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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孤鹰坠落(51)

作者:初禾 时间:2019-06-20 10:10 标签:虐恋 架空都市

  “我争取我想要的,怎么就不行呢?您怎么能为了这样一件小事责问我?”他畏到极点,惊到极点,逻辑已经全乱了,话语颠三倒四,“您可以为我堂兄犯的错惩罚我,我接受!可是我和秦轩文之间的恩怨,您为什么要插手呢?您不是为了抓我而来的吗?您带我回去,您带我……”
  说着,他膝行上前,双手并拢高举,简直是完美的束手就擒。
  可视野里,柏先生却已经握着一把M17。
  他不甘地摇头,半是清醒半是疯狂,“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爱您啊!”
  柏云孤无动于衷,拨开了保险。
  “秦轩文不能动吗?秦却不能动吗?”努兰歇斯底里,但再惨烈的呼喊,也无法从这封闭的房间里泄出。
  只有柏云孤能听见他绝望的吼声。
  “当年他将我打成重伤,把我推进油锅,差点要了我的命!”努兰涕泗横流,“难道不是他的错?为什么您不惩罚他,还将他抱进您的房间?我今天只是想报仇,您,您就想为他,和他那收养的儿子杀了我?柏先生,为什么?”
  柏云孤闻若未闻,面无表情地调转枪口。
  “你喜欢他!”
  这一声不啻于平地惊雷。
  而从“您”变成“你”,从爱变为恨,不过是一念左右。
  四壁间忽然宁静得只剩下呼吸与心跳。
  柏云孤半眯着眼,阴影几乎彻底覆盖住了那既沉且静的眸。
  就像翻滚的浓云倾压在无澜的海面上。
  也许下一秒,狂风骤雨与海面下的暗涌就将翻天覆地。
  一个美人,当表情变得狰狞扭曲,便再也与“美”搭不上边。努兰急促地喘息,脸上的肉虬扎、蜿蜒,像一条条在皮下挣扎的虫。
  “你喜欢他!你喜欢一条狗!”努兰又笑又哭,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窥探到了“孤鹰”漆黑如渊的内心,在那里发现了一个致命的秘密,“你为了他而来!我要他的命,你就来要我的命!哈哈哈……”
  柏云孤抿着的唇几步可察地动了动。
  努兰疯了,竟是在恐惧中失了禁,自己却全然不觉,犹自嘶吼着:“那个孩子其实是你的孩子?天哪!秦轩文收养的孩子居然是你的孩子——不对!”
  他眼珠乱转,忽又凝神,“他是你们两人的孩子?”
  “但这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啊……”
  “你们怎么会……有孩子?”
  柏云孤一言不发,食指已经将扳机压下一半,枪口正对努兰的头颅。
  子弹就要出膛。
  “等等!”努兰忽然不动了,不再颤抖,也不再费力喊叫。
  他的眼神变得特别静,像没有尽头的萧条冬日与死气沉沉的墓地。
  柏云孤道:“还想说什么?”
  “我没有想错吗?”努兰的神色变得哀伤而绝望,声音轻飘如烟,称呼又从“你”变回了“您”,“您真的喜欢秦轩文,那个秦却真的是,是你们的孩子?”
  见柏云孤脸上没有分毫动容,他的眼泪浑浊如血,颤声道:“我就要死在您手上了,您能不能,能不能让我死得明白?”
  “砰——”
  枪声骤响,惊飞枝头的雀鸟。
  

