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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少年行(11)

作者:南风歌 时间:2020-01-14 11:23 标签:生子 年下 天之骄子 天作之和

  慕容骁说完,也不管被他气得头顶快要生烟的少年,只管施施然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对信云深的印象并没有那麽差,实际上像信云深这样的成长环境,上有专制的父亲,还有优秀的兄长,俱对他宠溺非常,他还能养成今天这种脾性已实属难得。他比常人聪明,也比常人看得透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然而现在这种未经雕琢的玉石模样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只凭著一股子纯粹的爱恨正直驱使著,晶莹剔透得不染尘埃。
  只是欣赏归欣赏,慕容骁却是看不得信云深这麽逍遥。一入江湖岁月催,谁不是两手污血一身沈灰,你晶莹剔透给谁看呢?!凭什麽谁都捧著你护著你,连高放这麽柔弱的人也要把他护在身後。
  啧,这小子何德何能?!
  慕容骁摇著骚包的扇子,穿过院门径直地往前走去。
  却说信云深被慕容骁这种老狐狸夹枪带棒地好一番损,竟是一个字也反驳不了,心情已经跌到谷底。回到房里高放却不在,信云深便留了字条,一个人晃到街上去散心了。
  随便进了间茶馆,要了壶茶水和几碟点心,信云深才发现茶馆里的说书人正在讲著的竟然是自家大师兄的故事。
  这种故事大多大同小异,不外乎美人落难,英雄救美,双宿双栖的美好故事,只不过套一个江湖红人的大名而已。他大师兄这麽多年下来,已经在不同的说书人口里和不同身份的美人双宿双栖很多次了。
  信云深听得有趣,便耐心地听了起来。说书人说到“楚飞扬对那家道中落的官家小姐如何爱在心头口难开温柔体贴呵护备至”,简直如同亲眼所见一般,说得有板有眼,还赢得满堂唏嘘。
  信云深忍不住听得直乐。大师兄会对别人爱在心头口难开?!见鬼了吧。
  只是听著听著他却笑不出来了,这说书人竟然把他也说进去了,只不过他却成了一个跟大师兄抢夺嫂子的大恶人,各种娇纵跋扈蛮不讲理。
  信云深怒了,恨不能砸了那个小老头的说书摊子,老家夥还在那边唾沫横飞地诋毁他的名声。
  不过他最终没动手,扔了块碎银子在桌子上,便怒火冲冲地走了。
  今天是所有人都商量好了跟他作对麽,都拿大师兄来挤兑他,贬低他。
  茶馆是江湖人的茶馆,难道在江湖上,他清风剑派的少掌门就是这样的货色?!嫉贤妒能,排挤师兄,碌碌无为,还要靠父亲和师兄养著?!
  信云深颓丧地走在街头,一脸落寞。
  可实际上,除了他不会排挤大师兄,他们说的,又有哪一点是错的?!以前的他,又有什麽好狂的?!在这个奇诡莫测的江湖上,他有什麽资格以小放的保护者自居?!
   
