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转身，郑重地看向米迦勒：“这件事非同小可，牢狱里的所有生灵，若是按照大洪水前期的做法，一个都不能留下。”
　　这下连米迦勒都怔住了。
　　站在他们身旁的拉斐尔和以诺 ，更是茫然，毕竟他们连大洪水时期都没抬经历过。
　　“怎么又开始了？是人类的暴虐和战争，又一回引发了黑暗的蔓延吗？如此这般，圣神岂不是又要洗刷一遍世界？”
　　米迦勒低沉的声音，响在整座牢狱。
　　本就四面围墙的地方，没说一句话都引起空旷的回声。
　　那一句“洗刷一遍世界”，在这狱房里诡异地重复着，气氛，空前的凝重。
　　“米迦勒，你还记不记得大洪水前期，人类四处为虐，贪婪、欲望，腐蚀了他们几乎所有人……后来，凡是有血肉的生灵，无一幸免。”
　　米迦勒点点头：“是，所以圣神才十分愤怒，说要他们和大地一同毁灭。”
　　“那是因为，有一个比圣神还要强大的魔头，从封印里逃出来了。她叫阿玛拉，是圣神的姐姐。”


第27章 怒西小崽崽，你长大了
　　路西法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通通交代给在场的三位天使， 顿时整个牢狱都凝重得落针可闻。
　　坐在米迦勒身旁的拉斐尔，初次经受这样大的会议商讨，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你说的讯息， 关于阿玛拉和她可能会造成的伤害， 我和以诺都记下来了。但圣神为何没有亲自找我下达命令， 或是通知我过去寻他？看这意思， 难道圣神是不打算插手？”米迦勒指尖摸索着下颌，思考着问出口。
　　他这话问的很急， 路西法却没有立刻回答。
　　谁都知道，如此大的事故，是非圣神出面解决不了的。
　　但路西法的眼前，却只有圣神与他说起诺亚洪水时……难受的样子。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圣神，眼圈和鼻头都泛着浅浅的红色， 分明脊背挺得笔直，说出的话却无比脆弱。
　　“路西， 除了用大洪水的方式，吾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这些，弥赛亚也能做。吾……累了，不想再看着那么多的生灵， 死在洪水之下。”
　　神说：“吾觉得， 自己都管控不好自己，更管控不住整个世界。人类的愿望，吾没有办法回应，回应之后他们还会有新的愿望……他们永远都在难过， 他们一直伤心欲绝。吾给他们金钱， 他们又想要一份爱情。吾给了一份爱情，他们没几年又觉得腻味……”
　　“他们的梦想， 多的像是星星一样，实现了一个，还会有成千上万个……他们永远都不会满足。他们只会在愿望实现的那一刻是开心的，之后若是得不到想要的，依旧会觉得是吾不够爱他们。”
　　那些繁琐的事，约是在心里压得太久了，圣神在路西法面前絮絮叨叨了很久。
　　有那么一刻，路西法都以为圣神难过得哭了。毕竟，神的肩上，是整个世界。
　　而这世界，他自创造出的那一天起，就扛在了他的肩上。
　　但最后，上帝还是给了路西法一个答案。
　　他说：“给吾一些时间，你先将这讯息传递给米迦勒，待吾想好了，会好好应对的。”
　　而现在。
　　面对着米迦勒、拉斐尔和以诺，路西法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他说：“圣神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暂时不能出面。你们先将此事汇报弥赛亚，之后商讨应对策略。神会出面的，相信神。”
　　*
　　*
　　路西法原本是打算和米迦勒传递完讯息，就径直飞回台伯河畔寻他家圣神的。何况，他自己也是造成阿玛拉逃脱的一大原因，留在这里对事态更加不利。
　　但米迦勒和以诺他们需要一同入天堂和弥赛亚商讨，而拉斐尔一个炽天使，力量过于单薄，无法管控这如此多的生灵，对于巡视并监督圣城一事，更是分身乏术。
　　所以路西法还是决定在此处留下一晚，也算是为天堂出一份力。
　　“殿下，您自己在这里看管被黑暗沾染的生灵，我去巡视圣城。米迦勒殿下临时叫了加百列殿下过来，所以我去去就回。这期间，您只要让牢狱的大门紧闭着就可以了，不管他们说什么或者做什么，都不要去管，也不要被他们激怒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