第四十七章 雪夜遇险
  电话接不通,秦轩文一掌拍在方向盘上。
  雪越来越大,前方山石崩塌,道路已被堵塞,绕是没办法绕过去了,只能沿着来路返回。这一片山林路况极差,若不是越野吉普性能不错,恐怕早就开不动。
  此处是盘山路,雨雪天气下随时有整体塌方的可能,而且路面极滑,若是车轮抓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他双眉紧拧,猛一打方向盘,正打算先离开这鬼地方,就想起自己还有一人可求助。
  单於蜚。
  后视镜映出他眼中的犹豫,眉间的褶皱愈发深刻。
  这两年他与单於蜚在别人眼中是无话不谈的上司与下属,关系好到引众多好事者窃窃私语——两个外表极为出众的精英出入成双,一人冷若冰霜,一人笑里藏刀,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但他最为清楚,自己与单於蜚日常谈论的唯有工作。
  作为第一助理,他兢兢业业,事必躬亲;作为个体,他与老板几乎没有私交。
  诞下小雀那件事除外。
  挣扎片刻,他再次拿起手机。
  小雀也许有危险,他顾不了太多,只能请单於蜚帮忙。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拨打”键时,一束刺耳又诡异的声响从斜后方传来。
  那声音令他登时心头一寒,扭头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一辆中型货车刹车失灵,竟朝着吉普疾驰而来!
  他反应迅速,立马丢下手机,轰下油门的同时飞快打弯。
  货车像一枚失控的炮弹般射丨来,车轮搅碎冰雪的声响异常渗人。
  他的眼皮与太阳穴猛跳,却不得不沉下一口气,竭力避开货车。山路太窄,路面严重打滑,吉普在外侧,速度一上来,就极有可能撞开隔离护栏。但若是放慢速度,则必然与货车相撞。他紧抿着唇,目中似有闪电滑过——
  “嘶!”
  吉普几乎是擦着货车飙过,两车之间的空气被撕裂,点燃,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声。
  货车朝着里侧的山壁冲去,他额头与脊背冷汗淋漓,瞳孔收压到极限,竭力止住吉普的去势。
  刚才加速极快,与货车擦过之时,车身左后方似乎还是被磕了一下,这一下的惯性足以将吉普当场甩出去。他紧咬牙关,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暴突,手背上泛起鼓胀的青筋。
  “呲——呲——呲!”
  车身重重挤压在护栏上,一路碾压而过,将那墨绿色的钢铁撞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车速在减缓,但急弯就在眼前,若无法在撞向急弯之前停下,吉普必然冲下悬崖!
  他屏住呼吸,猛烈跳动的心脏泵出沸腾的血、窒息的恐惧,以及清醒的责任。
  绝对不能撞出去,不能耽误在这里,小雀还等着他回去!
  喉咙像含着一团火,火光烘亮了他的眼眸,他闷声低吼,眼白充血,车身在栏杆上撕出火星,在这冰天雪地上尤为醒目。
  “嘭!”
  千钧一发,吉普将弯道处的护栏撞裂,半个车头都挤了出去,幸而车速已经减缓,没有直接冲下山去。
  他浑身都麻了,紧张与恐惧起初瑟缩在尾椎,如今像是被孵化了一般,声势浩大地涌向心肝脾肺,沿着脊柱直上天灵盖。
  整个身体好似被按入了煮沸的辣油。
  他微垂下丨身体,半阖着眼,深呼吸了好几下,那种极为浓烈,极为鼓噪的麻意才渐渐退去。
  里衣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非常难受。他往旁边瞧了瞧,手机已经不知道滑到哪儿去了。
  雪下得更大,塌方就是分分钟的事,干等救援不现实,他心神一定,准备将吉普从护栏里拔出来。
  然而还未来得及启动,忽听一声山崩地裂的震响!
  那中型货车悍然撞向崖壁,山上的积雪、砂石如洪流般滚落!
  他倒吸一口气,连忙打火后退,可还是迟了,货车油缸炸裂,巨响撼天,火光顷刻间吞没风雪,山林震颤,碎雪与扬尘遮天蔽月,世界仿佛只剩下灰败与烈火两种色调。
  完了——
  这一瞬间,他心中仅有一个想法,完了。
  再好的车,再快的速度,也逃不过自然的怒吼。
  他额角猛跳,烧灼的血仿佛要刺破那单薄的皮肉。
  忽然,一阵更加令人胆寒的响动挟风而来,他往上一看,惊恐陡然凝固在腥红的眼中。
  一块巨石正与坍塌的雪一同从天而降!
  来不及思考了,吉普退不出,避不开,他猛轰油门,将护栏彻底撞开!
  就在巨石撞向地面的瞬间,吉普从弯道上飞出,在狂乱的暴雪、嘶吼的飓风之中,坠入比黑夜更阴沉的深渊。
  风在耳边驰过,某一时刻,他竟是不再感到害怕。
  人在突如其来的天灾中,渺小如同蝼蚁,一瞬一息就会灰飞烟灭。可那些本该有的恐惧渐渐变幻,莫名成为令人安心的温存。
  他想起来,自己正坠向深渊。
  深渊会要了他的命。
  可他从来,就不想离开深渊。
  深渊就像柏先生的眼睛。
  他熟悉、眷念、依赖。
  “哐——”
  吉普不知磕在了什么东西上,下坠的趋势减缓,开始来回翻转、倒腾。他被撞得头昏眼花,却精神一凛,好似抓到了一线生机。
  风雪仍在肆虐,吉普在持续翻滚后,坠入了下方的湖泊。
  落水之前,他就已经解开了安全带。入水瞬间,精悍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从下沉的吉普中冲了出来!
  冰水如针如石如手,扎进他的每一个毛孔,又狠狠挤压着他的胸膛,撞击他的头颅,掐住他的咽喉。
  他几乎窒息,拼着最后一口气破水而出,精疲力竭地倒在泥泞的湖边。
  严寒如一件殓衣,包裹着他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
  他动弹不了了,只有手指时不时抽丨搐两下。想要撑开眼皮,但眼皮似有千斤重,慢慢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感到难过,又无可奈何。
  当年在集训营里,几十公斤的负重说扛就扛,还能扛着跑二三十公里。现在怎么就连眼皮都撑不开了呢?
  经过改造的身体,不应该强若钢铁,永不倒下吗?
  怎么就……像现在这样了?
  黑暗终于彻底降临。他吁出一口气,剧烈起丨伏的胸膛塌了下去。
  不动了。
  古堡状的别墅远离市区,是单於蜚的私产。枪声只能惊飞鸟雀,不会惹来别的麻烦。
  努兰的尸体被拖走,存在的痕迹将与那些胆大包天的“蛇胆”成员一并被抹除。而后,“孤鹰”的利爪将撕碎伏于边境的“蛇胆”老巢。
  不过这并非当务之急。
  柏云孤来到别墅大厅时,单於蜚已经在那里等待,神色严肃,一双久无波澜的眼像飘着漆黑的浮冰。
  “秦轩文在从原城回来的路上失联。高速封路,他一定走了山路。”单於蜚道:“是我派他去原城,我把他找回来。”
  柏云孤的黑色衬衣与西裤染了血,现下已经换成执行任务的劲装,黑色皮带束着窄腰,便于行动的长裤收于与皮带同色的牛皮靴。
  “不用了。”他边走边说。
  寒风从大敞的门刮入,呜咽作响。
  单於蜚眉梢浅动,“你打算亲自去?”
  柏云孤眉间有一缕不易察觉的狠厉,但语气仍是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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