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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不能事务所(69)

作者:紫舞玥鸢 时间:2019-01-29 16:50 标签:甜文 豪门世家 灵异神怪

  趁着他们抢食,抽出空闲的言亦君看一眼震动个不停的手机,目光微凝,执鞭人的简讯催得这么急,莫非出了什么事?
  段回川吭哧吭哧啃掉一只大闸蟹,抬眼看言亦君指尖停着一只燃着黑焰的碧蝶,眉心微微一动:“怎么了?”
  “哦,一些善后而已,没什么大事。”言亦君指尖轻动,碧蝶瞬间无声声息地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无形,“我有些事要去处理,很快就回来。”
  段回川张了张嘴,把一些即将出口的疑惑咽了回去,最终点点头:“那你早去早回。”
  重新凝聚的碧蝶像一缕幽绿的鬼火,悄然无声地掠过郊外空寂的树林。
  言亦君跟随着它的指引,在一片空地前停下。
  头顶茂密的树荫挡住了阳光,唯有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时,偶尔从缝隙间漏出一点,斑驳地投注在铺满枯叶的地面。
  树林万籁俱寂,连飞鸟的声音都没有,也不知是为了躲避什么。
  言亦君踩碎一地枯枝落叶,静静伫立于一棵大树下,手机已经丢失了信号,索性关机塞回口袋。
  “既然引我前来,阁下还不现身一见?”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间传递得老远,风中送来沙沙的轻响,像是脚步声,又像是有什么东西长长拖曳过落叶。
  直到一条熟悉的银鞭,置在他脚边。
  言亦君将鞭子握在手里,原本碧光幽动的鞭子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无力地垂落于手掌两端,仿佛一条濒死的银蛇。
  一个穿着素白祭祀袍的中年男人缓缓从树后走出。
  漆黑的长发于两鬓垂下,如瀑披于肩头,面容宛如大理石雕般僵硬,两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眼角被岁月刻上了细细的皱纹。
  他的模样虽不如耄耋老者那般老迈,可沧桑悠远的眼神,却仿佛已经刻过数百个年轮。
  “好久不见了,我的弟子。”男人的声音如他的眼神一般苍老,闲适的口吻,仿佛在同往日叙旧。
  “大祭司……”言亦君用力绷紧拳头,又缓慢松开,按捺下眼底的震惊之色,以复杂敬畏的眼神与之对视。
  他目光凝重,眉头蹙起,缓缓道,“执鞭人,是你派来监视我的?”
  大祭司似乎对他的用词颇为失望,摇头道:“你若按当初与我的约定行事,他就是你最得力最忠心的帮手。”
  言亦君眉峰微动:“你杀了他?”
  大祭司再次摇头,指了指他手中的银鞭:“他失去了他应有的作用,我不过是小惩大诫,让他变回原本的模样罢了。对任何人,我都愿意原谅他们偶尔犯的错,但是,切不可一错再错。”
  “尤其是你,我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我唯一的……儿子。”
  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久远的记忆冲破了时间的囚笼,一意孤行翻涌而至,言亦君不置一词,虚眯起双眸,对他的话报以无声的嘲弄和冷漠。
  对儿子的冷漠,大祭司不以为忤,继续用悲悯和慈爱的眼神凝望着言亦君,像每一个关爱子女的慈祥老父:“我的孩子,你不该放任自己耽溺于儿女情肠,你身上肩负着更重要的使命。”
  “什么使命?”言亦君轻轻哂笑,神情愈发从容平静。
  大祭司沉默一瞬,再次开口时,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作为巫王的后裔,你该知道,族人的处境,你也该知道,复活巫王,才是我们巫族重获新生、重新获得应有地位的最佳捷径,而不是卷在龙族内部的权利倾轧里,做冲锋陷阵的炮灰。”
  言亦君笑得越发讽刺:“与长皇子寒戈勾结,那难道不是你默许的吗?况且,巫王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你还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死人身上,倘若龙戒不能复活他,又如何?如今巫族四分五裂,各行其是,在现世的这一支,他们生活的很安稳、富足,为何要强迫他们卷入这个无底的旋涡里?”
