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囚(62)

　　“走吧，和C城说再见了。”
　　汽车缓缓启动，逐渐加速，被苏海关掉的手机又自己亮了起来，弹出一首歌。
　　“……Come to me when things go wrong
　　当你觉得一切都很糟糕时，你可以来找我
　　And there’s no love to light the way
　　当你人生的道路缺乏爱的照亮时，你可以来找我
　　Let me be the one you run to
　　让我成为你所依靠的人
　　Let me be the one you come to
　　让我成为你所想起的人
　　When you need someone to turn to
　　当你需要一些关怀时
　　Let me be the one
　　请让我成为那个人
　　……”
　　沙哑哀婉的女声回荡在车内，她略带绝望的不停重复吟唱着那句“let me be the one you run to”。苏海漠然的看着窗外略过的树影，心脏却越发的酸楚鼓胀，最终，一滴泪水溢出眼眶。
　　又是一首，Carpenters的歌。
　　上一次听她的歌，是那次约会时，放的那首close to you。
　　齐笙，真的很喜欢这种风格的歌呢。
　　轻柔的，即使是悲伤的歌，也如此的温柔。
　　就像他一样，如此温柔……
　　“……一体机的坏处就是不能扣电板强制关机。”楚闻风通过后视镜瞄了苏海一眼，悠悠的说到，“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植入了一个强制开机的后台程序，也是辛苦他了。”
　　他拿起手机随手甩出窗外，歌声在瞬间消失不见，苏海不禁转过头看向他。
　　“我觉得他很过分呢，居然放这首歌，完全是在骗取同情。”
　　“……”苏海低下了头。
　　“他主动说想给你当备胎，你有何感想啊。”
　　苏海依旧没有说话，他按下车窗趴在窗沿上，吹着风，看着路旁的景色。
　　“……呵，这歌，我会唱，我唱给你听吧。”
　　“Some sleepless night，if you should find yourself alone~Let me be the one you run to~Let me be the one you come to when you need someone to turn to~”
　　他用五音不全的嗓音不着调的唱着，吐词却异常的清晰，让苏海轻而易举的听懂了他唱的什么。
　　“嗯，这段话的大概意思是，如果你孤单寂寞冷，请务必来找我。”
　　“文艺一点说啊，就是，如果你在深夜孤独一人，寂寞到难以成眠，请让我成为你温柔的港湾，拥你入睡。”
　　旧的泪痕被风吹干，又再次覆上新的泪迹。道旁植物被泪水糊成绿色的一片，一滴泪水随风飘走，不知被风吹向了哪儿。
　　“我这个翻译是不是很有水准，要我继续吗。”
　　“……不用。”
　　他压抑着颤抖的声调，轻声回答。
　　C城越来越远，他和齐笙也越来越远，世界这么大，在茫茫人海中，想要再次偶遇，会是多么的困难。
　　再见了。
　　再见了。


第六十八章 鸡肉味，嘎嘣脆
　　“你咋不吃了？高速路上转了这么久，还没饿？”楚闻风一边说着一边在火锅里涮着鸭肠，垂涎欲滴，眼睛都要冒出光来了。
　　“没胃口。”苏海支着头闷闷说着，他拿着一只筷子戳着碗里的土豆片，把它戳成泥和火锅蘸料混在一起。
　　“哟，怀上了？要我叫杯酸梅汁给你开开胃吗？”楚闻风笑嘻嘻的说着，冲苏海挤眉弄眼，那贱样苏海简直想把他的狗头按进火锅里狠狠涮几遍。
　　“是啊，怀的你的，你准备带我去打人流还是去民政局啊。”苏海冲他翻了个白眼，语气敷衍。“
　　“哇，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在车上睡着时我可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比柳下惠还柳下惠。当然，如果你现在主动要求我干点什么，我可以考虑半秒钟再答应你。”楚闻风把涮好的鸭肠夹进碗里搅了两下，再吸溜进嘴里，油水飞得到处都是。苏海万分嫌弃的看着他，他却毫不在乎一脸幸福。
　　苏海忍不住胀他一句，“鸭肠装屎的你还吃得这么开心。”
　　“猪大肠装的屎更臭爱吃的人都那么多，我吃个鸭肠又怎么了。”楚闻风又往碗里夹了一个鱼丸，丝毫没被苏海恶心到，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苏海却被他恶心到了，觉得嘴里充斥着一股不可描述的味道。
　　在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了一盘杀好的黄鳝，问他们要不要下锅，楚闻风回了声要，服务员就径直把黄鳝下进了锅里。
　　楚闻风放下筷子，给自己和苏海一人开了瓶啤酒。
　　“这牌子的酒都停产了，这里居然还有卖。”楚闻风感叹了一句，和苏海碰了碰瓶，“三线小城市，真怕你在这儿呆不惯。”
　　“我又不是千金大小姐，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有什么呆不惯的。”苏海仰起头猛灌一大口冰啤，抹抹嘴舒爽的舒了口气。
　　楚闻风闻言笑了笑，“那我就勉强放心了。”
　　“……你不准备在这儿呆？”苏海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放下啤酒瓶抬头看着他。
