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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沧海(98)

作者:枫桥婉 时间:2020-02-10 08:12 标签:甜宠 强强 年上 情投意合 权谋

  苏朗睨了他一眼,声音平淡:“姜将军,我这也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他屈指叩了叩剑鞘,目光冷冷扫过跪在地上的东海水军众将:“一个时辰,慢一步,以抗旨谋逆论处。”
  被封锁数日的颖海城门终于打开,和苏朗从宁昌边界一起过来的随从接管了城门关卡,而那只被箭失穿身而过的猫,依旧静静地定格在城墙边,苏彰守在一旁,没人敢去出声提醒苏朗,就仿佛一向跳脱会来事的苏大宝只是难得的安静了一会儿,陪着苏朗安排好颖海城门的一应事务。
  危机还并没有真正解除,姜镝已有反心,浮云地纪不可能真正制住他,只是如今东海水军右师人心不稳,敬王的时机也尚未彻底成熟,姜镝才暂时退了一步。
  而苏朗现在要的就是时间,他要等星珲和谢嶙率军赶到,也等帝都在颖海和昌州之间做出选择。
  混乱城门口渐渐开始井井有条起来,苏朗神色平常地转过身,朝苏大宝的方向缓步走过去。他俯下身握住那只箭,垂着眸子看不清表情,一旁的苏彰只看见他嘴唇翕动,声音几不可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语气又温又轻:“苏大壮,你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利箭抽离皮肉的撕裂声音让苏彰不忍地别过脸去,苏朗手上动作极稳极快,苏彰再回过头时,只看见那支箭失被他握在手里,一寸寸碎成了齑粉。
  苏朗脸上依旧没什么悲色,他将血污满身的猫抱在怀里,摸了摸它的头,从容站起身来,轻声道:“苏大宝,回家了。”
  苏彰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随他一起进了城,苏朗缓步走了一段,脚下一停,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偏头吩咐苏彰:“城南的铺子还是开着么,你去帮我买两斤炸小黄鱼……”
  他话音渐低,垂眸看着怀里的冰凉,又摇了摇头:“不了,还是我自己去,苏大宝这挑剔猫喜欢吃刚出锅的,我带它去。”
  “公子……”苏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出声,话却没说完,就见苏朗才走出两步,脚下忽然一软,直直跪倒在地,怀里的那点重量压得他肩头一弯,大滴的眼泪顺势砸落在地上。
  良久,苏彰才听见他一声声的哀语:“是我来晚了。”
  “是我错了……”
  城外有侍从打马进来,停在苏朗身后十步之外,见他失态,迟疑着没敢上前。
  苏彰忙上前一步,挡住苏朗,问道:“什么事?”
  侍从行了一礼,双手将东西奉上:“启禀公子,定国公世子周敏才差人给公子送来了封信。”
  苏彰额角一跳,直觉不妙,硬着头皮上前接过了那封信,挥手令侍从退下,犹豫着未敢上前。
  “拿来。”苏朗迅速收拾好情绪,平静如昔地拆开信封,纸上却并没有只言片语,入眼只是一幅水墨淋漓的山水画——
  澜江洪波。
  和周敏才在锦都送他的那柄扇子如出一辙。
  苏彰余光扫过了无声息的苏大宝,心弦猛地拉紧,急忙从苏朗手里接过宣纸:“公子,这画还是扔了……”
  苏朗目光低垂,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幅水墨图,极低地说了句:“留着。”
  苏彰没有听清,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再问了一声:“公子?”
  苏朗抬眸,神情冷然:“我说留着。”
  作者有话说:
  我可能在自虐,我是甜碗,星珲下章就来了!