  他微微一顿,终于说出了几十年前就想说的那句话:“巫族从来不曾给过我什么,在我母亲身死时,它不在,我苦苦挣扎时,它也不在,如今凭什么又找上门来,要我背叛自己的爱人为它付出一切?”
  大祭司脸色沉下来,重重道:“你别忘了,当初若非我救你出去,你恐怕早已死在那个黑暗的山洞里了!”
  “是啊。”言亦君怅惘地笑了,“关在山洞里的时候,我也曾幻想,若是我的父亲还健在人世,他会不会来救我,我曾非常憎恨他,恨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直到你出现,把我带到祭塔,让我遇见回川,我终于开始过正常人的生活,我终于忘却了那些仇恨,你虽对我不假辞色,但也尽到了一个师父的义务,那时我真的很高兴,也很感激你,就算没有父亲也没关系,至少我还有师父,还有小师弟。”
  “可是我没有想到,原来我一直崇拜的师父,就是那位抛弃妻子的父亲,原来我也不是你恰逢其会救下,而是你为了寻得一个便于用血巫术控制的棋子,才想起来还有血脉流落在外!”


第65章 浮出水面
  龙渊界元宵节的习俗同现世极为相似, 不同的是, 在龙渊界, 情人在元宵节定情的气氛更为浓厚。
  言亦君一早就知道回川偷偷做了一盏竹灯笼, 用他最爱的金缕丝和长夜竹编织的,夜里也闪着金光, 十足的龙族审美。那个傻小子藏着掖着,攒了好久,还以为自己不知道。
  其实他就是少了一根头发,自己都能看出来,更别说眼底因熬夜留下的乌青了。
  言亦君也做了一盏,用惊雷木雕刻的一条小龙, 每一片龙鳞都贴满了金箔,金灿灿的, 俗得很, 可一想到他欢喜的样子, 就不禁莞尔一笑。
  可惜这盏灯终究没能送出去。
  元宵节那天夜里,大祭司指着他的灯笼, 揭破了他不可告人的心事, 将他关在祭塔的禁闭室里,说出了那个埋藏了几十年的秘密,这个秘密炸得他一时心神大乱, 几乎无法思考。
  他恍惚地跪坐在冰冷的白玉砖上, 眼前是大祭司一尘不染的白靴。
  言亦君无法想象,这双白靴的主人, 原来是一个多么心思深沉的阴谋家。
  多年以来,以祭司的尊位掩盖了身为卜巫的事实,是了,祭司和卜巫的能力多有重合,本就不分家,如他一样,大祭司也是双天赋,或者应该说,自己医、咒的双天赋本就继承于对方。
  言亦君抬头看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无比的脸,多年敬仰的师父和昔日憎恨的父亲,在这一刻形象重合,命运似乎总是这样对待他,真是可笑又讽刺。
  “你不能去见他,你们也不能在一起,你是我的儿子,巫王的血脉,那位回川殿下是龙帝的养子,是皇位的继承人之一。”
  大祭司以平铺直叙的口吻,淡漠地说出这句话,声音很轻,不比一根羽毛更有重量。
  可每个字听在耳中有若千钧之重,重锤一样敲在言亦君心口,敲得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他抬头直直地盯住大祭司,仿佛希望在他脸上找出任何一点细微的破绽,打破这个令人恐慌的僵局。
  “为什么?”言亦君沉默良久,终是问出了这一句。
  短短三个字包含了诸多的疑问,而对方,只回答了自觉最重要的那一点。
  大祭司似是叹了口气:“我已经老了,圣戒供奉于祭塔多年,我也研究了多年,可是它由龙帝亲手封印,龙帝还在一日,我就破不开他的封印,唯一的机会,就是龙族百年庆典之际,圣戒出塔,二太子在龙族身份非同一般的尊贵,龙帝有意让他在祭典上做戒侍,这是复活巫王最好的机会。”
  言亦君沉默得更久了,再开口时仍是重复那三个字:“为什么?”
