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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路可退(124)

作者:北南 时间:2019-01-05 13:53 标签:虐恋情深 都市情缘 灵异神怪 三教九流

  他回到客厅找事儿:“师父,怎么不绣你的原名杜小六?”
  “嘿,你又招骂是不是?”老头正襟危坐,虚虚盖着啤酒肚,使劲拿捏出一点仙风道骨,“祥坤是一位高人赐给我的名儿,杜小六是我没念过书的老父随便起的,那哪能一样。”
  闲聊片刻,萧泽将上次寻找林获的结果和此次前来的因由简单讲述,自然也漏不掉这期间发生的事儿,更囊括了多年前的不堪回忆。他不舍得让林予亲自描述,死都不能让林予再经受一次噩梦,讲到最后把林予的拳头包裹进掌心,加上一句:都过去了。
  老头怔忪出神,似是难以置信,半晌后眨眨松弛的眼皮,禁不住掉下两行浊泪。“不说那些了,不说了。”他拿帕子擦脸,不料擦了一脸明油,才想起来给林予擦过手的。
  林予攥紧的拳头蓦地松开,被老头的滑稽相逗笑。
  他心里惦记着豆豆,不打算久留,喝完杯子中的热水便作势告辞。老头长叹一声,他估计林予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方地界,关心地问:“乖徒弟,以后有什么打算?”
  林予回答:“我在念书,准备上学,然后参加工作。”
  和普通人的人生一样,可是对他来说已经太过难得。老头点点头,可惜道:“真的没法算命了,你那么灵,师父想想就心疼。”
  林予嘴笨地安慰:“师父,别心疼我了,反正我的真本事也不是你教的。”
  老头一听格外冤枉,吸紧肚子吹嘘道:“是我把你点透的,你那时候可怜兮兮地找我哭求,非让我算你是不是丧门星,我拿了仨馍馍哄你,你这个没良心的。”
  他说罢又是一声叹息:“高人真是料事如神,要不是她几十年前指点我,我那时候可能根本不搭理你。”
  林予问:“到底是什么高人?”
  老头说:“高人算命百发百中,绝无错漏,我琢磨这些阴阳五行就是受了高人的指点。高人早在几十年前就嘱咐我,将来有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找上门,让我帮一帮,给自己行善积德。”
  林予激动地抓萧泽手臂,急切地问:“师父,高人在哪儿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老头眯眼细想,“高人是位大姐,当年来蔺溪镇插队……好像就住在你姥姥家。”
  萧泽和林予目光相对,一时间惊讶得没说话。萧泽率先反应,问:“大爷,那位大姐不会是姓孟吧?”
  老头一拍大腿:“没错!姓孟!”
  他们终于离开了蔺溪镇,把仇和恨抛下,本该一身轻地走了,不过临走又揣上满腹疑问。萧泽知道自己姥姥不太靠谱,但没想到隐藏得那么深,可是也弄不清所谓的“指点”是真是假。
  林予端坐在副驾上,捧着自己的脸蛋儿,指缝间透出阵阵绯红,他快要压抑不住心底的激动:“哥,你说姥姥会不会是隐藏的大神仙啊……”
  萧泽心烦地猛踩油门:“她要是你姥姥,可能是神棍,但他是我姥姥。”
  “你姥姥就是我姥姥。”林予紧张地搓搓脸,“姥姥会不会帮我恢复灵力啊,再指导我一下,我是不是还能更上一层楼啊……哎呀。”
  萧泽伸手揉了把林予的头发:“忽悠蛋,从小到大我就没听老太太表达过对算命感兴趣,她喜欢跳舞泡吧玩骰子,永远都在赶时髦。”
  林予反驳:“那我师父的话怎么解释?”
