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天(6)

　　“爸。”齐元说：“你上哪儿去了，好像晒黑了。”
　　齐颖和一笑，“你想知道啊？不告诉你，等你放假了带你出去玩儿，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啊？”
　　齐颖和起身和他比身高，齐元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眼前的这个爸爸和那个打人的爸爸不像一个人。
　　“钱还够花吗？”齐颖和问。
　　“不够花呀。”齐元瞥他手机，“我都没钱吃饭了。”
　　齐元的零花钱都是林远歌给，几百几千的，没了就要，齐颖和则是看心情给，心情好了给几万，心情不好给翻倍，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齐元经常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前段时间给林宵北买东西乱花一通，真的没剩多少了。
　　“等会儿让人给你转。”齐颖和拍拍他肩膀，“去，把你哥叫过来。”
　　齐元哦了一声，磨磨蹭蹭地走了。
　　林宵北走进书房，关好门，看见齐颖和在抽烟。
　　他不太喜欢烟味儿，但是和对齐颖和的不喜欢相比，烟味儿已经无足轻重了。
　　对养父的感觉很复杂，他当然很感激他收养了自己，但是这个人的阴鸷，和偶尔流露出来的负面气息，让他实在是没法亲近。
　　“叔叔。”林宵北和他打招呼。
　　齐元总是一厢情愿地说“爸怎么怎么，妈怎么怎么”，但林宵北还是叫他们叔叔阿姨，在他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就被告知不用强迫自己改口，叫叔叔阿姨就好。
　　换句话说，不用强迫自己融入这里。
　　林宵北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人，非要说的话，他顶多只能算是齐元的保姆。
　　“坐。”齐颖和说：“没什么事儿，随便聊聊。”
　　林宵北沉默，他肯定是要等着齐颖和先开口的。
　　“我听说，你考的挺好。”齐颖和伸手弹烟灰，“你脑袋聪明，比齐元强，这一点随你父亲，还有一年多就快高考了吧？想过学什么专业吗？”
　　和捐了楼才进一中的齐元不一样，林宵北是实打实地考进去的，他喜欢学习，喜欢学校的氛围，想做科研，考大学的话当然也会为了以后做打算。
　　但是，他并不准备说实话，因为齐颖和其实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他早就清楚，自己以后的人生不会甶自己掌握，齐颖和惯着齐元，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材料，别说继承家业，别把家败光就不错了。
　　林宵北有出息，可他姓林不姓齐，这也是林宵北一直很讨厌齐元的原因之一。
　　他的人生就这样轻易地被掌控了，要给齐元当一辈子的保姆，被审视，被提防，但这一切他都不想要，如果有选择，他宁愿不踏进这个家门。
　　“没想过。”林宵北回答。
　　用想吗，工商管理，金融经济，无非就这么几种。
　　谈话完全按照他预料的方向进展，林宵北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但这是必不可少的提醒和警示，他走出书房，洗掉了身上的烟味，随便抽了本书看。
　　看到一半，齐元推门进来，拿了两只红红的水蜜桃。
　　“给你。”齐元像小朋友分零食似的，把湿漉漉的水蜜桃递给他，你一半我一半。
　　林宵北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有些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齐元偷偷看他一眼，忍不住往他那边蹭了蹭，“没怎么啊，过来找你玩儿。”
　　“我不想打游戏。”林宵北说。
　　虽然知道自己这是迁怒，齐元什么都不懂，但还是忍不住对他感到厌烦，甚至他的天真也成了让人厌恶的一点，凭什么像他这种人都能活得这么开心呢？
　　“那就不打游戏呗！”齐元说：“我们看电影吧。”
　　林宵北喜欢看电影，齐元还送了他一个投影仪做礼物，就摆在床头。
　　你能不能滚出去？
　　差点就要说出口，最后还是被一句“嗯”代替了。