  大祭司耐着性子,一如往日教导他修行时一样耐心:“我的目标唯有圣戒,派别人去,只会换来他的以死相搏,但你不同,你是他最依赖最信任的师兄,所以,如果你不想他身死,最好想办法让他把圣戒交给你。这是我等身为巫王后裔最重要的使命,绝不容有失。”
  “你救我出来,故意安排我教导回川,一直就是为了等待今天?”言亦君听见自己低沉冷漠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出冰冷的回音。
  大祭司摇摇头,口吻一如既往地沉稳且平静:“我一直等待的,是你肩负起巫族希望的那一天。我已经老了,岁月不饶人,而你不同,你还年轻,那位龙族的小殿下,又那样依赖你。这个任务交于你,最合适不过。”
  言亦君嘴角扯出一个嘲弄的笑,面对这过于荒唐的发展,他竟还能笑得兴平气和:“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受你摆布?”
  大祭司缓缓走到他身侧,目光遗憾而悠远:“我千般计算,唯独算漏了人心,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上二太子,这点,是我的失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对你呢?是师兄弟之间的同窗之谊、兄弟之义,亦或者仅仅只是青梅竹马的依赖,他在龙族不过是刚成年的年纪,天性不羁,心性不定,今天说的话,也许转头就忘了,在龙族漫长的寿命里,你们这数十年的情义,不过一个打盹的时间罢了。”
  大祭司微微一顿,低头去看言亦君阴晴不定的脸色,继续淡漠地剖析他们模糊的未来:“就算他眼下也喜欢你,可他马上就要离开祭塔,回到龙渊大泽了,那里才是他的家,将来他极有可能继承龙帝之位,且不提龙族子嗣繁衍艰难,龙帝有诞育后代的义务,他便不做龙帝,龙族按族规也不允许与外族通婚,况且你还是巫族人。”
  “形如陌路,就是你们的将来。”
  言亦君陡然站起身,目光如电,指甲深深掐入肉里,一字一顿:“绝无可能。”
  像是誓言,又像是希望,一寸寸钉入血骨里。
  大祭司看着他,眼神遗憾得如同看一个精心雕琢却失败了的作品,他抬起手中长长的魂灯,一缕幽碧的火光在灯芯点燃。
  随之燃起的,还有言亦君血脉里流淌的鲜血。
  难以形容的剧痛淹没了他,像是被丢进滚烫的油锅里煎熬,又如同被卷刃的钝刀一点点凌迟,他再也站立不住,摇晃着单膝跪地,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颤抖着摊开掌心,血竟是乌黑的颜色。
  “血巫咒……你……”
  面对言亦君不可置信又伤心绝望的眼神,大祭司错开视线,不去看他,只淡淡道:“你是我的儿子,我本不愿伤你,但你必须知道,我的决心。没有人能破坏我的计划,包括你在内。”
  言亦君扶着墙壁站起来,哪怕此时此刻,也绝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露出自己狼狈懦弱的模样。
  大祭司冷哂一声:“你就在这里,好好想想将来的路吧。想通之前,就不要出去了。”
  ……
  秋意笼罩的树林,犹如这漫长的回忆一样,萧瑟而寂寥。
  言亦君和大祭司对峙在这一派煎熬的沉默里,谁也不愿退步。
  只有落叶打着旋飘悠悠落下,是这场好戏的唯一见证者。
  “放肆!”大祭司重重吐出这两个字眼,雄浑恐怖的威压随之倾泻而出,浪潮一样朝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整片树林被这股狂□□得东倒西歪,齐齐朝外卑躬屈膝,无数的枯叶从枝头脱落,被风卷着四散奔逃。
  言亦君浑身一震,陡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山一样压在头顶,几乎把脊椎压弯,骨骼之间隐隐发出牙酸的轻响。
  然而他的脊梁始终笔直地挺立着,仿佛一柄斩落了温柔假面的利剑,苍凉而倔强地插在悬崖上,风雨霜雷都不能使之折断。
  大祭司沉沉凝视他良久,终于撤去父子间无声的角力,缓缓道:“那个时候,龙族百年祭典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你和那位小殿下,不可能在一起,你是巫王之后,他是龙族皇子,你们之间困难重重,而且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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