  萧泽生噎一口,只得加速奔向归程。
  在路上时林予思绪纷杂,他完全是病急乱投医的类型,有什么能分散注意力的事儿便死命抓住,每一刻的记忆刷新覆盖,这样将旧的彻底遗忘。
  当吉普车下高速、进市区,接着驶进医院大门口,他就什么都顾不上想了,满脑子都惦记着林获。前一晚的通话让他揪心,但能从气息上感受到林获的身体有所好转,他喜忧参半,下车后一路跑进了病房。
  病房里毫无声响,拉着窗帘还有点昏暗,他轻轻走到床边,看清了林获安详的睡脸。林获永远不会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那些年痛苦背后的原因又是什么,他已经开始忘记,心底的阴翳每天打一束光,日积月累,总有一天会亮堂堂的。
  林予倦极,趴在床边蹭着林获的手背,跟着一道睡了。
  萧泽在门外放下心来,送孟老太回家后洗漱一番,直接被院长叫回了单位,谁也没顾上向老太太求证陈年旧事。
  林获午后醒来,手边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发丝带着静电吸附在自己的手背上。
  嘴巴难以张开,嘴唇似乎都黏在了一起,他动弹手指摸林予的头发,层层深入摸到林予的头皮,越摸越觉得不对劲,吓得他睁大了眼睛。
  林予迷迷糊糊地梦见了解玉成,梦见解玉成又抓他的头发,把指甲嵌在他后脑的伤口里,伴着一身冷汗激灵醒来,但后脑被抠抓的感觉反而更加明显。
  他抬起头:“豆儿,你醒了!”
  林获惊恐地看着他,手下狠狠用力一抠,林予捂着头惨叫,一蹦二尺高!林获支棱着手指挣扎坐起,口干舌燥地说:“小予,有虫子,我帮你。”
  林予放下手一瞧,指尖沾着点血,头皮被抠破了,他赶紧倒水喂林获喝下去,解释说:“不是虫子,是疤,你再摸摸。”
  他抓着林获的手摸后脑勺:“摸到了吗?嘶!轻轻地……”
  林获靠着枕头,染黑的头发在这几天里又滋生出几根灰白色的,他被林予的脑袋吸引着注意力,半晌才回魂:“小予,你回来啦……”
  “嗯,你想不想我?”林予鼻子发酸,“过两天你就能出院了,咱们回家。”
  林获开心,但又迷茫:“你咋没变成猫啊?”
  林予交握对方的手指:“我没有死啊,你也没变成红鲤鱼,咱们都好好活着呢。豆豆,以后的生活有我,有哥哥,有姥姥,不着急做红鲤鱼。”
  林获懵懂地点头,他觉得少了一个人,但已经记不清少了谁。
  病房门推开,萧泽端着一个纸箱进来,见林获醒着便停下步子没有立刻靠近。林予抱住林获,引导着说:“豆豆,哥哥不会打我,只会对我好,你明白吗?”
  萧泽看到林获点头,才迈出步子走到床边,他滑动小桌摆上纸箱,侧身往床沿上一坐,也不说什么。那俩人没动静,他抬头一瞧,林予附在林获耳边正嘀咕小话。
  林予说完抿着嘴,低眉顺眼的,很乖。
  这时林获揪着被子喊他:“哥。”之前还是小泽,眼下又变了称呼,林获怯怯地看着他,“对不起。”
  萧泽平淡地问:“为什么道歉?”
  林获说:“拿牙刷扎你了。”
  萧泽强忍着笑,把纸箱打开,从里面捧出一个圆形小鱼缸,里面还游着一条小红鲤鱼,他在路上买的。林获惊奇地爬起来:“是我小时候,是我下辈子!”
  林予更惊奇:“豆儿,你还知道下辈子?”
  “你讲过啊。”林获抱着鱼缸不撒手,喜欢得很。
  萧泽看情况不错,将林予拽进怀里抱着,正对着林获黏糊,问:“他做鱼,你做猫,我做什么?”
  林予脸上发热:“都行,你做什么都行。”
  他背靠着萧泽,一根一根捋萧泽修长的手指,郑重又温柔地说:“哥,这辈子能遇上,下辈子也能,我到时候抖着一身橘色的毛蹿向你,你抱我。”
  萧泽抱紧他,嗅他的头发。林获瞪着他俩:“……干啥呢?”
