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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客(54)

作者:半缘修道 时间:2023-03-01 11:01 标签:年上 甜宠 民国

  “我就是,”男人道:“请问您是?”
  陈岁云站直身子,“我叫陈岁云,是白海棠的徒弟。”
  封枝雪瞪大双眼,“白海棠的徒弟?!”
  他开了门,忙请陈岁云进去,烧水泡茶。
  “真是失礼,这房子久不住人,没有可招待的东西。”封枝雪很不好意思,请陈岁云落座,“海棠这些年在上海可好?我前几年去了川渝一趟,人家都找不到我,跟海棠的联系也断了。今日恰好来这里拿件东西,不想就遇见你了,这真是想不到的缘分。”
  陈岁云等他说完,才轻声道:“我师父已于八年前去世了。”
  封枝雪手中的茶杯没有拿稳,啪嗒一声摔到了地上。
  “怎么,怎么……”
  陈岁云从匣子里拿出白海棠的一些遗物,一张拜帖,几封信,一颗圆润硕大的珠子,都是些零碎的东西。
  封枝雪接过匣子,拆开那几封信。
  陈岁云道:“我师父自失去你的消息后,就一直牵挂你。吩咐我若有一日到了北平,一定要来找你。世事难料,当年他出了些事情,不能再唱戏了,辗转流落长三堂,没两年就去了。”
  封枝雪颤颤巍巍看完信,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我与你师父,年少相识,自分别后,没有一日不挂念他。不曾想,人到暮年,知交半零落。”
  封枝雪把信收好,掖着衣袖擦了擦眼泪,对陈岁云道:“见笑,见笑。”
  陈岁云心里很难受,道:“先生节哀。”
  封枝雪面色哀哀,他从身上的荷包里倒出一颗珠子,道:“当年,我与你师父分别,各自去外地闯荡。这两颗珠子,是从当时我们师父的头面上摘下来的,他一颗我一颗,以此为约定。”
  陈岁云道:“那幅头面,几经辗转,后来被我收了回来。”
  封枝雪点点头,“这就很好。”
  他把这颗珠子也交给了陈岁云,道:“把它们重新嵌回去罢。”
  陈岁云应下,封枝雪大概真是年纪大了,总是忍不住流泪。他送走陈岁云的时候,身形无端佝偻了些。
  从封枝雪那里出来,陈岁云无所事事地在大街上闲逛。街角戏台子上没有人唱戏,倒围了很多学生,高喊“抵制日货”。
  陈岁云路过这里,往潘家园去,他去打听北平城厉害的修补头面的匠人。但他一个外地人,不得其法,也没打听出来什么。
  街边有卖水果的,杏子大而深黄,香气扑鼻。李子有红李和青李,带着霜或者亮油油的。陈岁云没有吃过好吃的李子,看见这东西就牙酸。大苹果,大蜜桃看起来也很喜人,梨子和枣现在还太早,应当不大好吃。
  陈岁云有意调整自己的心情,买了几颗杏子和一只桃,一边吃着一边走。
  下午三四点是最热的时候了,他咬着一支雪糕,拦下一辆黄包车,回了韩府。
  韩龄春在画水彩,陈岁云凑上去看,仍旧是当时陈岁云闲坐檐下打扇子的模样。这样的画他画了很多,光素描就有一沓。
  “回来了。”韩龄春看着画布,“去了哪儿?”
  陈岁云窝进藤椅里,把封枝雪的事情简单讲了讲,又道:“还去了潘家园,不过没敢买东西,怕人骗我。时令水果都下来了,人家的杏子就是比你的甜。”
  韩龄春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有没有给我带一个?”
  陈岁云一顿,他摸了摸兜,里面只有几个杏核。
  “我给你带了一块雪糕,不过你家太大了,我从进门到回来这一路,雪糕都化了。我怕浪费,所以自己吃了。”
  韩龄春放下画笔,洗了洗手,走到陈岁云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挑了挑他的下巴,“还说我说谎,你这撒谎的本事也是张口就开。”
  陈岁云笑道:“我真吃了雪糕。”
  韩龄春俯下身亲了亲陈岁云的嘴角,道:“陈岁云,你得习惯。”
  “习惯什么?”他整个人笼罩在韩龄春的影子下。
  “习惯毫无保留的爱我。”


