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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丛之刀(57)

作者:priest 时间:2019-09-24 08:45 标签:兽人 天作之和

    一个年轻人大惊失色地问道:“阿爹,城防!”
    老兽人啐道:“管好你自己,那首领八百个心眼,不比你精明?”
    青良听见他们的话音,手上立刻出了一层冷汗,他惊慌失措、心惊肉跳,再定不下心神来应付长安突然的考校。
    路达却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我知道了!最前面的那几个人,他们走路的时候肩膀发僵,身体摇晃幅度很小,走得虽然快,却非常稳当,手摆动的时候略微往外扩,那是把甲穿在了衣服里面的缘故,那几个男人明明块头与后面的一些人差不多,脚印却比他们的重,也说明身上带了很重的东西,除了甲以外,还有武器。”
    长安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来,觉得徒弟很聪明,颇有成就感,因此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块芽糖奖励给路达。
    路达已经不是什么小孩了,人高马大地站在一边,接过那块哄孩子“奖励”,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长安似乎是觉得厚此薄彼也不大对,又掏了一块糖给青良,可惜青良早已经六神无主,无意识地把糖块当救命稻草一般地攥着,既没有心情吃,也没有心情不好意思,蚊子似的嗡嗡道:“那……那后面的人呢?也带着兵器么?”
    老兽人安排好了岗哨,接过了长安的话音,对青良道:“后面的人多半是被胁迫来的,你看那走在最后的几个人,腿脚别别扭扭,可知身上有伤,然而尽管这样,还是咬着牙追着前面的人,进了城,一点也不见喜色,反而是战战兢兢的,我猜多半是家人落在了别人手上,半夜的时候咱们没准得有一战——内外两边。”
    青良闻言狂哆嗦。
    老兽人看了他一眼,悠然告诫道:“孩子啊,你可别尿裤子,这里尿了可没地方换,一会就结冰,这种鬼天气,非把鸟给你冻掉了不可。”
    青良脸如其名,青了。
    老兽人只好扯开脸皮,无可奈何地对长安笑道:“你这徒弟,唉……你这徒弟!”
    果然,这天到了半夜,长安刚被人换下来,闭目养神了不过片刻,便被人推醒了,路达用力拽他的袖子:“师父,墙外面来了好多人!”
    长安“嗯”了一声,示意他稍安勿躁,站起来往避风间外面走去,只见那老兽人回头对他打了个手势。
    这老东西上了年纪,杀性却不小,眼睛亮得仿佛黑暗里的鬼火。
    长安会意,抱起他的马刀,神不知鬼不觉地往下城楼下走去。
    此时,几道黑影趁着夜色往城楼这边来了,那黑洞洞的城楼如同一只巨兽,蛰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影影绰绰,却也压抑迫人。
    走在最前面开路的人乃是兽身,他脚步忽然一顿,不知怎么的,觉得那城楼有些邪门。
    身后的人催促道:“干什么呢?怎么了?”
    巨兽不便说话,只得焦躁地用前爪扒了扒雪地,登时被人从屁股后面踹了一脚:“开个门而已,又没让你杀人,胆子还没有这边的傻大个首领大。”
    又一人道:“黑风老大是如何知道这首领是个傻大胆的?我还道带上几个女人装装部落的样子呢,没想到就这,他也还是让我们进了。”
    那之前说话的人冷哼一声:“你懂个屁,此地的首领建起这样的城墙,圈了这么大一块地方,野心当然不小,自然需要多多的人,才能守得住多多的地方,乐得有人来投奔,有那群废物拖后腿,他一看便知道这是一群‘逃难的人’,没有不让进的道理。”
    说话间,那巨兽与几个人又往前走了几步。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漆黑一片中突然亮起了一支火把,晃得人眼生疼,于此同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响起来,那说话的人只觉得一股热流扑得他满脸,没来得及闭上的嘴里被溅了一口的腥味。
    最前头的巨兽竟是在这一刹那间便被砍了头。
    直到此时,他们才看清,那火把后面是一个面容看不清的年轻男人,这人一抬手将火把插在城墙上的凹槽里,晃得厉害的火光中照出一把滴血的马刀。
   
