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过五味，苏复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苏复的脸蓦地就沉了一下，是贺绍齐。
    对唐司柏抱歉地示意了一下，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什么事？”大概是因为卷卷的原因，苏复现在对贺绍齐有些反感，对他的电话也有些避之不及。
    对面的贺绍齐也听出了苏复语气里的不耐，显得不太高兴，道：“小复，你还在为那天医院里的事生气？”
    想起那天贺绍齐的言论，苏复皱了眉，“我没什么可生气的，你怎么想是你的事。”
    “什么我怎么想是我的事，我是在替你和卷卷考虑！”
    “谢谢，我们很好。”苏复淡淡地说着，踢走一块路边的小石子，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贺绍齐一阵气闷，他本来是想和苏复很好聊聊的，怎么又这么不尴不尬的了？
    “小复，我们是有半年之约的，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冷淡？”
    “这半年我们是分手的状态，你要我什么态度？”
    贺绍齐不说话了，苏复能感觉到，他可能生气了，可是现在的他却不想理会，对方不说话，他也不想说什么。
    许久，在苏复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那边终于又出声了，像是做了很久的情绪平复，贺绍齐的态度软了下来。
    “明天找时间见面聊聊吧。”
    “我有课。”
    “午饭时间都没有了吗？我去找你，卷卷的问题不可能放着不谈。”
    提到卷卷，苏复的心猛地就提了起来。尽管有了史琛的保证，但现在卷卷明面上还是算贺家的人，他不得不担心贺绍齐会不会夺走卷卷。
    “贺绍齐，你答应过我这半年让我照顾卷卷的。”苏复想争取一点时间，方便他们这边计划的实施。
    “小复，我也没说什么，你别紧张，明天出来谈吧。”
    苏复紧皱着眉，听贺绍齐的语气，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一点都不像是他说的为了卷卷的事情，他有些怀疑，贺绍齐是不是就是单纯地想见一面？
    不过不管他什么目的，为了卷卷，也必须赴约。
    “我知道了，没别的事我挂了。”
    挂了电话回餐馆，就见门口柜台边，唐司柏正和苏父聊天，气氛融洽，就连苏父那张总是板着的脸都柔和了许多。
    苏复有些诧异，又觉得如果是唐司柏的话，这并不奇怪。唐先生儒雅谦和，善于交际，懂的又多，能与父亲话题投机也很正常。
    对父亲还有些畏惧，苏父走过去的时候整个背都是挺直的，浑身僵硬不堪。
    走到柜台边，苏父看到他，脸色一沉，苏复的心顿时也一沉。虽然知道父亲的态度已经软了很多了，但苏复就是心里怕怕的。
    尴尬地扯出一个笑来，苏复声音略有哆嗦地问：“聊什么呢？”
    “聊你不懂的！”苏父恶声恶气地说。
    苏复浑身一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唐司柏轻笑一声，对苏复道：“伯父在泡茶，我来讨一杯喝。”
    有了唐司柏说话，气氛瞬间轻松许多，苏复就接话道：“你也懂茶？”
    苏父忽然重重地哼了一声，“比你懂！”
    好像说什么话都是错的，苏复尴尬无比，默默地低下了头。他只是想和父亲说说话，没想到被这么嫌弃。
    唐司柏见苏复的脸一红红到耳根，嘴角的笑意就怎么也掩不住，手痒地想捏他的耳朵，又觉得这样很不礼貌，只得握了拳，抵在嘴边佯装轻咳了一声。
    “家里父亲和大哥都喜欢品茶，我算是耳濡目染吧，略懂一些，没伯父这么精细。”
    “瞎说，明明讲得头头是道，好得很。”苏父此时正好做完最后一道工序，将茶倒到茶杯里，递给唐司柏。
    苏复有些吃醋，明明是自己买给父亲的茶叶，父亲给别人喝不给他喝也就算了，还嫌弃他。
    唐司柏接过茶杯，闻了闻，却没喝，而是递给了苏复，笑道：“苏老师尝尝？我看伯父手法精细，味道肯定很好。”
    这是和父亲套近乎的好机会，苏复感激地看了唐司柏一眼，又偷偷瞄一眼父亲，见他没反对，才接过来吹了吹，一口闷。
    正觉得有些些烫嘴呢，就听见苏父极其不满地冷哼了一声，还有唐司柏的笑声。
    “味道……很好。”尴尬地把杯子放到柜台上，苏复觉得脸要烧起来了，他虽然不懂茶，但从小见父亲喝茶，也知道品茶是有讲究的，只是气氛太过沉重，心里又极其紧张，只想着喝完要好好夸夸父亲，一着急就忘了。
    苏父又是冷哼一声，懒得理苏复了，又沏了杯茶给唐司柏。
    苏复就见唐司柏举止优雅地慢慢品着，末了还与父亲交流心得，只觉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孩子们还在吃饭，不好多逗留，没再说多久，唐司柏和苏父就结束了话题。
    唐司柏说家里认识茶商，常有上好的明前狮峰龙井，下次给苏父带点尝尝。正宗的明前狮峰龙井市场上很难买到，苏父听了非常高兴，觉得这个小伙子行为举止大方得体，人又热心，真是极好极好。
    苏复一直在边上做陪衬，一句话都没插上，最后苏父也只是瞪了他一眼，没有和他说话。
    回到吃饭的座位，苏复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唐司柏笑问。
    “阴晴不定，刚才明明还送蛋糕了。”一边说，苏复还一边拿纸巾替卷卷擦了擦嘴边的奶油，这就是证据。
    “没看出来？伯父就是故意针对你呢。”
    苏复脸一僵，“看出来了，别扭。”
    唐司柏轻笑，安慰道：“没事，就像你说的，伯父就是别扭，面子上觉得过不去，故意的，顺着他来准没事。”
    苏复一想也是，父亲愿意和自己赌赌气就是关系进步的表现了，总比以前理都不理好。
    “这样的老顽固都能被你哄得开开心心的，唐先生真是厉害，有什么绝招吗？”
    “老人家和小朋友一样，是要哄的，投其所好就是最好的办法。”
    苏复想了想，父亲一生最爱的两件事，一件是教书育人，另一件就是品茶。对于茶道，他是一知半解的，没法像唐司柏一样侃侃而谈。不过教书育人，他已经在做了，希望自己能做好这份工作，让父亲觉得欣慰吧。
    这么想着，苏复又觉得自己到底还是继承了父亲一些东西的，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孩子们都吃好之后，苏复去结了账，苏父依旧板着脸。卷卷抱着苏复的腿，抬头奶声奶气地对苏父道：“爷爷，我们下次还可以来吗？”
    面对孩子，苏父的脸色缓和了一点。
    这句话要是苏复问，他肯定是恶声恶气地说“别来了！”，但是对一个小萝卜头，还是自己的孙子，苏父就说不出那话了。
    “当然可以啦。”
    “谢谢爷爷，爷爷真好。”
    “乖孩子。”苏父最终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卷卷的小脑袋。
    全程，跟卷卷说话，苏父都是学着卷卷奶声奶气的童音，苏复在一旁憋笑憋得难受，努力不让父亲发现。
    但是苏父还是发现了浑身时不时抖动的儿子，顿时觉得自己被嘲笑了，于是对苏复恶声恶气地道：“你给我走！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