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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白鹭(5)

作者:清明谷雨 时间:2021-01-06 10:07 标签:甜宠  宫廷  HE  权谋  小甜饼  

  宗原按下他的肩头:“殿下这么急着去哪儿?”
  齐轻舟不善说谎,闪烁其词:“我还有事。”
  宗原皱起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牛头不对马嘴问道:“殿下,臣听闻前些时候那贼子救了你一回。”
  齐轻舟抬头,慌乱的目光渐渐镇定下来:“那贼子那贼子,人家没名字是不是?”
  宗原鼻腔里溢出一声极为鄙夷和不屑地“哼”:“只有人才配有名字。人性全无的东西没有。”
  “……”齐轻舟将书往他头上一拍:“你这头名那么多书白读了,说话如此钻刻。”
  宗原严肃道:“我说的是事实,殿下不也亲眼所见?”
  齐轻舟咕噜咕噜灌了口茶,嘀咕道:“眼见也不一定为实。”虚虚实实的事儿他从小到大在宫里见过的多了。
  万事都有个由头。
  宗原见了鬼了:“殿下被下了什么降头?”
  人不知而不愠,齐轻舟也不恼,朝好友笑了笑,先走一步。
  作者有话说:
  嗐,偏心偏到太平洋罢辽


第6章 君子
  齐轻舟没想到下一次见面来得这样快。
  初九是福亲王的八十大寿,福亲王是齐盛帝的皇伯父,当年有拥立之功,是京中声势显赫、最有名望的宗亲。
  京中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福亲王邀请的多是京中的皇亲贵族,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些人,不说熟识也多是脸熟的。
  大齐朝民风外放,并未过多讲究男女大防,世家大族设宴听戏从不拘着,衣衫鲜丽的各家小姐与锦衣王孙公子坐在一处,更显热闹。
  齐轻舟被南书房的太傅留了堂,最后一个来,他作为皇子,是皇亲国戚里最里边那一圈儿,自然是要坐高位的,最中心那桌就剩了两个位置。
  齐盛帝闭关炼丹不来,太子齐亦风便坐在最上位,他朝齐轻舟亲昵地招招手,笑得如沐春风:“舟儿,到为兄这里来。”
  一副慈爱好兄长的姿态。
  齐轻舟懒得陪他演兄友弟恭,拱手谦声推辞:“我不喝酒,坐那儿扫了太子的兴。”
  齐亦风嘴角一凝,笑意收了收,眼睁睁看着这个皇弟在众目睽睽之下踱步到殷淮面前,朗声问道:“掌印这儿没人吧?我能坐吗?”
  殷淮这才抬眼看他,一段时间未见,小皇子好似又长高了几分,一袭青色的太学监服衫外披了件月杏色玉带绸锦,木簪束发,脸色更显得白净,像一枚质地温润的良玉。
  看样子是刚从学堂直接过来的,殷淮不禁又想起前几日午后他经过南书房时无意间听到的墙角。
  南书房那几个酸儒对他不满已久,不知说到哪篇课文借题发挥,提问齐轻舟,其实就是逼他表个态。
  “如今佞臣当道,搜刮民脂民膏铺张奢靡,草菅人命乌云蔽日,学了这课,殿下认为当如何?”
  殷淮靠在宫墙边笑了笑,这是就差没有明着点出他的名字了,他倒是向来不在意自己的恶名,只是心里忽然有些好奇,小皇子会如何应答。
  齐轻舟将自己在课本上画的猫儿和王八偷偷掩住,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摇头晃脑张口就来:“夫子,咱们上一课才刚学了‘君子不背议,不证不言断。’说的是君子不在背后议人,没有经过求证的事情也不能妄加论断。”
  老夫子长长须眉一皱。
  他又说:“再说了,我跟那些个佞臣又不熟,怎么清楚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呢?就这样红舌白口地说人家坏话岂不是非君子所为。”
  “夫子饶了学生吧,本王还想做个君子呢。”
  太傅气得胡子一翘:“我看殿下是文章没参悟到家,下课留堂半个时辰!”
  “……”约了侍卫去捉蛐蛐的齐轻舟叫苦不迭。