    第55章
   
    马刀切入骨肉中的那声音青良听得分明,被凛冬冻麻了也抵挡不住那股子血腥味往鼻子里钻,雪地上红了一大片——随着血水晕开,青良的裤子也一同湿了,老兽人虽然半真半假地吓唬了他,但看来作用很有限,不过让他多憋了一时片刻而已。
    路达正自己热血沸腾,跃跃欲试地琢磨着一会怎么去央求长安也让他过把瘾,骤然闻到一股骚味,偏头一看,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路达不过是因为看见青良那日猝然失怙,有点同病相怜,冲动地多嘴了那么一句,从此青良便一直和他同吃同住。
    亲近……还是亲近的,感情也有一些,有时路达会拿青良当他的一个兄弟,然而这种错觉总是不长久,这“兄弟”总会让他觉得羞愧。
    路达正处在半大小子狗屁不懂的年纪,对强者有种盲目的狂热和崇拜。在他的脑子里,一个人只要是够强,哪怕他十恶不赦、恶贯满盈,也是有情可原的,而青良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所以哪怕他性情温和、心地善良,也不是个东西。
    然而即使青良这样,长安却很少训斥他,路达怀疑长安压根不知道怎么训斥人,每次青良垂头丧气、哆哆嗦嗦地在他面前一站,长安就连话都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了,大多是扔给他一块糖,把他打发走,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几个夜闯城门的兽人看清了面前这个人,继而很快地冷静下来——这不过是个连甲也没穿的亚兽男人。
    然而他们毕竟谨慎,因为谁也没见过扛大刀的亚兽,事出有异必有妖,几个人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想要速战速决,因此配合得严丝合缝地一同扑了上去。
    两个人一边一个夹住长安,目的是缠住他手上的马刀,另一个人原地化成巨兽,嘶吼一声,从极近的距离正面向长安扑过去,巨兽有力的后腿将地上的雪推出了一人多高,前爪与獠牙一同直奔长安的头颈。
    巨兽一张嘴正经是血盆大口,往前一扑声势浩大,路达甚至感觉长安两个脑袋都能让他当个枣给咬了。
    长安却忽的往后一弯腰,整个人弯成了一个拱形,黑暗中即使不远处的人都难以从那晃动得厉害的火光中看个分明,唯有金属碰撞的时候发出的迸发出的杀意、以及刀尖剑刃划开肉体的声音叫人头皮发麻。
    马刀画出了一道凛冽的圆弧,刀柄精准地撞开了砍过来的长剑,刀刃一偏,正好从最下面甩了回来,以硬碰硬地径直从巨兽的咽喉里插了进去,长安借着他的刀弹回来的力量,生是把这一头压下来的巨大的畜生的身体撑了起来,一声轻喝,往旁边砸去,巨响落地,积雪与血沫子一同飞溅起来。
    那一边的兽人因而被迫闪开,而另一边的那一位却趁机绕到了长安身后——高高跳起,笔直下劈。
    长安头也不回,将马刀扛过肩膀,一声蜂鸣杠住,金属的摩擦声叫人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一触即走。
    马刀从长安的脖子上绕过,他忽然侧身两步助跑,一脚踩上石头城墙,竟像是凭空“走”上了高耸垂直的石墙一样,半空中膝盖猛地一弯,整个人凌空翻了过来,正好躲过平削追至的一剑。
    随后,他的马刀整个倒过来,从上往下格住了那兽人的长剑,那兽人虎口猛地被撕裂,被迫松手,被他自己的剑柄自下而上狠狠地弹了一下下巴,疼得他简直要当场落泪——没落下来。
    因为他这一扬脖子,便如同一只乖乖待宰的公鸡一样,将脖子送到了长安手里,长安当即毫不客气叫他的身首大难临头各自飞去也。
    最后一个夜袭城门的兽人险些被同伴的人头砸到,一瞬间他便被恐惧压住了脖子,后脖颈子上的汗毛排队一般地全站了起来,一身的血流回到四肢,脑子一晕,登时乱成了一锅粥,竟然要本能地回头逃命。
    这人脑子显然已经成了个瓜,因而被长安当瓜切了。
    路达和青良便站在石头台阶上,目睹了长安连一句话也没有,手起刀落间便让地上多了几具尸体。
    直到此时,才分出身来的几个守卫才大步从城楼上下来,将尸体收拾了,把头割下来,用破布随便兜了一下,抬上了城楼。
    长安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不慌不忙地走在了最后。
    路达的目光追随着他,眼睛都要亮起来。
    他觉得部落里的老兽人说得话没有错,能让男人的热血沸腾起来的东西从来只有那么几种——鲜血的味道,滚烫的烈酒和美人的胴体——后两者对于这个毛头小子来说还稍微遥远了一些,然而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刺鼻的铁锈一般的味道却叫路达彻底待不住了。
    他一把抓住了长安的衣服,带着一点期冀看向他,飞快地问道:“我呢?我能动手么?”
    长安看了他一眼,点了个头,简短地说道:“上去,叫他们给你一副甲。”
    路达欢呼一声,顾不上他那废物点心一样的“兄弟”,转身便往城楼上跑去,腰侧的手捏紧了他挂在身上的尖刀。
    这样一来,青良没了人扶持,便彻底靠着冷冷的石头软了下来,烂泥一样地萎顿在那里,惊惧地盯着那热气溅消的小战场。
    一只手却突然犹犹豫豫地搭在了他的头顶上。
    青良慢半拍地抬起头,看见长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那只手蹭到他的额头,冰凉冰凉的,就像是与那铁刀柄一脉相承。
    “不是我让他们来的。”长安忽然微微弯下腰来,一直看进了青良的眼睛里,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他的眼珠又黑又亮,眼角天然地扫出一片氤氲来,被头发一角压住了整齐的眉,是很好看的,可是这种好看青良却要离得很近、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的时候才能发现。
    不然长安在他心里,永远是沉默不语地扛着一把大马刀的静立在一边,不苟言笑的模样。
    他像只兔子,有种天生的敏感,会对所有食肉动物瑟瑟发抖,尽管长安从未对他动过手、甚至连挤兑他几句都没有,可青良就是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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