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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乱不终弃(60)

作者:怒放月光 时间:2019-03-19 11:44 标签:破镜重圆

  阳光落在杜见悠身上,彷佛为他镶了金边,连长长的睫毛都染成了金色,亮闪闪的。
  房间里安静无声,流光好似停止。
  当唐鹤以为垂下眼睫的杜见悠睡着了,正想过去让他回床上去睡时,杜见悠动了。
  他把白色小书甩进小狗箱子里,然后将脸埋进手掌中。
  他听到杜见悠克制地吸了吸鼻子。唐鹤惊了。
  杜见悠…他正在无声压抑…的哭泣?
  唐鹤瞥了一眼箱子,然后像来时一样的猫步离开。
  他知道,此时的杜见悠需要一个空间整理自己的情绪。
  他回到同样乱七八糟的客厅、坐回沙发。刚刚充满兴奋、洋溢着即将开启新生活的浓浓幸福味都已经散去。取代而之的是,他这几个月来一直无法宣之于口的、明明该是甜蜜却时不时窜出的孤独感。
  是的,就是孤独感。还有不安。
  他的杜见悠。
  灵魂伴侣。心尖上的珍宝…
  明明就回到他的身边了。明明就接受他的戒指了。
  明明就答应要搬去他为他筹划布置的地方、将房子变成家了。
  可他还是感到不安?还是感到孤单?
  一度,他压抑自己的感受,他以为只是因为幸福来的太急太快太突然,所以他还无法适应、所以过去孤独不安的阴影还来不及散去。
  人在福中不知福啊??他摇摇头试图甩去负面情绪。
  然后,他慢慢发现这不安这孤单的乌云是从哪里来的了。
  是杜见悠。
  在每一次杜见悠的忽然静默。
  在每一次杜见悠的眼神飘移。
  更在每一次情动呢喃…只有唐鹤他一个人的呢喃。
  杜见悠回到他的身边,在他的眼前,对着他笑、对着他说话、对着他撒娇发泼、对着他温柔凝视。
  但有一些时候,却更令唐鹤感觉到只身一人。
  远比杜见悠不在身边的两年还要萧索。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相爱的两个人,经过种种困难,终于能在一起了。但怎么就有看不见的小刺,一下一下扎在心上?
  杜见悠不经意的疏离克制,让唐鹤心疼、心慌。
  刚刚,杜见悠对着一本白色小书崩溃。
  那是什么?会不会是能解开杜见悠心结的钥匙?
  想要。他想要拿到它。
  后来,搬家后,唐鹤还耐心的等待了一段时间,确定杜见悠将所有东西归位、不用的东西封箱收好…
  他偷偷的确认了几次小狗箱子的位置,就摆在储藏室的角落。几次都站在箱子前天人交战。
  这是杜见悠的隐私,我不该偷看。
  原本,他都快说服自己,不要做这么下流的事了……
  直到昨夜。
  昨夜杜见悠,又再一次咬破了唇。
  他固执决计不肯发出任何声响。
  唐鹤扳过杜见悠布满红痕激情颤抖的身子,明明是极致的欢愉,他眼中却透着克制的隐忍难耐 。
  唐鹤的眼神黯了黯,他俯下身亲吻,吻住明明应该已经迷离,却有所保留强撑意识的倔强人儿。
  舌尖舔舐着舌尖、柔软的唇轻轻摩挲着伤口。淡淡的甜腥味萦绕在鼻尖。
  唐鹤在停不住的喘息、止不了的心慌中,下了决心…
  下流就下流吧!小狗就小狗吧!杜见悠爱狗,我知道的…
  所以,这本纯白色镶着细银边的手札,现在才会在唐鹤手里。
  早上,他已经在办公室翻过一遍了。手札大部分都是杜见悠自己记录在英国的学习纪录,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笔记…
  唐鹤深怕错过一丝蛛丝马迹,硬是一行一行认真的看过。
  等他被通篇专业术语打得头昏眼花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好像鬼打墙的绕不出来。他又翻回前几页,发现真正鬼打墙的人是杜见悠同学。
  …同一个段落,他抄写了三次…
  再往后看,还是有很多相同的抄写问题,常常都是一些艰涩的章节,杜见悠抄写了一段英文,然后又用自己的意思再写成中文。
  重复再重复。
  循环再循环。
  唐鹤明白了,杜见悠在努力学习。
  他练习英文,不断吸收新知。不会的就一遍一遍重复牢记。
  他彷佛看到杜见悠的刻苦。
  唐鹤既骄傲又心疼。
  这么个好孩子,是他的杜见悠。
  他一页一页读过,手指拂过每一行字迹,纸张的凹凸不平透露出执笔人的认真。
  忽然,在一大段令人崩溃的专有名词攻击下,出现了潦草的一句:
  为什么?已经累的快死了,你还要来,浑蛋。
  谁?谁要来?是哪个浑蛋骚扰你?
  唐鹤气急败坏继续往后翻。
  手札又往后持续了几个月,没再出现浑蛋,依然完全只记录课业上的内容,杜见悠又是那个认真努力令人骄傲的好孩子了。
  然后,无预警的,又出现一页:
  2015/08/08 大雾
  今天,会很好的。
  浑蛋,你会来吗?
  还是别来了吧!