第48章
  韩府的人在外面不管怎样,回到府里总要端出一幅正经模样,唯有二夫人是个例外。二夫人喜欢很多东西,她爱听戏,也喜欢去看电影,喜欢热闹,就算自己不跳舞,看别人跳也开心。她出身关外商贾,从小就会骑马,嫁人之后很久没有再碰过,近几年也把这项爱好捡了起来。
  二夫人读书识字是一把好手,绘画上很有天赋。她很乐于接受新鲜事物,订阅了很多报纸杂志,还请老师教她学英语和法语。
  二夫人对于装扮自己也很有见解,审美别具一格。她在第一次见陈岁云的时候,穿了件湖绿的旗袍,只带了一只翡翠镯子,整个人如湖水般沁人心脾。
  二夫人把自己的每一天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真是了不起,”陈岁云笑道:“我连每天早起散步都坚持不下来,那些原文书都只看了个开头就丢下了,宁肯闲着发呆都不想去看。”
  “你们年纪小,都是这样的。”二夫人笑道:“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闲来无事发呆是很痛苦的,总会想起那些后悔的事。”
  陈岁云笑意收敛,问道:“二夫人,您不开心么?”
  二夫人笑道:“你看这个宅子,是能叫人开心的吗?”
  陈岁云想了想,道:“为什么不和四爷说?他肯定有办法。”
  二夫人摇头,“当初是我情愿嫁过来的,后来过得好不好都是我的事,不必强加到孩子头上。”
  二夫人娘家从商,对韩缙有所助力。所以韩缙在原配去后,就与二夫人缔结婚姻。二夫人比韩缙小十岁,还是做填房,饶是如此,她也愿意了,千里迢迢嫁来京城。
  “韩缙那时候比老四还小两岁,论模样气度并不比他差,”二夫人笑看着陈岁云,“你看看他,是不是就能明白我为什么愿意了?”
  陈岁云笑了,点了点头。
  二夫人也笑,“谁知道韩缙是那样一个人,暖不化劈不开,却如一座大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陈岁云心绪有些复杂,他还没见过韩缙,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客观来看,韩缙应当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风云动荡的年代,唯独他的韩府牢不可破。韩家的子女,从韩同澜到韩璧君,没有一个是废物。可是从这些人的态度看来,韩缙无疑给所有人带来了痛苦。
  陈岁云还没有想通,二夫人已经在翻一本画报了。
  外头传来通报声,是三少奶奶过来了。她听说了陈岁云在这里,特意赶过来。因她很好奇这位陈先生,但一直没机会见过,所以趁今天在二夫人这里见一见。
  桌上摆满了上海滩的时髦玩意儿,三少奶奶走进来,对二夫人叫了声,“母亲。”
  二夫人面色温和,叫她落座。
  之前的话题就此略过,陈岁云给二夫人讲上海滩的时兴装扮。
  “方格的旗袍要搭配方格的丝巾和手套,带单只耳环,或者一长一短,方显独特。花边旗袍比元宝领的旗袍流行,要砍去两边的袖子,用天蓝色,石青色,鹅黄色都好看。”
  “两边袖子都不要了,”三少奶奶惊讶道:“那岂不是两只胳膊都露出来了。”
  她们的旗袍还都是宽宽的大袖,刚刚过肘。
  陈岁云笑道:“这样凉快些。”
  三少奶奶嘀咕了几句,二夫人道:“前儿出去听戏的时候也瞧见有这样穿的。”
  陈岁云点头,“这样穿的时候,手上必要带些东西才好看。上海那边不好珠玉,一般都带手表。有种珐琅嵌宝的手表,表盘方方正正,表带镶嵌各色宝石,或单镶一色钻石,也很漂亮。”
  三少奶奶手上戴的是镯子,她把手腕放下来,嘀咕道:“玉镯子有什么不好。”
  陈岁云继续道:“也有一些骄傲的,不好簪花抹粉,穿西装踩皮鞋打领带,很有一种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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