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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边不是海棠红(66)

作者:水如天儿 时间:2020-03-28 09:41 标签:种田文 欢喜冤家 民国旧影

  商细蕊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与程凤台四目相对地一齐坏笑:“二爷!你太坏啦!”说着搂了被子光着屁股又要兴奋得打滚。
  程凤台一把将他捞怀里:“别滚了别滚了,再摔一次商老板就真不要脸了。”
  商细蕊摸了摸刚才摔痛的脸颊,果然心有余悸。
  这样玩了半天穿戴整齐吃了饭出了门,距离昨天踏进这幢房子,正好过了一整天。商细蕊没想到和程凤台腻在一起,光是洗个澡就能洗掉一整天的工夫,深深觉着芙蓉帐暖日高起,从此商郎不唱戏。赵妈把他们送上汽车,待汽车确实走远了,没影儿了,才朝屋后招招手:“小姐!出来吧!”
  舞女小姐拢着头发,一脸不耐烦而又舒口气的复杂表情,翻翻白眼从后面灌木里钻出来:“可吓死我了!别昨儿挨一顿,今儿又挨一顿,幸好我眼神利索,躲着这只疯兔子了!”
  赵妈却道:“我看那位田少爷走的时候心满意足的,以后怕是要常来常往。”
  舞女小姐一听此言,唬得高跟鞋一扭就差点儿跌跤。赵妈连忙去扶她,她气呼呼地瞪了一眼赵妈,甩开手高声哀怨:“妈呀!他还来!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第53章
  如果要说程凤台和商细蕊有过情事之后,两人感情确实发生了些什么变化,那就是变得更为难分难舍了,或者叫做恋奸情热也很合适。程凤台在商细蕊身上销了魂,立刻对自己两年以来的坐怀不乱追悔莫及。痛骂自己是个傻X之余,不住地咂嘴回味,把商细蕊在床上的情态翻来覆去地意淫,简直像个初尝人事的毛头小子一般热衷。而商细蕊早在程凤台向他表白爱意以后,便有过各种各样的明示暗示,奈何程凤台总是无动于衷,同床共枕的时候,商细蕊有点磨磨蹭蹭的动作,程凤台就捉牢他的手不让他乱动,说点旁的话引开他。商细蕊以为这是程凤台不接纳男人的缘故。一朝夙愿得偿,两人多了一层别样的关系,就多了一层难以言说的亲密和随意,都觉得此情此意更加深厚了。
  程凤台在家里过年,除夕夜里吃年夜饭,大少爷二少爷依次端坐。三少爷还不会说话,伏在乳娘怀里,由乳娘剥虾子给他吃。四姨太太挨着二奶奶坐,察察儿和美音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什么。外面烟花闪烁,照在屋里乍然一亮,引得孩子们都无心吃饭,只探头探脑地想出去放炮仗玩儿。一家人正是其乐融融的时候。程凤台看见大圆桌末尾有几个位子还空着,家里人不算多,实在坐不满。心想这个时候商细蕊肯定也在和小来吃年夜饭。主仆两个孤零零的。年夜饭向来多荤腥,商细蕊一定得吃撑着了,小来又拦不住他。然后跟孕妇一样两手支着后腰,艰难地等待消化。
  要是商细蕊能坐在这里与他一块儿吃顿年夜饭,那才叫团圆呢。
  程凤台攥着酒杯忽然一笑,又很惆怅地悄悄叹了口气。二奶奶一面与四姨太太说着话,一面斜眼觑了他一眼,也跟着饮了一杯酒。
  商细蕊这里全没有程凤台想的凄凉,俞青客座北平,除夕夜与商细蕊共度,带了两瓶上好的花雕酒来。水云楼里几个孤身的戏子也按照往年的旧例,各自提了酒菜纷至沓来,在客堂里搭了个大圆桌面,行酒令说笑话,热闹得不行。商细蕊吃得身上发热,鞋子也脱了,领子也敞了,盘腿坐在椅子上哇啦啦与净角比唱花脸。等到过了子夜,戏子们醉倒的安排睡下,没醉的自行散去。俞青兴致还很高,撤了圆台面,移坐到八仙桌前自斟自酌,与商细蕊说她当年是如何逃家,如何与家人决裂,她母亲如何为她哭坏了眼睛,哥哥又是如何千里追缉当众扇了她耳光。
  商细蕊是个幼年失怙的人,后来的义父义兄也是建筑在知音搭档的情分上,对亲情的体会很薄,也没什么向往,自然插不上什么嘴。俞青说着,他听着,青瓷杯子里盛满了花雕,他舌头舔舔,又辣又甜,吃得很开心,随口问一句:“既然从家里出来心里那么苦,那是为什么呢?在家当个名票,也能唱戏的啊!你看范涟、黄三公子、安贝勒。豪贵之家的少爷小姐,在票房里一向很受宠。”
  俞青凄苦一笑:“不为名,不为利,就为了追着一个人去。”
  商细蕊立即找到了八卦点,酒也不喝了,等她接着往下说:“哦?那么追到了么?”
  俞青斜眼看他:“那人和你的二爷一样,是个有家室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挑破了他和程凤台的事情,虽然他们的事情并不打算瞒着人,忽然被提起,不免还是面上一愣。然后商细蕊发觉,他很喜欢别人把程凤台称作“他的”:“他要家室,不要你啊?”
