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147)

　　“嗯。”李风点点头。
　　“现在唯一薄弱的是北边，东林那个邱与，不像是个稳重的人，”于上校低声说，“跟邱时完全不同。”
　　“目前还能用，”李风说，“苗头不对就处理掉。”
　　“要下雪了。”邱时站在洗马镇炮塔最顶层，看着西南方向。
　　风刮得很急，云层在远处翻滚着，也许是因为没有了云城大黑山给的安全感，站在高处时，有种隐隐的不安。
　　“还得有一阵子，对我们来说正好。”邢必靠在瞭望口边上。
　　“你会害怕吗？”邱时看了他一眼。
　　“这次吗？”邢必问。
　　“嗯。”邱时应了一声，把手伸出塔外，感受着风速。
　　“不害怕，”邢必说，“我们会赢。”
　　“我害怕也不完全是在输赢。”邱时皱着眉，还是看着远处。
　　“是怕别人飞出去是肚皮着地吗？”邢必说。
　　邱时愣了愣，笑了起来：“操。”
　　“怎么，”邢必也往外看过去，“那你怕什么？”
　　“我以前从来不想明天以后的事，”邱时说，“我觉得自己最后能平平安安死在云城外，就行了，但现在呢，要面对的是那么多人的生死存亡，如果我们决定的进攻方式是错误的，会有很多人因为我们而死。”
　　“邱时，”邢必看着他，“他们不会因为我们的一个决定活，也不是因为我们的一个决定死，是死是活，所有人面对的都是同样的困局，没有选择的余地。”
　　“几点开会？”邱时问了一句。
　　“还有半小时。”邢必说，“二级生化体也差不多要到了。”
　　“有人去接吗？”邱时问。
　　“桑凡带了两个去接，”邢必说，“洗马镇外围协防的黑血人也都就位了，生化体也派出去了，有任何异常进入，三十秒内都会解决。”
　　“嗯。”邱时点点头。
　　这次行动要的就是快，但又无法轻装上阵，必须要有重型装备车跟着，规模不小，所以要想不惊动共生体，就得在外围有足够的警戒，任何进入警戒范围的人或者生化体，都会在第一时间里被清理。
　　从炮塔下来，往作战会议室过去的时候，邱时能看到镇里快速跑过的队伍，平时那种平静的边防小镇的状态已经被打破。
　　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凝重的，透过眼神，能看到隐藏在表情之下的，有兴奋，有愤怒，有惊慌，也有迷茫和麻木。
　　还有担心。
　　赵旅和胡小岭开着一辆放满武器的拖车往镇口开去的时候经过了他们面前，没有时间说话，只来得及对了一眼视线。
　　邱时冲他俩笑了笑。
　　路过二队的宿舍时，赵一正在检查队员的装备，二队被列为了第一批跟着二级生化体飞行进入的主要成员，也是最有可能死亡的部分。
　　“开会时间到了吗？”赵一看到他们，问了一句。
　　“还有一会儿。”邱时说。
　　还想再说点儿什么，赵一拦住了他的话：“这是二队的荣誉，英雄二队，总要对得起这个称号。”
　　“嗯。”邱时应了一声。
　　“如果没死，”赵一低声说，“我要求给二队加两个字。”
　　“行，”邱时说，“两个什么字？”
　　“不死英雄二队，”赵一说，“我们一块儿商量出来的。”
　　“我以为怎么也得加个超级呢，”邱时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有点儿难受，“不死英雄二队，行。”
　　会议室里人基本已经到齐了，生化体的几个队长，人类军队的几个军官，还有邓叶叶代表了黑血人参加会议。
　　邱时坐在杨上尉旁边，这次战斗留在镇上的总指挥是从云城派过来的梁少校，据李风说，是于上校很看重的人，能力强。
　　“人都齐了吗？”梁少校问。
　　“齐了。”杨上尉说。
　　“午夜前，我们最后一批武器和人都会到齐，”梁少校起身，看着沙盘，“从洗马镇南面出发，往西南的共生体营地前进……”
　　梁少校看了邱时一眼。
　　邱时站了起来，二十多年里只对收尸的时间做出过安排的他，现在需要对着这一群人讲清作战流程。
　　“时间有限，我可能会讲得很快，有任何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打断我，”邱时接过梁少校递来的金属小棍儿，点在了共生体营地的边缘上，“这是黑松林，是营地边缘，我们第一步要突破的就是这里的陷阱，装甲车冲过去……”
　　“什么样的陷阱？”有人问。
　　“不清楚，为了不惊动对方，没法探查，”邱时说，“最外层的机关冲破之后还有没有别的，也都不清楚，需要随机应变，对方可能还拥有变异的巨型感染动物。”
　　邱时停顿了一下，视线从大家的脸上扫过，手里的小棍往前移：“黑松林再往里，就是悬崖，下方就是营地，第一批二级生化体用翼装从崖边飞行降落到营地里，每个二级会再带上一个人类士兵，负责把滑索和屏蔽装置带下去，黑血队伍同步从营地西边发起进攻，协助滑索固定，之后的人类队伍都需要在悬崖上的火力掩护下，用滑索下降进入。”
　　“在滑索下降的过程里，”邢必接上了他的话，“生化体会用弹射装置从空中进入营地，同时掩护滑索上的队伍。”
　　接下去就是堵住营地南边的丛林，防止共生体从那边撤离。
　　“共生体的协同作战能力非常强，如果屏蔽装置被破坏，他们的主体一旦开始控制，”邱时说，“他们就是一个整体，所以对我们的要求也很高，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汇总信息做出调整，这些就要靠各位了。”
　　“清理共生体主要由生化体队伍负责，人类士兵需要破坏他们的通讯，装备，物资，”邢必说，“要毁掉这一片真菌林，这是一个随时会成为巨型巢穴的基地。”
　　“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梁少校问。
　　“我们的士兵没有实战经验，也基本没有接触过生化体，更不用说共生体，”有人开口，“这次作战任务非常紧急，几乎没有时间详细交待细节，有任何配合上的失误，都有可能让作战失败。”
　　“的确是这么回事儿，”邱时说，“但如果我们留给自己足够的时间，也就同时留给了对方足够的时间，现在动手，我们已经比对方准备的时间长了一天半。”
　　“这次战斗能成功解除云城目前面临的最大威胁，”梁少校说，“无论是什么样的代价，比起一城的居民，比起日后还能来到云城寻求庇护的那些难民，都是值得的。”
　　“为了还有以后。”邱时说。
　　大家跟着喊了一声：“为了以后！”
　　天色暗了下来，邱时坐在指挥车里，外面是安静而忙碌的待发队伍，他只是一个顾问，具体指挥和带兵的事儿不用他管，他只需要坐在这里，等着出发。
　　李风的电话打了进来，听声音都能看到他拧着的眉毛：“你要亲自上阵？”
　　“不然呢？”邱时说，“二队全员敢死队了，我躲着吗？”
　　“为什么要二队最先上？”李风问，“二队难道不能……”
　　“不能，先头部队决定了后面的战局，已经都用的二级生化体了，第一批人类士兵如果不用有经验的，下去一帮两眼一抹黑的送死吗？”邱时说。
　　“邱时，”李风说，“我费这么多心思，不是让你去死的。”
　　“我不会死，我有经验，我加强过，我有搭档，”邱时说，“这样如果还死了，那就是你活该。”
　　“我活……”李风听笑了，过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邱时，活着，云城……不，人类需要你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