　　齐元打开投影仪，选来选去，找了周星驰的《食神》看。
　　其实齐元根本不在意自己看什么，他刚才假装在找电影，其实是在疯狂压抑自己往林宵北身边躺的冲动。
　　这样就太那个了！这会给他留下很不好的印象的！就算是不喜欢自己，也不能讨厌自己呀！
　　电影开始，齐元关了灯，谨慎地坐在林宵北身边，忍不住又往他那边挪了挪。
　　齐元的笑点真的很低，就算是看过几次的电影也能笑出声，林宵北看他一眼，似乎觉得他很吵，齐元马上闭嘴了。
　　他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呀！被我爸骂了吗？但是他有什么可骂的吗？好像没有。
　　“哥。”齐元说：“我爸和你说什么了。”
　　林宵北不理他。
　　他不说话，齐元也不敢再发出声音，只好抱着枕头沉默地看喜剧片。
　　电影演完，齐元松了口气，回头一看，林宵北睡着了。
　　他怎么睡着的时候也一脸不开心啊，齐元这么想着，伸手去碰他的眉毛。
　　温热的感觉从指尖往上传，齐元的心砰砰直跳。
　　如果真的偷偷亲一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只是想亲一下……如果亲完了发现没什么感觉，那可能真的是我胡思乱想了！
　　其实他这会儿的心跳已经快到呼吸都有点困难了，他还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慢慢地凑过去，齐元觉得自己的嘴唇碰到了他的嘴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齐元简直要晕倒了，真的亲了真的亲了！
　　然后呢？该怎么办？是不是要蹭蹭什么的！
　　肩膀上一痛，齐元差点被推到床下去，台灯被打开，齐元看见了林宵北冷漠的眼睛。
　　齐元的心忽地坠了下去。
　　“出去。”林宵北指着门口。
　　齐元不敢说话。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只好俯下身，从抽屉里拿出那件米白色的毛衣抱在怀里，心想还是睡觉吧，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震了一下，打开看，是林宵北发来的消息。
　　“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了，以后别再做这种事。”
　　齐元感到了恐慌。
　　林霄北生气了，会一直生气吗？会不理他吗？
　　思来想去，发了对不起三个字过去，等到三四点也没等到回复。


第6章
　　齐元这个人缺点很多，但他有一个非常大的优点，那就是乐观。
　　说白了，就是脸皮厚。
　　那天晚上收到了林宵北的消息，齐元难过了两天，然后就迅速调整了心态，他觉得林宵北生气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生气才不正常吧？他把自己当弟弟，自己却想占他便宜，放在谁身上都会生气的啊！
　　生气就哄哄呗，齐元理所应当地想。
　　但是应该怎么哄呢？一直以来，都是他哥哄他，他好像根本没哄过他哥。
　　前段时间送礼物也不见成效，真是心烦。
　　他哥到底喜欢什么呢？齐元盘着腿坐在床上苦思冥想，电子产品和球鞋这些选项已经被排除掉了，平时好像也没发现哥有什么爱好。
　　真是一个物欲很低，对什么都感觉平淡的人。
　　想到头痛也想不出来，齐元习惯性地摸出手机，手指划过播放器，他灵光一闪，对了，林宵北不是没有喜欢的东西，他有自己喜欢的乐队啊！虽然齐元完全get不到那个乐队的歌，但是林宵北每次整理房间的时候都会放他们的歌当背景音乐，应该就是喜欢吧？
　　他激动地翻了个身，开始在网上查那个乐队的演出信息，心想怎么都是参加一些他听都没听过的奇怪音乐节啊……离他们最近的是隔壁城市的一场，但是要下下个月才能开演。
　　下下个月，要好久啊，齐元拧着眉毛想，哥下个月就过生日了，就算票可以提前送过来也不太合适，既然要等到过完生日才能去音乐节，那就不算生日礼物了啊。
　　其实每年林宵北都不会和他一起过生日，而是会在生日那天回自己家住，齐元知道这是他想念家人的方式，也从来不会去打扰他，但是，齐元想，为什么要在生日那天一个人回去呢，岂不是会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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