  “他还不只有一个太太呢!儿女成群的,哪儿有我的容身之处。”
  “他铁了心真要你,他太太能怎样,反正都不止一个太太了。”
  俞青只是缓缓地摇头:“就是不止一个太太,才麻烦。”
  商细蕊一力为她排忧解难,想了想:“恩……那就不要嫁给他,你们在一起。”
  “不嫁给他怎么在一起?”
  商细蕊自豪道:“你看我和二爷,我也没有和他结婚,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俞青觉得他真是个小孩子,想事情天真简单的,和她都不在一个层面上。要是能一辈子这样天真简单,别被现实打醒了,倒是会很幸福。
  俞青捏捏商细蕊的耳朵,笑道:“商老板说得很对。就是今儿大过年的,不知怎么,特别想着他……”
  商细蕊闻言也低落了,叹气道:“吃饭的时候倒还好,搁下筷子才觉得,今天我也特别想着二爷。”
  两个失意人你一杯我一杯,叹着气,渐渐就喝高了。商细蕊眼睛也糊了,借酒遮羞脸,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那人也是在北平的么?我认得么?”
  俞青双目迷离瞅他一眼,待不急回话,痴笑着伏在桌子上醉了过去。商细蕊见她一睡,马上也撑不住了,脸颊贴在冰凉的漆木桌子上人事不知。俞青见他倒下,轻轻一笑,起身穿了大衣去找小来:“商老板醉着了,这么睡明儿个准落枕。你去随便去叫醒一个醉鬼来,把他抱去床上吧。”
  小来笑着答应了,看俞青脸颊红扑扑的,似是有着醉意,便道:“已经那么晚了,俞老板不如在我屋里凑合一宿吧。”
  俞青笑道:“我定了洋车在外面等,回去很方便。”
  小来听见这话也没多想。俞青赶着她去侍候商细蕊,自己出了门,在黑夜里踽踽而行,脸上全是迷蒙神色。一直走了一个钟头,停在一户人家门口,眼中流下泪来。
  年初一程凤台与二奶奶带着两个大孩子去给曹司令一家拜年,在曹家散过压岁钱吃过了中饭,再绕去见常之新蒋梦萍。二奶奶前两年生了孩子身子弱,这是头一回去常家,在车上对程凤台猜测说,他们夫妻两个在北平无父无母又没有小孩,过年肯定很冷清。进了门一看,夫妻二人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吃茶果读书,比程凤台第一次来的时候多了一尊汉玉的观音像,佛前供着檀香,屋里更添清雅。蒋梦萍见到他们一家子,亲亲热热地往孩子们手里塞了许多糖果,因为没有准备压岁钱,便翻书抽出两张镀金的书签让孩子们收下,一面牵着两个孩子的手问长问短,摸头摸脸。大少爷已经是半个小大人了,二少爷又内向,一个不备双双溜跑,空留蒋梦萍暗自憧憬。
  二奶奶拉着蒋梦萍的手,低声道:“你真是这么喜欢孩子,不如找大夫开个方子,吃些药试试呢?”
  蒋梦萍摸着自己的腮颊叹气:“这两年北平的大夫都看遍了,连原来的太医也去瞧过。哎……”
  二奶奶感同身受似的皱着眉毛,替她忧愁,然后忽生一计,撵着两个儿子脱了鞋在他们夫妻床上躺一躺。两位少爷羞着脸,在母亲和表舅妈的注视下僵着身子并排躺好。
  “这叫做沾阳气儿。”二奶奶得意地解释:“我们北边洞房之前都要叫几个男童子来压床,来年准能有胖小子。回头我再把老三的衣裳给你送来,你压在枕头下面睡着,更灵!”二奶奶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件来,手绢掩着口,与蒋梦萍耳语:“我那儿还有着补酒,冬天给男人喝了最好,等我送给你,你哄表哥睡前喝上一杯。”
  蒋梦萍信以为真,脸刷地就红了。但是她们也不想想,二奶奶和程凤台结婚的时候一概全无,还不是连得三子。她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女人孩子在里屋乱闹一气,常之新和程凤台在客厅里一人一支香烟。常之新年前升了小官,薪水涨不了多少,倒是被委任了一项吃累不讨好的差使,常常要与被告方作对。他又是耿直不阿逆流而上的个性,绝对不肯买私卖私,所以很容易被记仇报复。过了年他要去外地取证,怕蒋梦萍一个人在家不安全,想要她在程家小住几天。
  常之新喃喃给他说明:“本来住在范家也行,金泠儿那孩子和梦萍投缘,三天不见就上门来找她玩。可范涟一个大男人,总是欠点儿周到,金泠儿又太小。他们父亲留下的那一群姨太太七嘴八舌的……”说着很头疼地笑笑:“还是你这里好,表妹当妈的人,最周全,梦萍和她也说得来。”
  他们夫妻对外有过许多恩爱的传说,到这里,这份恩爱才具体浮现出来,让人感动一个男人对妻子的细心。
  程凤台没有二话的,拍他肩膀笑道:“我这里空房子多,服侍的人也够,表嫂和四姨太二奶奶金泠姑娘正好凑一桌麻将,天天有热闹。你就放心吧,自己注意安全!遇事找我和范涟,一家人别客气。”
  常之新点点头,皱着眉毛狠狠地抽了一大口香烟。程凤台觉着他一年更比一年冷峻,不能想象他当年在平阳作为票友,和蒋梦萍商细蕊风花雪月地唱戏。恐怕他如今自己回忆起那些游手好闲的富少爷生活,都要觉得恍如隔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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