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会做零的米虫有出路吗(39)

　　白荧的角度对着他的背影，只听商深睿刚才的话，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是在他一个愣神的时间，商深睿表现的却完全不是他说话时那样温存的模样。
　　男人将头抵在病床边，看起来似乎疲惫至极，又似乎是痛苦万分。
　　白荧印象中那个沉稳凌厉的巨人形象轰塌崩溃了，就在他面前，倒塌的整个过程都是无声而彻底，荡然无存。
　　白荧心中有点不是滋味。他还在看商深睿，系统忍不住提醒他：“宿主？宿主？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啦？”
　　白荧又看了一会，他点点头。
　　“……睿睿。”
　　伏在病床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只是一个抬头的动作却仿佛重逾千斤。商深睿听到了那个极不真实的声音，第一反应就是幻觉。直到看见病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一点眼睛，那双他熟悉的眸子也在看着他的时候，那一瞬间血液直往大脑上冲。
　　“宝宝……”
　　商深睿是真的不敢相信，白荧感觉自己的手就被人一把攥住了，攥得死紧。商深睿反应慢了一拍，眸子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握着白荧的手，他的手也在发颤。
　　商深睿还以为是上次的治疗起了效果。在他匆匆忙忙要叫医生过来的时候，白荧开口了。
　　“睿睿，”白荧每次说起这个，他总是很难过：“我要走了。”
　　商深睿悬着的一颗心还没放下，立马又被提到了危崖边上。他强压住心头汹涌的情绪，眉头还紧皱着，说：“不要乱说，你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白荧按住了商深睿的手。
　　“睿睿，我真的要走了。”
　　听出他话里的不同，商深睿终于停了下来，胸腔里的心脏也渐渐冷却下来。他哑声问：“走……是什么意思？”
　　艰涩粗哑的声音，像直接刮在人心尖上。
　　“睿睿，”白荧低下头，他的眼睛只看着面前的被子，不看商深睿。他酝酿了一下，最终问出口：“睿睿，你之前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
　　商深睿之前积威甚重，白荧一到他面前，更多的是怂得不敢问。
　　但是现在不问就没有机会了。在系统出现之前，商深睿一直是他唯一最相信的那个人。
　　他终于问出口，就好像长久以来窒闷心头的一口气总算被呼了出来。白荧问完，紧张地等着商深睿的反应。
　　他看着面前的商深睿的表情滞住，然后他错开了目光，最后当着他面前承认了“是”。
　　商深睿当然可以解释，他之前想过无数种解释。可是他的宝宝问的是，自己是不是骗了他。
　　“是。”
　　他的人生中还从未有过说得这么艰难的一个字。
　　商深睿喉咙仿佛被烧红的炭哽住。这就是他要离开的原因吗？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商深睿有一个高阁之上不能见人的结婚对象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件事无疑也给了很多人想象空间。很多事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包括为了让那个老顽固见他一面，放任自己和他孙子的传言在圈子里流出。
　　这其实也不是他的本意。商深睿只是在几次和那人“无意”的见面之后，就此顺水推舟了而已。
　　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连手段都称不上，商深睿向来老谋深算，他脑子里有无数考量，他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使得利益最大化。
　　可是在这个无比简单的决策上，雷厉风行的商深睿却罕见地犹豫了。
　　据他所知，虽然他依然深爱着他的宝宝，但是也有很多人管这个叫做不忠诚。他不想让他的宝宝不开心。
　　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商家人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他们有着另一个大脑，专门用来从商。商深睿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应该这么做。
　　“一切都是我的错。”他艰难地说：“但是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商深睿说对了，他会很不开心。既然说没有背叛他……白荧的手指揪紧了被子：“可是你又为什么不给我零花钱？”
　　商深睿略一思索，他大概能猜到原委了。
　　因为游戏世界的高度发达，帝国之前颁布了新的货币流通法被推进实施，原先在游戏世界的通用的一种货币也被承认成为了流通货币的其中一种。
　　商深睿以为白荧喜欢，给他的打钱全打在游戏账户上了。如果白荧现在去查，就能看到从之前累积到现在账户上一笔惊人的巨款。可惜白荧一直不停的有新的游戏玩，他不知道。
　　白荧哑然。
　　他本来可以直接问商深睿的，但是他没有。说到底，是他自己一开始就不相信商深睿。
　　而且如果真要追究起来，是他更对不起商深睿才对。
　　“宝宝，”商深睿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去哪里了吗？”
　　问是这样问，但是他一双眼睛始终紧紧盯着白荧看，看不出一点要放他走的意思。
　　白荧垂眸沉默了一会。他说：“我也不知道。”
　　他一个没主见了半辈子的人，就算是死到临头了硬要他抉择，他也只会摇头退缩而已。系统带他见过的人越多，白荧就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宝宝一个人去不了的。”
