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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气太重

作者:魏丛良 时间:2018-11-22 12:38 标签:短篇 灵异神怪

阴气太重

项又驿
许辞


人鬼情未了


1

项又驿这两天很倒霉,霉到什么程度,走路两脚绊在一块摔倒,好好喝水时莫名其妙手抖,一杯子水都倒在了脸上,和人说话莫名其妙打嗝,一打就是两天,晚上睡觉冷空调吹出了暖风,律所的新项目被对家顶掉……
林林总总反正是真的惨真的倒霉。

律所同事让项又驿去拜拜菩萨,怀疑他最近是不是着了什么邪祟之类的。
项又驿不相信这些,只是怪事还在接踵而至发生,项又驿挠着头发,想着要不还是去拜拜佛,至少心里有些安慰。
他请了一天假,正打算开车去寺庙时,律所同事联系他,说有点事必须他出面。

项又驿正在车库,手机信号不怎么好,他扬起眉,对着手机说了一句,“有什么大事?”
电话那头滋滋发出模糊声响,项又驿也不想管了,把手机丢到副座,打转方向盘时,突然眼前黑影闪过,他一愣,定睛去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心里道出奇怪,这时手机又响了,项又驿皱起眉,只好停下了车,接通电话,从车里出来,走到车库外,手机贴在耳边,项又驿语气不耐,“有什么事吗?我正要去拜佛呢。”
同事语气有些急,又是严肃郑重的,对方说:“又驿,你现在必须回来。”
同事顿了顿,他说:“过来找你的人是许辞的母亲,他儿子自杀了。”

项又驿呆滞站着,他问了句什么,对方又说了一遍,项又驿深深呼吸,牙齿都似要被咬碎,他问:“你在说什么?”
同事长叹一口气,对项又驿残忍重复着这个事实,他轻声道:“许辞死了,在一个星期前割腕自杀,没抢救回来。”
项又驿打了个哆嗦,脸颊边似乎有一阵凉风吹过,他伸手去碰,却触到了一片冰凉的湿润。

许辞是谁?
是项又驿分手了一年的前男友,是项又驿从高中开始便喜欢的人,是项又驿曾以为会在一起一辈子的人,可在一年前,许辞提出分手,措不及防没有预料残忍至极的从项又驿生活里消失。
他失魂落魄几乎崩溃,他去找人,去找许辞的朋友,去许辞家里,却只听到一片不知和看到冷冰冰紧闭的屋门。
他捧着那条只有五个字的分手短信,一句“我们分手吧”,许辞就似把十多年的感情尽数抹去。

他不明白,他甚至觉得荒唐,明明那日之前,他还问许辞晚上要吃些什么。
许辞娇气又挑食,想了好久,才说出一两样,他笑着说好,回来时,却不见他了。
整个家空了一半,牙刷毛巾许辞的一切都被他通通收走,项又驿还以为这是许辞又在给他的恶作剧时,分手的短信便应声响起。

项又驿花了一整年,才勉强恢复,余震似乎还在,却又遭遇了崩塌,巨石似乎要把他拦腰截断。
他恍惚着听到许辞自杀的事,干涩的嗓子问:“为什么?他是为什么自杀?”
“许辞母亲说,他一年前被检查出来得了白血病,一直在做化疗……”
眼角边的冰冷肆意,项又驿如一块腐朽的沉石置于车库外昏暗角落里,手机成了烧红的炭,他却打着冷颤,抬起头时,眼前一切都成了暗。

回到律所,项又驿便见到了许辞的母亲,当初和许辞在一起,许母并不喜欢他,见面时大多是冷言冷语,然而此刻,许母眼眶通红,脸上还残留干涸的泪痕。
项又驿递给她面纸,她攥在手里,抬头看他,抿着嘴,哑着声音,轻声说:“又驿,小辞他死了……”
饶是已经从同事那里得知这件事,可从许母嘴里听到,项又驿的心还是如被分割成数块一般,零零碎碎跌落。

他下颌绷紧,脸上每一处轮廓都是刻骨的痛,他说:“我知道。”
项又驿把热茶推到许母手边,许母哆哆嗦嗦接过,双手捧着,她对项又驿道谢,项又驿眼眶酸涩,抑制的情绪在胸口堆积,他问:“伯母,小辞他……究竟是怎么了?”