第97章 圣旨
  天命这一回似乎并不愿站在颖海城身后,颖北肆意横行的疫情没有因为城池围困暂解而得到延缓,反而愈演愈烈。几日下去,大半个颖北几乎已经沦为病魔的屠宰场,疫情甚至还有向颖南侵袭的趋势。
  姜镝不免又动起了围城的念头,尽管苏朗有浮云地纪在手,姜镝不敢太过,但仍是以心系昌州百姓安危的名义,令东海水军向颖海城推近了二十里,而此时星珲与谢嶙却仍没有赶到。
  苏朗在府中听完苏彰的禀报,心中微紧,他们自宁昌边界分别,星珲和谢嶙只会以最快的速度带兵抵达颖海,如今却迟迟不到,那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被拦住了。
  他看着桌案上的地图,目光渐沉。敬王势力盘踞昌州宛州,他若想以澜江天险为屏障与陛下分庭抗礼,最稳妥的做法就是先拿下颖海。
  如今颖海被瘟疫所困,东海水军先下手为强,颖海已经成为送到敬王嘴边的肉,在这样的关节眼上,姜镝对颖海城的封锁较之上次却削弱了许多。浮云地纪对现在的姜镝来说只是个幌子,如果他没猜错,真正的原因是姜镝手里没那么多兵围困颖海——他派人去拦截星珲和谢嶙了。
  苏朗攥了攥拳,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站起身将浮云地纪放到苏彰面前,沉声吩咐:“等天黑,我亲自送你出城,你带着浮云地纪去宁州调军,以解颖海之围。”
  苏彰却没接剑,反而摇了摇头,肃着脸道:“公子,你越界了。”
  苏朗闻言叹了口气,他垂眸看着这柄黑金古剑上的山河地理纹,浮云地纪是天子之剑,寓天子权威,剑之所至,说是陛下亲临也不为过,他让苏彰拿着这把剑去宁州调军,宁州总督十有八九会出兵。
  楚珩将这把剑交到他手上时,说的是怀泽城的事,如今他拿着浮云地纪与姜镝率领的东海水军对峙,其实已经是逾矩了,事急从权,陛下顾念旧情多半也不会追究此事。但这不代表他可以凭此在两州之间调动驻军——他这是在矫诏,在欺君,在触犯帝王绝不容许臣子触碰的底线,甚至是在拿颖海苏氏的未来赌皇帝的信任。
  “公子,属下说句不好听的,眼下瘟疫闹得昌州人心惶惶、流言四起,东海水军围困颖海甚至是顺应了部分民意,我们都不能确定陛下会怎么抉择。如今您擅自调军,往小了说是越过帝都直接替陛下做决定,往大了说就是颖海城藐视君威不臣犯上。日后陛下若是真的追究起来,就算您和陛下曾有师出同门的情分,恐怕也承担不起这罪责……”
  苏朗敛下眼帘,视线落在舆图上,颖海既是澜江入海口,也是昌州腹地门户,是宁昌两州的纽带。以颖海城为据点,怀泽城作补给,宁州驻军随时都能渡过澜江锋指昌州,届时敬王在昌州的部署无疑会大打折扣。不管是作为苏氏的世家地望,还是这场皇权争斗的开端,这座城,都不能放。
  他必须得赌。
  桌角上那把澜江洪波的扇子时时刻刻在提醒他,颖海如今几乎已是敬王砧板上鱼肉。苏朗目光冰冷,攥紧了拳,无论陛下如何取舍,这场疫症浩劫过后,颖海苏氏恐怕都得受到重创。退一万步讲,就算颖海城注定逃不过此劫,也得由他自己动手,决不能折在敬王、折在周敏才的手里。
  苏朗抄起浮云地纪,挥手令苏彰跟上。
  老国公的书房内传来几声压抑的闷咳,苏朗走到门前,微微皱了皱眉,刚吩咐了门下小厮去请大夫,就见老国公已经闻声走了出来,不在意地摆摆手叫住人,只道小感风寒,已经喝了药不碍事。
  苏朗随老国公进了书门,开门见山,直接说了来意。
  老国公听完,不置可否,只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点了点头道:“你比你大哥有魄力。”
  那一日,一对祖孙在夕阳下仅仅半柱香的交谈,便对颖海未来的命运做出了孤注一掷的抉择。那时他们并不知道,帝都早在他们之前,就已经交付了山鸣谷应的信任。
  “苏朗”,老国公沉声叫住他:“无论这件事结果如何,就算宁州驻军调不来,日后你都得亲自去向陛下请罪。”
  苏朗点点头,一步踏出门外:“我明白。”
  有苏朗这名归一境亲自开道,东海水军那并不算十分严密的封锁圈当然困不住他们,苏朗持着云起潮生,带着苏彰从北门一路杀出,趁着夜色将苏彰送上了踏往宁州的路。
  这一举动显然也打破了颖海苏氏与东海水军僵持,隔日,姜镝怒令东海水军再向颖海城迫近二十里,俨然是与颖国公府彻底撕破了脸。
  然而命运的天平已经开始悄然倾斜。又三日,苏朗终于在晚霞晖光里等来了星珲。他们数日未见,星珲在颖海城门前看见苏朗,却并未多言语,目光里染了些许忧色。
  令苏朗意外的是,除了谢嶙率领的连松成嫡系驻军,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新任怀泽总兵带来的一支怀泽水军。
  苏朗当然没有忘记,现在的怀泽总兵,是由暗转明的天子影卫出身,对陛下有绝对的忠诚,不会听命于陛下以外的任何人。楚珩将浮云地纪交到他手上时,指明了是让他处理怀泽城的事宜,当日陛下还借了他一支天子影卫从旁协助。因此苏朗手里的浮云地纪唬得住别人,却未必调得动影卫出身的新任怀泽总兵。这些人的到来,只能说明,陛下对颖海城的事已经有了计较。
  果不其然,一封圣旨和怀泽水军一起到达了颖海,圣谕说,昌州及东海一应驻军悉听颖国公府调遣。
  苏朗听完圣旨,却并未放下心,反而轻轻皱了皱。
  怀泽总兵许是察觉了他神情有异,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苏朗心中微凛,不动声色接过圣旨,又和诸位将领安排了驻军就地扎营,一应事务明日再议。
  等到了僻静处,苏朗终于寻了时机开口:“这圣旨不是……”
  怀泽总兵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直言接道:“确实不是从帝都来的,是我接任怀泽总兵的时候,陛下提早就写好以备不测的。”
  苏朗闻言略怔了一怔,眉头轻锁。东海水军左师提督姜镝反心已起,就像苏朗手里的那把浮云地纪一样,一封圣旨其实并不能真正让姜镝退却,恐怕也未必调得动水军左师。陛下若是对昌州局势已经有了计较,多半会直接从宁州等地调军,断不会只传来这样一道轻飘飘的旨意。
  怀泽总兵又道:“您也知道,兵跟将走,东海水军乱的不是兵,是将。经此一役,也大致能看得清昌州到底哪些人在跟着敬王搅弄风云了,东海水军左师已是反心昭昭,右师提督秦友方将军倒还可用。谢嶙将军他们此次来的这般迟,就是被东海水军右师拦截的,倒不是秦将军的命令,他们奉的是‘代总提督’姜镝的军令。谢将军不好直接跟他们硬打,也不好不打,进退两难倒被困在路上。直到我带着圣旨赶到,水军右师才退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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