  萧泽抬眸放光:“不干啥,就是想抱着。”
  林予抿住嘴不好意思地笑,难为情里透着幸福。林获自然感受得到,眼珠都不转,两只手互相抓挠,充满了好奇。
  “小予。”萧泽低声叫了一句,待林予偏头便俯首吻在林予的脸上,同时再次抬起眼眸瞥向林获,见林获张着嘴巴漏出了口水。
  “你们干啥啊……”林获声音不大,带着点慌乱,“小予你美啥呢……”
  林予明白了萧泽的意思,搓搓脸转身圈住萧泽的脖子,闭眼和萧泽接吻,唇瓣碾磨发出声响,掺杂着轻喘和衣物摩擦声。
  林获眼睛发直,紧贴着枕头浑身僵硬,他隐约想起也被如此对待过,但记不清是什么情况,也想不起对方是谁。他能感觉到萧泽和林予的心情,或者说方圆几米都弥漫着那俩人的浓情蜜意,他的恐慌在这份甜蜜中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悸动。
  他有了前所未有的感受,他觉得这种行为原来并不可怕。
  他笑起来,对于亲吻渐渐脱敏。
  林予脸已红透,脖子耳根都遭了殃,与萧泽分开时不敢抬眼,直接往萧泽的胸膛上一撞,闷着脑袋做起鹌鹑。萧泽倒是一派正大光明,仿佛干了什么光荣好事,他回给林获一个笑容,故意道:“小予真没出息,是不是?”
  林获憨笨地点头:“他从小就这样!”
  出院那天全家都回了博士楼,林获身体还有些弱,他们就在家里张罗一桌团圆饭。孟老太洗手作羹汤,挽着头发,耳朵上戴着副不对称的玉耳环。
  萧泽打着蛋液:“姥姥,你这耳环怎么有点眼熟?”
  孟老太美滋滋地说:“碎了的玉连环改的,我请师傅加了白金包边。”
  春秋时期的玉连环,逛个假货率百分之九十九的古玩市场一次到手,萧泽之前压着没问,现在得问问:“老太太,你认识祥坤么?”
  “谁?”孟老太停下菜刀,“祥坤?这名儿听着跟大内总管似的。”
  老太太纳闷儿的神情太自然太逼真,萧泽见过那么多人也攒了点眼力见,于是说:“原名杜小六,蔺溪镇上的,是小予的师父。”
  孟老太莫名其妙地看他:“小予师父我哪儿见过,还俩名。”
  萧泽搁下碗:“可他说‘祥坤’这名字是你起的,说几十年前你给他算命,还说会有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找他,让他帮一帮。”
  孟老太一愣,但也就愣了两秒,扭脸冲着砂锅叫唤起来:“我的冬瓜汤都溢了,还聊什么封建迷信哪……”
  萧泽为了吃顿大餐没再逼问,但出屋就告诉了林予,俩人装着疑惑胡吃海塞,等吃完一擦嘴便左右夹击,拉着孟老太的胳膊作势问个究竟。
  孟老太摸摸玉耳环:“小予,豆豆是不是累了?”
  林予的一大软肋被戳中,登时撒开手去找林获,他把林获从沙发上抱到轮椅上,喂了片维生素和山楂糕。林获体力不支,也到了午睡时间,歪着脖子沉沉睡去。
  他把林获推进房间安置,折腾完瞥见了梳妆台上的匣子,里面的首饰琳琅满目,但最大那格放着个小本子。
  林予想看,但不敢乱动,正犹豫时萧泽进来了。萧泽是亲外孙,二话没说拿起来,揽着他一起打开,头抵着头,肩挨着肩。
  “萧泽,将相之命,天妒英才,止于三十有五。”林予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急切地往下念道,“但遇命中所爱,逢凶化吉,岁岁无忧也。”
  他喃喃地说:“是指我吗?”
  萧泽翻过一页:“林予,向善之心不灭,历劫度难,孤苦不堪。”他忍不住停下看林予一眼,像是要确定林予此刻安好,而后继续读,“得续前缘,天机不可留,携手换长安。”
  日期落款,是二十九年前的除夕夜,萧泽出生那天。
  巨大的疑惑袭来,萧泽和林予甚至有些惊骇,他们拿着本子返回客厅,同时放慢脚步。孟老太安然坐在沙发上喝茶,浑身镀着层阳台倾泻进来的亮光,时髦劲儿消失不见,只剩慈眉善目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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