　　白荧重新落进了他熟悉的怀抱之中。宽大温暖，就像以前无数次商深睿抱他那样。最为从小到大最了解他的那个人，即使白荧什么都没说，商深睿一眼便看出了白荧在害怕。
　　“不要怕。”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温柔而坚定的力量安抚着人的心脏。
　　商深睿的话总是能成功安抚到白荧，或许是他从小到大的安全感都是商深睿给的原因，商深睿说的话比什么都管用。他一出现，白荧就安心。
　　“我曾经做错过事情，把我的宝宝弄丢了一次。”他极不愿意提起白荧那场让他一辈子都心有余悸的昏迷：“我绝不会再松开你的手了。”
　　可是白荧这次还是有点难过。感觉到唇上被压住的触感，他不动了。
　　脸上有湿湿凉凉的感觉，却不是白荧自己的眼泪。
　　……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商深睿感觉到不对，他倏的直起身，眼前是一张空荡荡的病床。
　　痕迹还在，但是病床上却空无一人了。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
　　
　　
☆、第七十一章
　　站在一人高的镜子之前，他微扬起下巴，眼睛看着镜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好了脖子上的最后一颗铜纽。
　　镜子前的人本就魁伟颀长的身材被笔挺冷肃的军服衬得更加挺拔，整个人像一把无鞘的刀，泛着冷冽锋锐的寒光。笔直挺立的脊背，仿佛永远不会被任何东西压垮。一身一丝不苟的军装勾勒出冷峻刚毅的线条。
　　今天是白灏去军部报道的日子。一旁的副官站在白灏身后看他穿军服的模样，眼中有水光闪动。
　　“……您永远是我的长官。”
　　长官大人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头也不回地说了三个字：“没出息。”
　　副官用手背揩泪。
　　战功赫赫的白灏上将被发配去ζ星系，这件事情在外面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心灰意冷的副官本来已经做好了收拾铺盖跟着走人的准备。谁知道最终的裁决下来，他非但不用跟着被发配去那个极寒之地，甚至于连现在的职位都没有变动一点。
　　据说是上将嫌弃他碍事，坚持把他和其它一众部下通通丢在了这里没有带走。
　　他抽鼻子的声音实在太烦人了。白灏吩咐他：“你出去等。”
　　副官又抽了一下鼻子，立正称是，麻溜地出去了。
　　关门声响，只留白灏一个人站在房间里。
　　白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顿了一下，然后才伸手，手指摸向了军服外套胸前的夹层。
　　之前他胸前挂的一直都只有自己引以为傲的军勋章，但是现在，白灏能放在心口的只剩下了一样东西。
　　——被细心保存的一张照片。
　　白灏以前偷拍的，画面里是他的荧荧睡着的模样。照片里的人五官精致，眼睫低垂着，因为酣睡而无意识地微张着唇，看着便能让人心中柔软下来。
　　之前白灏的精神力水平虽然一直都居于高危的水平，但是自始至终却都没有出现过问题，连医生对这种状况都啧啧称奇。
　　那段时间，也是白灏和他的荧荧住在一起的时间。
　　白灏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从刚才就没有从照片上面移开过。他心中盘算着，军部那边得再多拖延几天才行。他的荧荧，直到今天还没有醒过来。
　　他还在这里，白灏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一身戎装的男人微低下头亲吻照片。光是一个画面，就能让人看得骨头都酥掉了。
　　系统又钻出来提醒他：“宿主快上。”
　　躲在柜子后面的白荧QAQ：“我们就这么出现，会被当成鬼的。”
　　系统：“麻球烦，你试试白灏会不会怕你？”
　　白荧犹豫再三，开口喊他。
　　“……哥哥。”
　　白灏动作猛地一顿。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先转过头去。
　　事隔多天，再次看到他的荧荧站在他眼前的模样，白灏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心中有滚烫的情绪在翻涌。喉咙一阵阵地发紧，要花费巨大力气才从口中挤出他的名字。一出口，声音却干哑得不像是他的。
　　白荧还是第一次见白灏还有这样呆愣的时候。
　　“……荧荧。”
　　白荧身上还穿着病号服。隔着几步的距离，他没有走过来，只是站在那里，带点怯意地看着他。
　　他是带着自己的身体过来的。就是因为太突然了，白荧怕被当成鬼。
　　“你什么时候……” 白灏想问他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想问他害不害怕，想走过去把他抱进怀里，但是下一秒，白灏反应过来为什么他的荧荧仍然站在那里走过来的原因。
　　原本想迈出去的动作最终还是压抑住了。白灏不想吓到他的荧荧，同时他喉头发苦。
　　“荧荧。”白灏站在原地没有动。心似油烹，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感觉了。
　　“不要怕哥哥。”
　　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忍受，除了他的荧荧一直站在离他那么疏远的距离之外。
　　他的话起了作用。在白灏的注视下，白荧动了，他朝白灏走过去。两人之间空白的距离越拉越近，在离白灏只剩一步距离的时候，他没有停下来，白荧一直闷头走进了白灏怀中。
　　瘦削的身子和这个宽大温热的怀抱天生嵌合。白灏俯**，接住他的那一刻心脏也瞬间被填得满当，沉甸甸的。他抱紧了他的荧荧，将头靠在对方单薄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