  我一个人也挺好的。
  不要你来。
  这个浑蛋一会儿骚扰杜见悠,一会儿又让杜见悠一个人……
  真他妈的实至名归的浑蛋。
  虽然唐鹤不敢想象也从来没敢问过杜见悠在离开的那两年有没有处了新对象。
  但是对于在生日这天放杜见悠一个人,他还是感觉到强烈的心酸。
  他宁愿他有人陪、他宁愿他曾经有过一个温暖的怀抱,别让他孤零零的。
  唐鹤定下心绪,再往后看。一路读过密密麻麻的课文。喔,这里,杜见悠已经开始使用花式书写体了,看得出钢笔的力道渐渐的掌握得宜,每个转折都带着独特的美感。
  果不其然,又翻到大量留白的一页。唐鹤眼睛一亮,仔细阅读。
  2015/12/12 晴
  浑蛋,生日快乐。
  愿你有生之年日日快乐。
  这天,唐鹤39岁生日。
  唐鹤这个混蛋被突然领悟激的鼻酸。
  原来,他就是浑蛋。
  他就是那个在杜见悠累的快死的时候,还入梦折磨他的浑蛋。
  他就是那个在杜见悠生日放任他孤零零一个人的浑蛋。
  原来,杜见悠好孩子每日每夜不间断的抄抄写写反复循环累的崩溃,不是为了努力学习。
  他只是想要遗忘。
  手札里长达上百页的艰涩文字,都是杜见悠难言的思念。
  唐鹤几乎失了勇气往下看。
  那每一个枯燥乏味的字句、那每一行原本与他无关的专业术语、那什么镜头语言、摄影机运动…
  字字句句都是烟雾。
  隐藏在烟雾底下的,是杜见悠血淋淋的真心。
  现在,血淋淋的不只杜见悠了。
  还有那个已经变成小狗的浑蛋了。
  唐鹤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拾起勇气继续看下去。
  一样,还是无止尽的枯燥。无止尽的思念。
  在唐鹤的期待中,手记进展到了2016/08/08。
  2016/08/08 绵绵的雨
  电影院里的情人座,没有我的位置。
  唐鹤默默读了几十遍。
  原本,情人座是他们的。但他却远去了毁弃了。
  他让一个原本该是晴的人变成了大雾、变成了绵绵的雨。
  我该如何再度令你放晴?
  不对,这个人,在去年生日的时候,还坚持自己一个人,可是他回来了…
  唐鹤迫不急待的往后翻,快速掠过越来越潦草越来越无法克制的课文抄写,一路翻到最后一页才看到他想找的那一天。除去日期,依然只有一句。
  八个字加上两个标点符号。标示了杜见悠终于放弃了徒劳无功的挣扎。
  2016/12/12 晴
  天在下雨,我在想你。
  杜见悠举了白旗投降。
  他不再表示自己一个人很好。
  因为,他不好。
  所以他回来了。肉搏战似的赌一场。
  他来赌唐鹤说过的话是真的。
  他来赌Soul mate的有效期限是一辈子的。
  可是,他仍免不了一朝被蛇咬的恐惧。
  当初唐鹤求了婚之后,是真的打算带杜见悠出国结婚领证的。但是杜见悠总说不要麻烦了,戴上戒指就是结婚了。所以领证这事迟迟没有落实。
  毕竟,出国结婚领证,仅仅也只是个形式。若杜见悠将戴上戒指视同为结婚的形式,那倒也不必刻意大费周章。唐鹤是这么想的。
  可如今,唐鹤不确定了。他不知道杜见悠的坚持,有多少是为了怕麻烦,又有多少是因为,他仍然不信任、仍然害怕。
  唐鹤坐在车上,手指摩娑着手札上的字迹,还有纸张上一个一个不规则圆形皱纹,那是水滴滴在纸上又干涸的痕迹。
  天气晴,却又下雨。
  是谁在下雨?又是谁令你雨下不停……
  我该怎么做?
  才能让你在爱里畅快奔跑?
  才能让你无拘无束恣意大笑?
  才能让你放肆地想哭就哭想闹就闹?
  才能让你……安心的…爱我?
  正当唐鹤一身挫败,不知道该用甚么姿态去抚平那人的创口时,手机响起。
  不愿意过生日的寿星来电了。
  「喂…大忙人…还在忙吗?」杜见悠在家左等右等,等不到说好回来吃晚餐的唐总。
  早上,唐鹤还神情哀怨,用眼神控诉杜见悠剥夺了他帮人过生日的乐趣。搅得杜见悠只好说,那就回家里一起吃个饭吧!尝尝我的手艺。结果现在一把怕炒黄的青菜实在拿不准时机下锅,只好拨了通电话,问问这个日理万机的大老爷,甚么时候才要摆驾回宫?
  「……」唐鹤哽喉,未语先噎。
  「唐总?」
  「…杜见悠…我是浑蛋…」
  「甚么?你不能回来吃饭啦?那…也没关系啊…下次早点说就好…」杜见悠不解,以为唐鹤的浑蛋是指失了约的晚餐。
  他失望地望向一桌菜,直觉“可惜了”。
  「我还是小狗…」
  「…啊…?…喔…」杜见悠明白了。浑蛋知道浑蛋了。
  「兔兔,对不起…」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偷翻别人的东西?」杜见悠的声音冷了下来。他不是真的生气。他只是慌了。只是觉得难堪。
  在英国学习的两年,明明该是他重建信心成长茁壮的日子,明明该是向阳伸展向下扎根的日子。但背着人后,却依然抱着过去哼哼唧唧。这像个甚么样?
  早知道那天就该把这本子丢了,不,根本就不应该带回来。
  对他而言,这本纯白色封面的手札,内容纪录的全是黑暗。
  「对!我就是这么下流,除了下流,我还胆小愚蠢自私瞎了眼。我犯了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原谅。所以,我也不会再问你是否愿意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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