  门外的殷淮,一双漂亮狭长的凤眼忽而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谁说七殿下天真无邪来着,看似呆呆愣愣,不愠不争,其实心中那把称拎得比谁都清.
  他不是不懂人心险恶权势利弊,他只是不上心,磊落地与人为善,也磊落地防设,谁也伤不着、套不着他,通透地用自己的方式在与这个被权势争夺的人世周旋,心思清明又姿势轻松。
  真不知该说他是璞玉藏拙还是大智若愚。
  齐轻舟还站在宴席中央等殷淮的回答,身上沾满了来自四面八方天潢贵胄们的目光。
  到场的自然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目光复杂,心思迥异。
  齐轻舟心里突然紧张起来。
  他和掌印……好像也没熟到同坐的程度,是他太冒昧了,刚想开口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说“要不然我还是到那边去坐吧。”
  谁知下一秒,就听到对方沉稳有力又含着点笑意的声音,像钟声一样徐徐落入耳朵:“荣幸之至。”
  “?”齐轻舟的嘴角不敢翘得太明显,颇有些受宠若惊地在殷淮身边坐下。
  他一个皇子,没带一个伺候的人就直接赴宴,殷淮看不过眼,例行公事地尽一点臣下的责任,简略地用公筷为他布了一些菜。
  齐轻舟腮帮子鼓起来,有些惊奇道:“掌印也会这些?”
  他看着殷淮菜的动作都被做得优雅利落,握上筷著的手指白皙修长,赏心悦目,忽然意识到,这个人能被皇帝信任重用,也不是全然靠的一张脸。
  就连布菜这种小事也一丝不苟,比别人更上心认真些。
  虽然殷淮面色既不殷勤也不热络,但伺候人的功夫却是非常精细,夹到自己玉瓷碟子上的菜色齐齐整整,荤素搭配也得当。
  各种菜色的顺序也十分讲究,不会撞味或抢味,若是宝福给他布菜就考虑不到这些。
  但是掌印,就连果子都是挖了最嫩最甜那块果肉才放到他面前,剩下的就不要了。
  好奢靡,齐轻舟在心中叹道,这可都是尚宫房精挑细选过果肉饱满的精品。
  殷淮听到他的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掀了下唇角。
  这有什么不会的,隆冬腊月的雪水,七月流火的炼金炉,为嫔妃梳头掌心挨过的刺鞭……
  这些年,他从宫里最辛苦最下层的地方的一个小奴才,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其中曲折不足为人道也,今日若不是这个不谙世事的小皇子提起,他都忘了。
  殷淮舒展了眉心,略略敛下眼睑:“臣之本分。”
  齐轻舟笑着比了比筷著:“掌印你也吃,我吃饭不用人伺候。”
  他没有再称“本王”。
  殷淮也没再同他客气,放下了筷子。
  齐轻舟看殷淮很少出筷,知道他挑剔,问道:可“是菜色不合掌印胃口?”
  东厂提督吃穿用度奢侈铺靡世人皆知,殷淮倒也没否认,长睫一眨,语调慵懒地品评今日这一桌:“平白浪费了好物材。”
  齐轻舟眼神一亮,像屋檐下悬挂的灯火:“正是!”
  齐轻舟这个人,琴棋书画都不行,吃喝玩乐第一名,想不到掌印也是识货的同道中人,颇有种偶遇知己的激动。
  他咽了咽喉咙,往殷淮身边凑近了一点儿,面色严肃地在他耳边小声道:“您看到张翰林面前那道翡翠松花蟹卷了么,蟹应该是澄湖运过来的蟹,只是去味的酒不该用陈年花雕,金玉阁那家店用的就是菊花酿,一口咬下去满腔清气……”
  “还有吴尚书正在夹的那一道金瓜露芝鸡丝,熬的南瓜浓汤太过甜腻抢了味,倒是浪费了越地盛名的霞烟鸡。”
  “掌印若是有兴趣,就应该到立柳巷十八号尝尝,那可是正宗的手撕鸡!”
  “……”殷淮只觉得耳边有个鼓着腮帮子的小松鼠在悉悉索索地叨絮,温热的气流缠绕着颈脖的皮肤,掀起一阵痒意。
  他不动声色微微偏开了些,兴致正浓的小松鼠却尚不自知。
  侍女每呈上一道川菜,小皇子就又要认真地点评一番:“这个牛肉切片怎么能直接浸入椒麻油里呢,熏腊出来的川味会被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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