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绿化大师(111)

第93章 九千年整
　　别的虫？舒水水认真思考了一下。“蚂蚱算吗？”
　　大白脸一黑， 显然是没想到舒水水真的有别的虫了。“几只？”
　　舒水水很是诚实。“目前没有几只。”
　　“目前？”大白的眼神越发危险，作为一只自从诞生就没离开过书斋的书虫， 大白最深的记忆大概就是自己刚刚有了灵识，每天躲在书页里，偷偷的听着书斋里人来人往，以及离梦和那位之间的交流， 讨论，听着他们编撰书籍，计划下一场旅行，哪里的灵果好吃， 哪里的水产丰盛。
　　直到某一天，大白依旧窝在一本书里无聊的打着滚，突然，自己所在的书被拿了起来， 大白有些慌乱，小心将自己缩在书籍缝隙之中。
　　一页一页翻过， 似乎有人在查资料。最后大白只感觉眼前一亮， 空间开阔， 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而同时，那人翻书的动作也停住了。
　　大白抬起头， 努力睁着自己的小眼睛， 看清了上方的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像清风一样的人， 眉眼之间似乎都诉说着无拘无束， 不过此时，那人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然后伸出手指头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身子。
　　大白扭捏了一下，然后用自己几乎短的看不见的手摸了摸那人的手指头。
　　那人的眼睛更亮了，随后扭头冲着旁边兴奋的喊道。“蓝蓝，蓝蓝，蓝蓝，你快来看，我们有儿子了！”
　　旁边一声趔趄，似乎有人差点摔倒，很快，脚步声传来，一身穿纯白底色靛蓝做缘衣衫的人出现在大白的视线中，那人看起来更高，身型更宽阔一些，目光自带三分清冷，如高高在上的神吝啬的开口道。“这么丑？不可能。”
　　大白那个时候还不太明白美和丑的界限，却感受到了嫌弃，委屈的将头扎进了书籍缝隙里。
　　身后有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它的尾巴尖，大白将自己的脑袋从书缝里拔了出来，回头就看到了一张璨若星河的笑脸，那眼中的温柔比身下的宣纸还要柔软。“蓝蓝眼神不太好，这明明很可爱嘛，不愧是我书斋里孕育出来的书虫，白白胖胖，多合我胃口！”
　　旁边被称为蓝蓝的人似乎有些无奈。“嗯，长得确实很合你胃口。”
　　大白的小脑袋不停的在两人之间晃来晃去，然后为自己得到肯定而昂首挺胸，可怜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所谓的长得合胃口就是单纯的合胃口。
　　接下来的日子，是大白乃至此后的九千年里最快乐的日子，每天在书香环绕中醒来，然后有一个人欢快的对着自己打招呼。“早啊，小可爱，今天又圆润了不少，真好。”
　　虽然大白还不会说话，但会开心的用自己短短的小手对着那人挥舞回应。
　　离梦书斋里常燃着香炉，香炉中燃烧着香兰，味道并不浓郁，清淡若有若无，让人身心舒畅，就在这样的香氛中，大白最开心的就是听自称是爹爹的男人捧着一本书，用清雅又不羁的声音讲故事，似乎经他一讲，那些平板的文字瞬间鲜活，充满了生命力。
　　书斋中设有各种灵阵，自然是不可能真的生虫，而大白能在书斋中孕育而生，靠的也是书香灵墨，大白对书中文字很是敏感和喜爱，性格单纯还有些害羞，每天除了自己趴在书页上看书，就是等着听书，或者偶尔大胆一些，从书页中爬出来，然后偷偷尝尝灵果，坚果。
　　书斋中最常见的果子就是榛果，一种算不上灵果的果子，就算用灵力催生也只是个头长的大一些，而且外壳坚硬，大白趴在上面啃了好久才啃出一个小洞，然后钻了进去。怎么说呢，味道确实不错，而且那颗榛果的壳自此成了大白的私人房产，就放在二楼书架上，每当大白突然不想住在书页里的时候，就会钻进榛果壳里，里面用宣纸丝铺成了软软的窝。
　　晚上临到休息的时候，那人同样会用一张灿烂的笑脸温柔道别。“小可爱早点睡，睡得好才能长得快，长得壮，最好能长得和蓝蓝一样高。”
　　在这样温柔的声音中，大白会满足的打个滚，然后心满意足的睡去，祈祷自己快快长大。
　　可是最终，大白的理想生活还是被打乱了，自称爹爹的那个人在某一天突然失踪，留下的那个蓝蓝发了疯。大白不敢去书斋外面，只能通过每天前来书斋报道的男人那里得知一些消息。
　　书斋不再对外开放，但在窗边，大白还是听到了，看到了很多。
　　生灵涂炭，轮回崩塌，日月颠倒，灵力流逝，死气侵染，灾末降临……世界在崩塌……
　　无数人在奔走哭嚎，抱怨天道不公，无数人在跪地祈求上天怜悯，也有无数人在绝望中咒骂，诅咒天地诸神，不能救世人于水火。
　　大白很害怕，它其实并不知道蓝蓝是什么身份，但是有种微妙的直觉，蓝蓝的身份很高很高，所以哪怕这个人也是自己名义上的爹爹，哪怕对自己很不错，但大白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或撒娇，大白无比想念那个爱笑的爹爹。
　　在大白心心念念之中，蓝爹失踪了一段时间，那似乎是个相当漫长的日子，总之大白等啊等，等到外面的世界都安静。没有人在哭，没有人在祈求或诅咒，因为没有人再活着。
