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弥赛亚的情绪吗？
    柯蒂斯言不由衷的审视着托拜厄斯，托拜厄斯被他看得鸡皮疙瘩，有种身体被剜开的感觉。他立刻找了个借口离开天使学院图书馆，让柯蒂斯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再问几句话，他就能知道弥赛亚的情况了。
    罢了，等明天——
    柯蒂斯推开椅子，准备把这些送回来的书籍分类放回去。花费一些时间处理完它们后，他就发现里面大多数是琴艺类和诗歌类的书籍，真是越来越看不透弥赛亚在想什么。
    其实路西法对图书馆的书籍没什么兴趣，这些东西在他漫长的岁月里早就翻烂了，以前会借书都是做个样子，证明自己的知识来源是图书馆的书。他隔天来到图书馆，漫步在第三层楼的重重书架之间，安静的阅读环境，时不时能看到周围摆放着高椅，供炽天使阶级的天使休息。
    也有不喜欢坐在椅子上的天使，比如米迦勒，他就深爱窝在一个角落里，坐在书籍堆成的地方，享受独自一个世界的氛围。
    路西法看到他的身影时，没有打扰他，穿梭在另外的书架后。
    宛若浮光掠影。
    米迦勒偶然抬头，忍不住擦了擦眼睛，确定隔着书架那边经过的是银发圣子，而不是自家的上司。这样的错觉不止是他会产生，梅塔特隆每次见到弥赛亚也是欲言欲止，无法理解一个人对路西菲尔记得多深刻，才会导致洗礼之后的性格如此像路西菲尔。
    世上怎么会有第二个光耀晨星？
    米迦勒为自己的念头摇了摇头，再像也只是像，代替不了原主。
    坐在第三层楼梯口的柯蒂斯听到书籍的沙沙声。
    他看了过去，弥赛亚垂眸捧着一本厚厚的天使典籍，边看边走来，浑身的气息内敛得他根本感知不到。柯蒂斯暗暗心惊，以为是弥赛亚再次成长到了过去的程度，然而稍微走神一会儿，弥赛亚就来到了他面前。柯蒂斯对上弥赛亚似笑非笑的视线，僵坐在原地。
    路西法嗓音温柔，“柯蒂斯怎么总是爱看着我，是我身上有什么让你流连忘返的东西吗？”
    柯蒂斯极力压制住颤栗的感觉，干涩的说道：“许久未见弥赛亚殿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望殿下见谅，我……我……”他镜片下的眼眸睁大，声音陡然卡壳。
    路西法纵然笑得风华绝代，周身浮动的情绪可不是这么无害。
    纯粹的冷漠和探究。
    他从衣袖下抬起手指，修长洁白，一点点靠近柯蒂斯的眼睛。柯蒂斯的后背紧靠着座椅，无法逃跑，极力仰着头的想要避开弥赛亚的手指，“弥赛亚殿下，殿下……”
    眼镜被这只手摘下，柯蒂斯眼中的世界变得清晰许多。
    没了那些形形色色的情绪和气息，他终于看清楚了弥赛亚的真实长相，这张被天堂赞为唯一能与炽天使长争锋的容颜。眼中满满是惊艳和恍惚，柯蒂斯来不及认识到对方的意图，下巴就被勾起，酥酥麻麻，他耳边响起玩味的说话声，“看来馆长不是太镇定，而是根本看不清我啊，不对，你看到的是其他的事物。”
    路西法把眼镜放到眼前看了看，对面的柯蒂斯被一层雾气环绕，如同他动摇的精神意志。
    不用多问，柯蒂斯以前肯定是用眼镜来观察自己。
    怪不得会眼神那么奇怪。
    “你瞧，明明容貌不错，何必被眼镜遮挡，反倒是看不清世界。”在路西法捏碎了薄薄的镜片，把一对框架戴回了柯蒂斯的鼻梁，笑意盈盈得好似一派好心。
    柯蒂斯：“……”
    路西法收回调戏他的手指，声音一转温柔，不带感情的说道：“做好你的事情。”