    第六集

  信云深手抱著一坛酒,醉醺醺地顺著街道漫无目的地走著,不时举起酒坛倒上几口,洒得下巴脖子处处都是酒水。分明还是少年形貌,却又显出几分深沈落魄的模样,惹得行人纷纷侧目。
  小镇里江湖人多,也有一些胆大的江湖女子上前拦他。
  “这位小哥龙凤之姿气势不凡,却为何独自黯然买醉,可愿意与在下一诉衷肠?”
  女子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一张红白粉脸十分好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更是黑亮讨喜。
  信云深抬头看著她,一双桃花眼醉眼迷离,似乎有些愣怔,只看著人家不说话。看得久了,那女子竟微微避开他的视线,侧身低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微含羞,不复刚才大胆搭话的豪放。
  半晌信云深才道:“你观我有龙凤之姿,你知道我是谁麽?!”
  女子愣了一下。这种话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这麽较真,要认真来问,这叫她怎麽回答。
  “我是,信云深。”信云深手指著自己笑道。
  女子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啊,原来是楚大侠的师弟,清风剑派的少主人!真是失敬失敬。”
  “你是对楚大侠失敬,还是对清风剑派失敬?”信云深一脸不高兴,把那女子问得又是一愣。
  “我不喜欢你,你走开。”信云深跌跌撞撞地绕开那名女子,嘴里嘀咕著,也不管那女子瞬间变得不悦的脸色。
  高放找到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呆愣坐在一个卖菜摊子旁边的小醉汉。
  高放原本有些担忧的心放了下来,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不由得有些好笑。
  这小子向来最讲排场,什麽时候这麽狼狈过。一旁卖菜的老农一脸难色地看著高放,也不知道被信云深这样子纠缠了多久。他这样坐在这里,弄得人家连生意都做不下去,赶还赶不走。
  高放向老农道了歉,叹了口气,弯腰扶起信云深,架到肩膀上。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学人家买醉。”高放摇头道,“你要钱有钱要家世有家世的,能有什麽天大的难处,还在这里装深沈。”
  天大的难处?!也许的确算不上。可就是他家世好才感到烦恼的。这种话说出来,全天下有一大半的人都要嗤之以鼻吧,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的就是他这样的纨!子弟。
  可是烦恼了就是烦恼了,就像一根细细的刺扎在了心头上,不碰的时候不难受,一旦碰到了就是令人焦躁冒火的疼。
  信云深把脸埋在高放脖子里蹭了蹭:“小放,如果我不是楚飞扬的师弟,你还会不会这样对我?!”
  高放不知他用意,只回道:“和楚飞扬有什麽关系,你人不大想得倒多。”若不是因为你的救命之恩和悉心照顾,我又怎会对你如此挂心,还劳心劳力地当起了奶爸。
  信云深有这样的疑问,大概和他当初撒的那个谎有关。高放有些头疼,还是等信云深清醒的时候说清楚吧,将教主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他。
  信云深趴在高放肩上,在他耳边喃喃道:“你最好不要骗我……”
  “不然你想怎麽样。”高放不知是气是乐,忍不住笑了。这小鬼居然敢威胁他?!
  “你不准见大师兄。”信云深继续道,口齿都不清楚,一嘴的酒味,却又分外固执,揽住高放的手还紧了紧,“听到……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高放敷衍道,加快脚步把这醉鬼扛回客栈。
  “这还差不多……”信云深打著酒嗝,放心了,“小放,你……你要乖乖的,听我的话,我会对你好的。”
  高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孩实在是,欠揍啊。
  回到客栈房里,将人扔到床上,高放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肩膀,准备给他弄些醒酒汤来。
  还没出门,信云深就躺在床上吭吭唧唧地乱动起来,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
  高放忙走回床边,抓住信云深的手搭上他的手腕:“云深,怎麽了?哪里不舒服?!”
  高放指尖在他腕上移了移,眉头紧皱起来。信云深脉像紊乱,时快时慢,绝对不是喝多了酒那麽简单。
  “小放……小放,我难受……”信云深难受地叫道,撕扯著自己的领子,又攥著拳头捶在额头胸口,“头好疼,心好疼,好疼……”
  高放心中一凛,知道他是毒发了。
  原本过了这麽多天都没有毒发过,高放尚抱著一线希望,也许是慕容骁在虚张声势,有所企图,其实信云深没事。眼下的事实却打破所有希望。
  高放从随身携带的口袋中拿出一些粉末来,混在茶水里搅匀,喂信云深喝下,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只是效果只有片刻,信云深安静了一会儿,就又难受起来。
  信云深面上难过之色不减,冷汗涔涔,紧闭的双眼睫毛都已湿透,看著像泪水一样晶莹。他却并没有流泪,饶是如此痛苦,他却撑著一口气,不愿像往常一样放纵自己用哭来宣泄。
  高放心疼难耐,暂时却又别无他法。信云深抱住他就不撒手,把脸往他怀里埋,似乎这样就能好受一些。
  高放顺著他的力道倒在床上,紧紧抱著怀中颤抖的少年,一遍遍地抚著他的後背。
  信云深额上泛起高热,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口中喃喃地说些什麽,偶有一两句清楚的,却只能让高放更加心疼。
  “大师兄……大师兄不要走……掌门之位我不要,你别再走了……”
  “小放,小放……”
  “我在这儿呢。”高放抚慰地亲著他的额头,眉尖紧紧皱著。
  “小放,我会疼你的,我保护你……我做得到……等我长大了,等我变得更强……”
  “嘘……我知道,我知道,我等你好起来,我等你长大……”高放收紧手臂,将少年更加紧地拥进怀里。
  高放抱著信云深,一直等到这一次毒发过去,等到他终於累极地沈沈睡去,才小心地将信云深放到床上,拿了干爽的衣裳给他换了,又盖上薄被。
  高放站在床边看了信云深片刻,眼神沈沈地,转身走了出去。
  ***
  “慕容骁!”高放一脚踹开慕容骁房间的大门,脸色阴沈地闯了进去。
  几名焚心门弟子跟在後面,有些手足无措,一副要拦高放又不敢拦的样子。
  慕容骁从书案边抬起头来,看了高放一眼,冲著他身後的两名弟子道:“你们出去吧。”
  两名弟子如蒙大赦,行了一礼,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我的神医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慕容骁看著高放,笑笑地道。
  “慕容骁,你少玩把戏,我要你现在立刻启程回焚心门!”高放怒道。
  慕容骁沈吟片刻道:“是信少侠毒发了?”
  高放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慕容骁摇头道:“高公子,你知道的,他身上的那个毒只是余毒未清的缘故,毒发几次要不了他的命。但我还有要事在身,绝不可耽搁,现在无论如何不会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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