有点太贵重了。”
　　“那没事，”周筵松了一口气，“仙盟会同意转移九华派的修士，是因为玄渊派也是仙盟门派，换了白叶谷反而要不到这些人，所以这是最划算的。”
　　“那些宝物与仙盟交换的东西也不只有九华派的修士。”
　　云佩风点了点头，没发表什么意见，继续吃自己的灵果。
　　周筵则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越来越别扭。
　　进来前他以为只要冷静下来就好，可现在才发觉，这远远不够。
　　他竟然有点不会演了。


第40章 寻找周筵
　　如何做出深情与爱恋的样子？
　　周筵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
　　即使是刚认识云佩风的时候，他的重点也从来都放在突破功法的最后一步，日日思虑的是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至于骗过其他人——他只需要扮出些异常，放出点似是而非的消息，就足以白叶谷和仙盟的人捕风捉影、自我臆测。
　　云佩风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要骗过云佩风有什么难度？
　　他从一开始就毫不怀疑地相信周筵爱他，只要周筵足够主动大胆，就足以让他相信这是真实。
　　一开始时周筵的确是这么做的。他用各种招数和计谋，把云佩风堵在玄渊派，大胆坦诚地对他示爱，说自己永远离不开他，跟在他身后，求着云佩风能让他多留一会儿。
　　可在他真的留在玄渊派之后，与此相关的记忆却渐渐模糊了。
　　也许是学习法阵实在太耗费心神了。
　　现在回头看，周筵能记得的，不是他如何欺骗云佩风，也不是如何为功法做打算。
　　而是那一个个日日夜夜里，他身心贯注在阵法书籍之中，偶尔抬起头来，身边总会有云佩风的影子。
　　他给他洗灵果，看他教导师弟，听着他修炼时悠长的呼吸声。有时候晚上扭过头，还能看到云佩风趴在桌上，带着点迷茫地看着他，困倦却又想多熬一会。
　　太多时候，他已经忘记去扮演什么，只是做着自己。
　　云佩风依然相信周筵爱着他。
　　可是这不对！
　　他怎么能什么都不做？
　　周筵内心错乱又慌张，再难以寻回曾自以为正确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