许母说:“他……他不是自杀,是被人……害死的。”
窗棱外的阴影撇入,拓在项又驿轮廓分明的脸上,斑驳留痕,他沉默的眉,他抿直的唇,他就紧紧咬合着的下颌,每一寸都在宣告着他的隐忍。
他听到许母缓慢称述的声音,像是被磨坏了的大提琴弦,刺痛着耳膜。

“一年前小辞回到家里,他把化验单给我看,对我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我……我就算不理解你和他的关系,可他是我的儿子啊,没有母亲是不会心疼儿子的。他在家里住下,以前念书时住的小房间我每天都会去打扫,床也还是那张小床,一切都好像变,他重新回来了。
医生说他还有一年,我不相信,我带和小辞去医院看病,化疗吃药,后来家里渐渐没钱了,我就去借钱,这些事我不敢和小辞说。
小辞在网上放了个博客还是什么,他每天都会写心情,有一天这个账号被人注意,就给他打了钱,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他说不想要这个钱,可我却没法,我瞒着他收下了。”

项又驿握紧拳头,他问:“后来呢。”
“后来……小辞试了一种很贵的新药,病情竟然得到了控制,医生说只要一直用这种药,也许能多活几年,我很高兴,他也是,他和我说,如果是这样,他是不是能康复,是不是能……来见你。
可后来不知是谁说,小辞是骗子,他根本没病,之后不停的有人来骂他,说他骗钱,我们把化验单放出去,却还是有很多很多人不相信。
他们竟然还有了家里的电话,每天都有人来骚扰,不停地说还钱说骗子,我忍不住去报警,可没用。”

许母哽咽,她用手捂住脸,对项又驿说:“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一开始没有收那些钱,就……就不会这样了。
小辞那天对我说,他晚上想吃炖排骨,他是难得有些胃口,我出去买了回来,他却……却……”许母一声痛苦,她把脑袋磕在桌面上,项又驿拉住她的手臂,他声音像是盘踞在海面的垂死海鸥,他说:“他却死了,像之前那样,把自己抹去的干干净净,永远离开了……我。”

许母抬起头,她眼里是刻骨的恨,她哆嗦着把手机拿出来,递到项又驿手里,她声音嘶哑,说道:“小辞的事,我只想到了你,我真的没办法,求你帮帮我……帮我把那些诽谤造谣教唆小辞去死的人都揪出来,我要告他们,我要告他们所有人。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让他们知道,污蔑怀疑谣言的代价是有多重。
我要他们道歉,给我死去的儿子一个道歉。”

2

严寒冬季,项又驿坐在阳台上,冷风扑簌,他点燃一根烟,火星在夜色中发亮。
项又驿夹着烟,凑过去,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喷洒,吸进去的味道却有些奇怪,项又驿一愣,眯起眼低头看去,就见烟尾里竟然泡了水。
他眨了眨眼,心里升腾出一股烦躁,把烟直接丢在了阳台上,拉开藤椅,朝市内走去。
待他走后,阳台之上,带着火星的香烟在地上滚落几圈,火星子突然捻灭。

项又驿走进客厅,就被绊了一下,随地乱丢的酒瓶在脚边滚了几圈缓缓落定,项又驿深吸一口气,跨过那片酒瓶尸体,把自己的身体抛进沙发里。
自那日许辞母亲找过他后,项又驿便放下了手上的所有工作,他去往许辞家中,在他房间里呆坐了一下午,在许母家中吃过了饭,第二天又同许母去了殡仪馆。
许辞火化后,五七还未过,骨灰便存在里面。

