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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客(29)

作者:priest 时间:2020-06-02 10:18 标签:强强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周子舒看了他一眼,没理会,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张成岭忙赶上去,叫道:“师父!”
    周子舒脚步一顿,皱眉道:“哪个是你师父?”
    张成岭不管不顾地追上去,攀在他手臂上,仰着头笃定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是周叔,是大恩人,是师父。”
    除了他,谁还会有那样颇为不耐烦的说话腔调,有那样一双枯瘦却温暖的手,还有鬼魅一样的轻功?除了他,这时候,还有谁会从那人山人海中孤身出来,救他一命?
    张成岭认定了是他,绝对不会错。周子舒本来也是草草折腾了一下,没指望能瞒得过有些人,竟不想被这小屁孩子给瞧出来了,多少还是有些挫败的,便要使个巧劲将他甩开:“你……”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眼神一冷,一把将张成岭拽进怀里,错步往旁边闪去,张成岭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刹那间,一股子轻风擦过,搂着自己的双臂似乎僵了一下,随即只听周子舒冷声道:“找死!”
    一掌斜劈出去,那偷袭的人还没来得及完全跳起来,脖子便歪到了一边,竟是断了。
    张成岭定睛望去,见偷袭的,竟是那第一个被周子舒掐住脖子的倒霉鬼,没想到此人精通龟息功,方才乃是装死。
    下一刻,他便又被人拎着扔到了一边,周子舒一言不发地迈开步子便要走,张成岭哪里能再放他离开,便要死皮赖脸地追上去。
    然而他只觉眼前一花,那人影闪了一下,便不在眼前了。张成岭知道他轻功卓绝,自己就是再练个三四十年,也不见得跟得上,心里难过极了,讷讷地叫了一声:“师父……”急得几乎流下眼泪来。
    然而就在此时,只听一声轻笑,一个灰衣人凭空冒出来,正好拦住周子舒去路,抬手便去勾他的腰,简直像是掐算着时间搅局来的。
    周子舒空中旋了个身,却不知为什么,身形一滞,竟被那灰衣人抱了个满怀。
    只听那熟悉的、叫人恨得牙根痒痒的声音说道:“周圣人师父,你如此匆忙,是为了哪般啊?”
    两人落地,周子舒忽然闷哼一声,抱住自己的右臂,那灰衣人温客行毫不客气地一把撕开他袖子,还故意横着撕,好像自己断袖也要拖别人下水似的,然而下一刻,却又皱起了眉——只见周子舒右臂上,钉着两个小小的伤痕,像是毒虫蛰的一样,泛了紫。
    温客行道:“我说你怎么跑得这样快,敢情是被毒蝎子给蛰了。”
    张成岭没料到有这么一出,明白了什么似的回头望了一眼那偷袭过他们的死人,脸色白了白。
    周子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温客行便出手如电地封住他几处大穴,吩咐道:“你闭嘴吧。”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磁石,小心地将那钉入他皮肉的两颗牛毛一样的小针吸了出来,然后俯身凑上去,竟毫不在意地用嘴去给他吸毒血。
    周子舒刹那间便僵硬成了一块石头。
   
