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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客(42)

作者:木苏里 时间:2020-04-21 09:30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灵异神怪 现代架空

    他这才想起来,这是他丢给鹳妖让他写出《西窗琐语》后续内容的纸。
    谢白一目十行地扫完了那大一片文字,果然如他之前所想,《西窗琐语》后面的内容提到了那带着白虎的黑衣人的行踪。
    “有眉目?”一看他那表情,娄衔月和洛竹声便猜了个七八分。
    谢白抖了抖手中的纸:“不是殷无书,但很可能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那不是一样的么!在哪儿在哪儿?!”
    谢白面无表情地念着其中的原话:“金乌所沉,地之极北,山之极渺,人间极静之处。”
    娄衔月一口老血呕出来,骂道:“好一句屁话!”
    谢白攥着那张纸,脑中把这句废得不能再废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十来遍,几乎要把所有地名都挨个来对照一遍。结果就在他盯着那张黄纸出神的时候,莫名跳了频道,想起了之前鹳妖跟他说的一句话:“我没猜错的话,这红色的珠子,是血啊。”
    他猛地一抬头,道:“天山!”
    说完这话,他便收了手中的黄纸,转头一道灵阴门直接开在面前,二话不说抬脚便迈了进去。
    “哎——我也去!”鲛人一看唯一的熟人要走,一个飞扑挂在谢白腿上跟着窜了进去。
    大概是他飞扑的姿势莫名有种声势浩大的感觉,十分具有煽动性,娄衔月一个脑抽,条件反射似的也迈了脚,掐着灵阴门关闭的瞬间,堪堪挤了进去。
    鲛人:“……”
    娄衔月:“……”
    这两个大约都觉得对方有病,在黑暗中睁眼瞎似的对视几秒,一前一后跟上了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谢白。
    他们落地的地方,是天山山脉的一处峰尖。目之所及俱是白雪皑皑,茫然成片,莫名有种生灵绝迹的静寂之感。天上顶上黑云滚滚蔓延百里,诡谲至极。
    谢白之前在古哈山上看到这片黑云,还以为要起风暴,现在落在黑云正下方再看,却没那么简单。
    一般会卜算的人,天生便有种不可言说的感知力。这种感知力在这种时候,给不认路的谢白提供了莫大的助力。娄衔月几乎刚一落地,就直指着远处的第三个绝壁道:“去那边看看。”
    谢白没那工夫再去翻山,再次直开了一道灵阴门直通那片绝壁。
    结果这一次,从灵阴门中出来的几人一脱离黑暗,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就见那片笔陡的绝壁上裹了一层厚至数十米的冰,也不知是积了多少年的产物,光看着就觉得坚实难摧,森寒刺骨。而那厚重剔透的冰层之中,赫然封着一个人,宽袍大袖,长发垂地。
    那人身量极高,肩背挺直,独独低垂着头,散落的头发遮了大半张脸,几乎辨不清样貌,只露出了高而挺直的鼻梁和瘦削的下巴。
    谢白漆色的双眸中瞳孔骤缩,脱口道:“殷无书……”
   