　　城市一片死寂，街道上尸体慢慢腐朽化成白骨，最后连白骨都不剩了。大白只能粗略估计，这可能有几百年的时间了。
　　整个城市似乎都在随着时间而消逝，只有这间书斋被阵法保护着，不受侵扰。
　　某一天，大白化形了，化形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团子，大白站在铜镜前照了很久，始终不满意自己的身高。恰逢这时，蓝爹来了，两人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大白先走了过去，然后啪嗒跳下桌，站到蓝爹脚边，伸着自己的小巴掌比了比身高，嗯，踮起脚只到蓝爹的脚踝。
　　努力保持微笑的大白被拎着后衣领重新放在了桌子上，满脸清冷的男人开口了，声音嘶哑，似乎已经数百年没有开口说话的样子。“书斋留给你看管，好好守着这里，等他回来，我留一片逆鳞，代我守着书斋和世界，如果他回来了……算了……”
　　男人伸手摸了摸大白的脑袋，然后转身离开了书斋。
　　大白以为自己不会哭，毕竟这位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又不会讲故事，又不会笑，冷着一张脸怪吓人的，甚至连早安和晚安都不会说……
　　大白一条一条列举某人的缺点，但是想着想着眼睛就开始往下掉。大白磕磕绊绊的跑下楼，跑到门口，正好看到那人离开的背影，最终忍不住嚎啕大哭。
　　那人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他，也没有上来哄一哄的打算。大白心想，看吧，就是这么讨厌，一点都不温柔，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舍不得。“坏人！都走！骗人！都说要我等！呜呜呜……我想听爹爹讲故事……”
　　然而最终，那人也没停下，只是静静的等他哭累了，继续起步离开了，不知迈向何方，至少大白追出去的时候追不上他的脚步。
　　就这样，大白在这座寂静的空城里转了很久，揉着红肿的眼睛仔细搜索了每一个角落，终于确定，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大白诞生于离梦书斋，刚刚化形的他根本无法离开离梦书斋太长时间，加上当时外界混乱的魔障和死气，大白只能垂着小脑袋回到了离梦书斋，爬上门槛，翻进了书斋。
　　书斋的门合上了，这一次大白不会主动去打开了，后来，又过了很久，大白听到了一阵敲门声，一只青蛟钻了进来，那时的青蛟还没有这么大，也就手指粗细。
　　接下来的几千年，大白就在书斋中渡过，每日与书为伴，这书斋里的书看了一遍又一遍，读了一遍又一遍，只有青蛟常伴左右，青蛟越长越大，又不喜欢用拟态缩小身形，索性也就不进书斋。
　　日复一日，直到今天，大白再次听到了开门声，以为是青蛟并没在意，但许久没听到动静，大白这才准备下楼查看，在看到舒水水的一瞬间，大白感觉世界突然很安静，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也许是等了太久，久到所有的愤怒，委屈，不解都被思念和喜悦冲刷代替，努力记着自己已经不是只有脚踝高的孩子了，自己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这才没有扑上去。
　　大白看着坐在桌边的人，最终闷声开口。“你不想摸摸我的头吗？你不是一直希望我长大吗？”
　　舒水水端正做好，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严肃一些。“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叫舒水水，是因为这个戒指吗？”
　　大白反应淡淡。“我知道你叫睡睡。蓝……不是一直这么叫你吗？”
　　舒水水这下愣了，自己名字的本意确实是舒舒服服的睡睡。“这个书斋为什么叫离梦书斋？”
　　“不是你自己说不能总沉迷于睡梦，要离开梦境，多多旅行，陪陪蓝蓝，看三千世界的吗？”大白还清楚的记得这人解释书斋含义时的意气风发。
　　舒水水感觉有些混乱，也就是说黎梦还有个名字叫睡睡？只是恰好因为离梦书斋，所以著作用了黎梦为名。“我和那位的全名是什么？”
　　大白沉默了一下，说实话，两人的全名还是大白在九千年里翻阅了书斋典籍发现的，并不是两人直接告诉大白的。“孟陌离，著书作写黎梦，只有蓝爹叫你睡睡。蓝爹名唤蓝骨，万物之骨，万物之根，本体青龙神兽，为本界至尊，可以说这片大陆是他一手创办而成。”
　　“崽崽，你先别说话，我想静静。”舒水水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岌岌可危。睡睡？真的是巧合吗？孟陌离才是黎梦的真名吗？黎梦二字，难道真的只是简单的想少睡一点吗？孟陌离……离陌孟，黎梦，是在提醒什么吗？
　　舒水水觉得心跳有些快，似乎在漫长的岁月和无尽的时空中，他真的遗忘了什么，想捡却怎么也捡不回来。如果真的有轮回，那自己和黎梦和孟陌离是否真的是一个人？还是，真的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