    柯蒂斯如同被梦中惊醒，连忙帮他记录要借阅的书籍，什么书名都没看清楚，像是请祖宗似地把弥赛亚给恭送走了。直到远离了那个情绪黑暗的弥赛亚，柯蒂斯瘫在椅子上，停滞的大脑开始运转，明白这个弥赛亚又变了，不再是二次洗礼后气息纯净的圣子殿下。
    准确来说是……变回去了吧？
    柯蒂斯苦笑，自己的眼镜已毁，他也看不到弥赛亚真实的一面了。
    在下午去尼尔那边喝茶的时候，尼尔就看到自己好友那万年不离身的眼镜没了，露出并不如白发苍老的俊秀面容。一路上的天使全在打量“没眼镜”的图书馆馆长，柯蒂斯浑身别扭，没了眼镜就像是缺了什么，心情不安定的没办法继续工作。
    尼尔感慨的说道：“你早就该摘了眼镜，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观察天使的情绪。”
    柯蒂斯习惯性摸自己的鼻梁，眼镜的重量没了，又放下手。他恳切的说道：“我希望自己能够以局外者的态度观察天堂，这样的角度很令我着迷，有利于我书写历史。”
    “你是天使。”尼尔指出这一点，“虽然吾神赋予你历史记录者的身份，这不代表你就可以超脱天堂的管理，你的想法已经是对几位殿下的不敬了，幸好他们不知道你的眼镜有这种功效，不然你以为你可以安然无事的待在图书馆这么久吗？”
    “已经知道了。”
    “啊？”
    “我说弥赛亚殿下已经知道这件事，是他把我的眼镜捏碎了。”
    柯蒂斯说出详情，顺便端起一杯茶温暖自己。早上弥赛亚察觉后的态度太可怕，正如尼尔的意思，没有让其他几位殿下知道内情，是不幸中的万幸。
    尼尔诧异：“你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柯蒂斯沉默的看着茶水，上面泛起涟漪，模糊这个真实而明亮的世界。
    “他……很可怕。”
    柯蒂斯从牙缝里微微吸了一口气，回忆起今天看到弥赛亚的那一幕。他没有见过第二个矛盾到这种地步的存在，竟然能把虔诚的信仰和厌恶自由转换，脾气从温暖到凉薄只有一瞬间。光明的那一面，弥赛亚表现得像极了路西菲尔，可是晦涩的一面，弥赛亚比他见过的任何恶魔都要黑暗恐怖。
    难以想象弥赛亚拥有神的血脉，是上帝承认的天堂圣子。
    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情况？
    尼尔想问柯蒂斯到底看到了什么，柯蒂斯摇头不肯说，“到此为止，不要深究下去。”
    柯蒂斯有预感，深究下去的代价不是他付得起。
    在恒星天一处地方享受下午时光，路西法在高处眺望着天使学院，笑容敛去，手指搅拌着饮品里切碎的水果。他和柯蒂斯接触久了，难保自己没被看出什么问题，清除记忆这件事势在必行。
    天使广场附近风光明媚，地势开阔，上连接最繁华的街道，与众多炽天使的宫殿，中间贯穿了前往天使学院的道路。这里的高处能够一眼看到恒星天最热闹的景色，不少智天使便开了用于聊天聚会的店铺，上次米迦勒和别西卜闹出事情的店铺就是其中之一。
    自从发生了让两个炽天使滚进监狱的事件，那家店铺也关门歇业了很久，不敢继续开下去。
    路西法托腮望着外面，“怎么还没来。”阳光洒在他的眼睫上，细碎的光折射入眼睛，多了几分温柔与潋滟，仿佛让其他生灵看一眼就会沉溺在其中。
    一个为他端来第二道饮品的智天使手微抖，眼神控制住不去看圣子。
    能够让圣子殿下等待的对象，肯定是一位炽天使殿下，智天使根本不敢去惊扰他。
    然而他在把饮品放在桌子上时，这位高不可攀的银发圣子回过头，支着脸颊的手放下，眉眼展露出一丝愉悦，仿佛他才是对方等待的天使，“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