    第42章
   
    那一瞬他脑中几乎“嗡——”响了一声,便是茫然一片了。不过很快,那股茫然就又被冲散了——
    虽然那若隐若现的下半张脸跟殷无书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怎么可能是他!殷无书怎么可能穿着宽袍大袖恢复成当年头发极长的模样,人事不省地被封在这样厚重的冰层里?!
    谢白几乎立刻想到了障眼术迷魂阵之类的东西,他刚一回神,就听一旁的娄衔月“呵”地抽了一口气。
    他看了娄衔月一眼,又顺着她的目光朝陡崖的高出一看。
    就见又一个人影正坐在这方陡壁的正上方,几乎坐在崖尖上,山崖顶上的风卷着地上的碎雪在那人身周打转,掀开了他大衣的半边衣摆。
    那位置对普通人来说有些高远,但是以谢白他们的眼力,却完全可以将那人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犹如在面前一样。
    那才是殷无书!
    他一双长腿正盘坐着,肩背挺直,双眸紧闭,嘴唇淡得简直看不出什么血色。被卷起来的细碎的雪沫落在他的头发和眼睫上,显得毫无声息。
    在他头顶上,滚滚百里的黑云形成了一个漩涡形的纹路,显得格外厚重,墨色淋漓。而在他脚下,无数淡金色的丝线正以他为中心延伸开来,从崖上垂下,沿着陡直的峭壁渗透进厚重的冰层中。在阴影掩盖之下,正细细密密地缠在那个冰中人的身上。
    娄衔月和那鲛人已经直接傻了,张着嘴瞪着这情景半天没说一句话,也不知道各自在因为什么惊诧。
    谢白也没那工夫管他们,就在他努力忽略掉冰中人,抬脚想直接掠上崖顶看看殷无书的状况时,他心口处突然猛地刺痛了一下,就像是有人直接拿着钢钉强行刺穿他的皮肤骨肉,钉进心脏里一样。
    他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弯腰紧紧揪住心口。
    紧接着,心口的地方便开始以心脏跳动的频率一下一下地剧痛起来,不论是疼痛的位置还是那种钻心剜骨的滋味,都让谢白想到当年钉在他心口的三根铜钉。
    那三枚铜钉在他当年睁眼的时候便消失了,也不知是直接长进身体里跟胸骨融为一体了,还是“功成身退”地消失了,只在他心口留了三眼血洞,又在转眼间结疤掉痂了。
    现在想来,应该是前者,因为很快,除了钉穿骨肉的剧痛之外,心口处又多了被火烧一样的灼痛感,即便隔着衣服,谢白的手指也能感觉到那种烫意,好像他心口真的烧起了一团火,烧透了衣服又灼伤了手指一样。
    那种痛感简直煎熬难耐,谢白几乎没有精力去思考这究竟是怎么引起的,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这种灼烧感的来源,因为除了心口以外,他周身其他地方的热量都开始迅速流失。
    就像是在挤一条本就很干的毛巾,使劲绞上两下,还能再流出一些水来。
    谢白浑身上下所剩的最后一点热气全都汇聚在了心口,这里烫得几乎要化开,其他地方则开始慢慢僵硬冻结,这种寒热齐聚的感觉,着实磨人得要命,几乎只是眨眼的工夫,他本就苍白的脸上便没了一点儿血色,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又迅速化成了霜。
    有那么一瞬间,谢白恍然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五岁之前,回到被百鬼养尸阵反复煎熬的日子。
    他咬着牙撑了一会儿,终于支撑不住,“咚”地一声单膝跪在了冰雪交杂的地上。
    “小白!”娄衔月惊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又“啊”地叫了一声,下意识缩了一下手,“怎么比这冰还冷?!”
    他手指痉挛一样紧紧揪着心口,小黑猫想凑都凑不过去,娄衔月和鲛人又惊得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在剧烈的疼痛中,谢白恍然听见百千鬼哭声潮水般满过来,凄厉惊惶。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探入他的胸腔,拨弄了一番,随着一声幻听般的“咔哒”轻响,两股黑雾从他心口游散出来,一股游移直上,瞬间便攀上了崖顶,直接绕在了殷无书身周,另一股则穿过厚重的冰层,缠住了冰中人。
    崖上崖下的三个人被系成一体的刹那,天上黑云剧烈翻涌起来,狂风凭空而起,巨大的威压从三人身上震荡开来,直接把娄衔月和鲛人撞得老远,鲛人直接被撞出了鱼尾原型,猛地咳了一口血,软泥一般趴在地上,娄衔月断线风筝似的直接落到了数十米开外,撑都撑不起来。
    一时间,雷鸣夹着电闪在黑云中滚滚不息,风雪似乎被某种诡异的吸力闲扯着,从崖上倒灌下来,疯狂地撞着下面厚重的冰层。
    谢白被剧痛占据了大半神智,唯独余下了一点近乎可以忽略的感官。他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成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囊,有劲厚纯澈的灵力从身体的一侧灌涌进来,又从另一侧奔涌而出。
    但他却分不清哪里是进,哪里是出。
    山崖之上,殷无书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一干二净,紧闭的双眸微微颤动着,似乎想睁开,却又受困于某种境况睁不开来。
    以他为中心蔓延到冰层中的金线开始一根一根断裂开来,每断裂一根就会发出一声铿锵的尖鸣,像是某种倒计时一样,听得人耳膜刺痛,内心不安。
    而每一声尖鸣响起的时候,崖壁那厚重的冰层上就会多一条裂缝。
    前后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冰壁上便布满了长短蜿蜒的裂痕,蛛网一样盘错勾结,白色的裂纹将透明的冰面毁得一塌糊涂,掩住了冰中那个宽袍长发的人,使人根本看不真切他的模样。
    就在殷无书身下最后一根金线也锵然崩断的时候,早已变成花面的厚重冰层轰然炸开,跟碎冰一起飞溅而出的,还有无数一指长的黑色细物,那是八十一根钉魂钉,有几根飞弹出来的时候,擦着谢白而过,在他手上和脸侧划出两道细长的伤口,渗出了几滴血珠。
    这点皮肉小伤,此时的谢白几乎完全感觉不到。因为他脑中有一声清啸直接划破了厉鬼嚎哭之声,震得谢白太阳穴一阵生痛,喉头一甜,张口吐出了一口血。
    那一口血吐出去的时候,那声清啸已经消失,他只觉得一阵狂风从面前扫过,带着什么东西呼啸着离开了。
    随着那阵狂风消失,他心口的剧痛感也如退潮般慢慢缓了下来,一点点减轻,最后只剩余一点隐隐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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