    第二十二章 圣手
   
    温客行干净利落地吸干了他手臂上毒血,手法熟练地替他处理了一下,解开周子舒的穴道,然后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丸药,一粒塞进自己嘴里,另一粒拿在手中,笑盈盈地送到周子舒嘴边,淫声浪语地拖着长音道:“来,阿絮,张嘴。”
    周子舒面沉似水地看着他,温客行定力十足,仍然笑得阳光灿烂,好像哪怕对方的目光化成锥子,也戳不烂他城墙一般的脸皮。他还意味深长地往张成岭那里扫了一眼,故意压低了声音道:“看也看过了,亲也亲过了,你还害羞个什么?”
    周子舒抬手接过药丸,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温客行这才对呆若木鸡的张成岭招招手,心情很好地说道:“你师父好不容易不跑了,怎么还不跟来?”
    此时天已经要黑下来了,张成岭被那只毒蝎一路从洞庭英雄大会处诱来,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正经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么一个地方,十分不尴不尬。
    周子舒去了片刻,拎回了几只大野兔子,他嘴上虽没说什么,却还是连另外两个人的口粮一起打出来了,只听温客行笑眯眯地对张成岭说道:“你知道世界上第二可爱的一种人是什么样么?”
    张成岭抬头望着他,觉得虽是师父受伤在先,可这男人竟能毫不费力地制住他,可见功夫是很高了,又加上人还有点疯疯癫癫,于是更敬畏他了,便顺从沉默地摇摇头。
    温客行说道:“是嘴硬心软的人——那你知道世界上最可爱的一种人是什么样的么?”
    周子舒干净利落地将几只兔子开膛破肚,闻言冷飕飕地扫了温客行一眼,吩咐道:“别在那扯淡了,去捡点柴禾来。”
    温客行乐颠颠地应了一声,转身便要走,瞥见张成岭仍以一种非常奇妙且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还以为是这孩子好奇心和求知欲太盛,于是好为人师地解释道:“是腰细腿长并且嘴硬心软的人。”
    只听周子舒淡淡地接道:“小鬼,别听他自夸。”
    张成岭又犹疑不定地把目光对准周子舒,心想莫不是自己理解错了,可这位说得明明是……
    周子舒接着道:“离他远点,他想老牛吃嫩草。”
    温客行被枯枝败叶绊了一个趔趄,委委屈屈地回过头来:“阿絮,你太屈我的心了。”
    周子舒指着几只野兔的尸体道:“你若是再不去捡柴禾,我就叫你和你这几位兄弟一起开膛破肚。”
    温客行一惊,立刻捂住了肚子,真的像兔子一样万分警惕地跑了。
    周子舒找了条小溪流洗了手,有些不自在地将被撕了大半的袖子在身上裹了裹,手臂上温客行嘴唇的触感好像还在似的,他方才清楚地感觉到,那人吸完毒血以后,竟然还在他的伤口上舔了一下,登时便叫他头皮一炸——绝对是故意的。
    周子舒于是愤愤地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下来,随手丢在水里,心道能把男色好得如此这般饥不择食、如此这般光明正大、如此这般无处不发情的,他活了这么多年,还真就认识这么一朵狗尾巴花一样的奇葩。
    他转过脸去,张成岭便又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了,惊喜交加地叫了一声:“师父!”——好像他才认出来的似的,小狗似的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又好像怕惹他烦,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定距离。
    周子舒拿眼角瞥见,心就软了,对他招招手:“你过来。”
    张成岭屁颠屁颠地凑到他跟前,谄媚地叫道:“师父。”
    周子舒想了想,道:“以你的脚程,今日恐怕回不去,得露宿一宿,明日一早,我再送你回去找赵大侠。”
    张成岭的眼神刹那间便暗淡下去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的鞋尖,闷闷地不言声。周子舒自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套,只得干咳一声,皱眉道:“你这又是干什么?”
    张成岭依旧低着头,低低地道:“是。”
    便又不吱声了,只是拿小眼神一眼一眼地偷偷瞟着周子舒,被发现了就迅速转开,嘴往下撇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睫毛上居然还沾着一颗泪珠。
    周子舒靠着一棵树,一屁股坐下,真弄不清该拿这小东西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张玉森张大侠命里没女儿,打小把这儿子当姑娘养,就养出这么个东西来。于是假意不耐烦,皱起眉低喝一声:“你站直了,抬起头来!”
    张成岭一激灵,就站直了,抬起头来,这么一抬头不要紧,眼眶里晃呀晃的泪珠就扑簌簌地掉下来了,把周子舒看得糟心不已,不自觉地稍微放柔了一点声音,说道:“你把脸擦干净了,还是不是男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至于就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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