　　“闲不下来。怎么，舍不得我，对我有感情了？”楚闻风冲他抛了个媚眼，苏海回了个白眼给他。
　　两人一时沉默了下来，隔壁几桌都筹光交错热闹非凡，劝酒声一声比一声大，行酒令时更是吼得老大声，整个店里都听得见。只有在角落的他们这桌，火锅寂寞的咕噜噜响着，苏海喝着闷酒，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情。
　　楚闻风伸出筷子翻动着锅里的鳝鱼段，眼神饥渴嘴里念念有词，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冲苏海诡秘一笑，
　　“你知道为什么服务员不把鳝鱼摆桌上，而是直接问我们下锅不吗？”
　　“……难道不是服务完善吗？”苏海停下喝酒的动作，狐疑的看着他。
　　“呵，天真。专门训练过的奢侈品柜姐都给你摆脸色嫌贫爱富的，这种小店服务员会这么热情吗，都是老板交代过的。知道老板为什么交代吗？”楚闻风的笑容越发的不怀好意，苏海明知有诈但还是忍不住问，
　　“为什么？”
　　“因为，鳝鱼里一般都有寄生虫，摆火锅边上虫子受热后会爬出来的，一蠕一蠕的，贼欢乐了。不光是火锅店的鳝鱼里有寄生虫，其他什么店里的也多半有，泥鳅也一样，属常见现象。”
　　苏海愣愣的盯着锅里翻腾的鳝鱼段，胃里也跟着一阵翻江倒海。
　　“不过科学研究表明，烫熟了寄生虫也是能吃的，6倍蛋白质，鸡肉味，嘎嘣脆。”楚闻风夹起一块鳝鱼段，问苏海，“要吃吗，已经烫熟了。”
　　“不、不吃！”苏海捂住碗连忙拒绝。
　　“地上龙肉哦，可好吃了。”楚闻风把鳝鱼段凑近鼻孔前，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
　　“不吃！我这辈子都不吃了！泥鳅也不吃了！”
　　“不要因噎费食嘛，不就是有点恶心吗，你怕什么，制作过程恶心的东西多了去了，你还不是照样吃得好用得好。”
　　“……这不一样！”苏海憋红了脸胀出这么一句。
　　“哪儿不一样了，被蒙着就不一样了吗。”楚闻风意有所指，苏海顿时沉默了下来。
　　“鸭肠好吃，但它恶心，你也知道它恶心，你从不去碰。鳝鱼好吃，但它恶心，你不知道它恶心，你以前也一定吃得很欢乐。鸭肠是理得干净的，鳝鱼可没办法，虫卵总是挑不出来的。你为何偏爱鳝鱼不爱鸭肠呢？就是因为被蒙在鼓里？”
　　“我吃鸭肠时从不去想它是装过什么的，尽情享受。偶尔被拆穿我也一笑了之，因为我就是喜欢，因为喜欢很多事情都可以忽视可以放下。苏海，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鳝鱼好不好吃？”
　　他依旧是是那副标志性般笑嘻嘻的表情，只是眼里没有笑，苏海被他盯着，不觉低下了头，抿着唇神情倔强。
　　“……你不喜欢吃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
　　楚闻风在吃饱喝足结完账后，就带着苏海去了一家地处偏僻的汽车修理店。
　　“老板娘~出来接客啦~！”
　　楚闻风按了两下喇叭，没多久就出来了一个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美少妇，虽穿着一身满是油漆的工装却仍不掩其风华，苏海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怎么，看上了？可惜她是只母老虎只能看不能摸。”楚闻风遗憾的砸了砸嘴，对苏海小声说着，“她家蕾蕾也长得挺标致的，就是未成年，还是个平板，敬谢不敏。”
　　“哟，这不是风哥吗，你咋还没死呀，还有闲心来我这儿。”老板娘倚在门框，手上抛着一把大扳手，看那下滑的轨迹这扳手肯定是实心的。
　　“我能把你的话理解成‘死鬼，你怎么才来~’吗。”楚闻风含情脉脉的看着老板娘，老板娘被他逗乐了。
　　“你还是那么臭不要脸。”
　　“谢谢夸奖。”楚闻风谦虚中带着点骄傲的朝老板娘拱了拱手，老板娘对他翻了个白眼。
　　随即她往车里望了望，看见了苏海。
　　“车上你朋友？还是？”
　　“朋友。你不是说你想招个勤劳可靠踏实肯干的学徒吗，我看他就不错，就给你送过来了。”楚闻风打开了车门带着苏海下来了，老板娘顿时用X光一般的眼神把苏海上下打量了一番。
　　“有把子力气，只是看这模样，富家公子体验民间疾苦才对吧。”
　　“霍，黄老板，你这就是纯粹的仇富了，他可是很厉害的，是吧，苏海？”楚闻风搂住苏海的脖子拍了拍他的肩，苏海有些尴尬的看着老板娘，老板娘见他这样子叹了口气。
　　“行了，是你不好带他一起浪对吧，我会招待好他的。”
　　“嘻嘻，谢谢老板娘~老板娘永远是青春美丽的十八岁~赞美黄老板~”
　　“你这么急着走？”熟悉楚闻风尿性的老板娘知他说这话是想溜了，惊诧的问到。
　　“已经耽搁几天了，最近风头有点紧，我就不久留了~”楚闻风坐回到了车上，冲苏海和老板娘挥了挥手，老板娘又和他客套了两句，他便离开了。
　　全程苏海不发一语，默默的看着他走开。
　　“你叫苏海对吧，我们先进屋，慢慢聊。”老板娘笑眯眯的看着苏海，苏海也不好板着脸继续沉默下去，在嗯了一声后就跟在她后面进了店铺内。
　　里面有个老头子正鼓捣着一辆机车，旁边站着个少女，应该就是蕾蕾了，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头子修车。
　　老板娘带他径直去了二楼，应该是她们一家居住的地方。她领着苏海在客厅坐下，端了一壶茶过来，给自己和苏海各倒了一杯茶。
　　“我怎么称呼你？小苏？小海？你叫我老板娘或者黄老板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