这是在分手之后,项又驿第一次见到许辞,他曾经是想过万一有一天他还能见到许辞,届时大家是什么样子,他是否还是单身,他会不会看到自己时后悔当初那般分手,他会不会念出项又驿的名字,说我们和好吧。
只要……只要许辞和他说,他回来了。
项又驿就会心软,就会答应,就还是会那么爱着他。

可他从未想过,再次见面,许辞会变成一片灰烬,放入盒中,什么都没了。
项又驿跪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的抽噎,后脊弯折,像是一段被拉断了的弓弦。
很难去想象,许辞已经死了。
死了代表了什么,那就是什么都没了,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说我爱你时的郑重,一切都没了。
项又驿把脸埋在膝盖里,心里像是被凿开了一个洞,鲜血横流。

许母要起诉那些污蔑的造谣者,便要列出一个清单。
项又驿翻看许辞的网络记录,在评论里,把口出恶言的人一个个记录下来。
整整三天,那些恶言恶语似乎是看不完的,项又驿盯着一条“你去死吧”的评论良久,手指掐入大腿的肉里,疼痛蔓延开,他趴伏在电脑前,嘶吼一般的喊着许辞的名字。

打印下来,整整三页A4纸的名单,是许辞的催命符。
许母看到之后,失声痛哭,项又驿维持理智,压着喉咙里的酸疼,对她说:“阿姨,诽谤行为必须是针对特定的人进行,不一定指名道姓,只要从诽谤的内容上知道被害人是谁,就可以构成诽谤罪。
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行为必须属于情节严重才能构成本罪,严重的程度,要看受害人人格、名誉严重受损,或者致其精神失常或导致被害人……自杀。”
许母抬起头,她问:“可以判几年?”

项又驿沉默数秒,随后沉声道:“三年。”
“只有三年?”
下颌的骨头错开一寸,又僵硬的挪动,项又驿握紧拳头,他说:“三年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上面的人大部分只是盲目跟从,想要找出最先造谣的人,还要花些时间。”
许母的泪弄湿了那些纸,她泣不成声,“小辞的一条命只够……三年。”

项又驿抬起头,眼眶里的泪堪堪溢出边缘,他徒然起身,捂着眼睛,对许母说:“阿姨,我……先出去一会。”
从令人窒息的房间内离开,项又驿匆匆走到厕所,推门用力关上,项又驿扯开领带,揪着领口,衬衫散开,他双手撑在洗漱台前,盯着白炽灯下的自己。
唇线是压抑的笔直,鼻尖沁着冷汗,额头的青筋浮起,眼睑下拓下鸦青,他似不认识这般的自己,抬起手,捂着左眼,掌心里便瞬间湿透。
他压抑着苦闷的唤着许辞,叫着小辞,他似再也受不了,趴在水池边,脸颊贴着冰冷的台面,他呢喃低语,说,小辞,我好想你。

流水突然淌下,水池里的水花四溅,项又驿一愣,他伸手去碰那个龙头,轻轻按下,水流关上,却在松开后,又被开启。
水似有生命,在呆滞的项又驿面前蔓延,一滴水珠汇聚着另外一滴,在项又驿面前汇聚展开,项又驿的心缩紧着,他后退一步,那流水在他眼前变成了一个字。
那是一个“双”字。

项又驿有个习惯,一些说过的话总喜欢说第二遍第三遍,不厌其烦的叮嘱着许辞要注意些什么,许辞就给他起了个绰号,总喜欢叫他“又又”,后来更熟悉了些,“又又”成了一个“双”字,许辞的恶趣味就是看着项又驿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
双儿双儿的叫着,瞧着项又驿一脸头疼的模样,他就哈哈大笑。

而此刻,流水成双,不是真实,诡异的事情,却让项又驿心里闪过狂喜。
他靠过去,是小心翼翼,又似不敢置信,去碰那浮在半空的水流,在触及之时,门被打开,水流跌落,水珠四溅。
浇在了项又驿的脸上,他怔怔的看着地上四溢的水,抬起头,同事朝他走来,快速把水龙头关了,奇怪问道:“又驿怎么了,怎么开了四个水龙头,水都溢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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