　　路西法看他这担心的模样，噗哧一声笑，小助理朋友唠唠叨叨的，确实有点儿可爱，难怪米迦勒每天放在跟前看着。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担心个什么？放心，就算是堕天了，身上没有圣光之力，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拉斐尔：……
　　彳亍口巴。
　　“那我先出去了。”他说。
　　路西法敷衍地“嗯”了两声，转身躺到休息室的床上，双腿交叠着翘在床头。
　　他自己躺在这里，不免有些无聊。
　　周围帮忙看守的低阶天使们，看见他这一身的黑暗之力，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两条腿都抖成了通心粉，跟别说和他说句话了。
　　毕竟，在授神大典那天，九重天堂首次消除了层与层之间的隔阂，站在第一重的空心柱旁，一眼就能望见九重之巅。
　　当时，天使们一圈一圈地站着，数量将将百万。也就是在那样的境况下，路西法一脚踹翻神座，毁了半个天堂。
　　可谓一战成名。
　　路西法看着抖成筛糠的两只小天使，“啧”了一声，朝他们摆摆手：“你们俩出去守着吧，狱房里出了什么事，直接过来找我就行。”
　　再和他在这休息室里一同呆下去，这两小只可能还没被他身上的黑暗之力压垮，就先活活吓死了。
　　两只低阶小天使收到命令，连连点头，后退着出了门。
　　一时之间，休息室里显得更加冷清了。路西法觉得无趣，一会儿看看桌上的水晶球，一会儿又扫过几眼桌上的古籍。
　　这些物品上还残留着以诺的气息，想来他是经常在这里办公。
　　看来，米迦勒意识到问题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还要早一些。
　　“不愧是我大哥，还是比较靠谱的嘛。”
　　他喃喃着自语，眼珠定格在桌上的古籍。
　　随后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莫名一阵困意袭来，就慢慢得……闭上了眼睛。
　　*
　　路西法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到了第勒尼安海岸。
　　泡沫般的浪花，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海岸，林立的青石上，生了一层薄薄的苔藻。
　　自这里向上望去，一层又一层的石阶之上，隐约能看见一只白皙、漂亮的手臂。而崖顶的湖水，正随着这只手的动作，一下又一下地溢出。
　　是在沐浴的圣神？
　　路西法想伸出翅膀，直接飞上崖顶，却像是被什么给束缚住了，一点力量也舒展不开。
　　“路西……”头顶的上方，传来神缥缈、熟悉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带了几分比平常时候更别样的……动听。
　　“上来。”他听见这个声音说。
　　再抬头时，望见圣神正趴在湖边，抬着一双玉白的胳膊，朝他温和地笑着。
　　神笑起来的样子，很素净，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浅金色的眸子微微弯起一点点，唇角也微微翘起那么一点点的样子，却温暖得好像给胸口送进一小团温热的火。
　　“路西为什么愣着？连上来都不会吗？吾的路西，怎么看起来傻傻的啊。”
　　自言自语的抱怨，带着几分嗔责，明明声音应该是很小的，路西法却清清楚楚得、一字一句地全听到了。甚至连这声音里，偶尔的一点点的喘息，都听得清清楚楚。
　　背后的黑色羽翼一点点生出，直到挥动翅膀，已经飞到半空上，路西法才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先前束缚他的那股力量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
　　足尖点地，轻飘飘地落到湖边，只穿了一席薄薄浴衣的上帝，见他过来，自水中起身，朝他招手，说：“路西，你回来了。”
　　路西法讷讷地点头，重复着上帝的话，说：“恩，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