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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夜天[穿越](34)

作者:莫晨欢 时间:2019-11-02 16:31 标签:种田文 爽文 天之骄子 朝堂之上

  唐慎又回来。
  这次梁诵的神情严肃了许多,唐慎也渐渐坐正,不敢大意。
  梁诵道:“你已十五,为师能教你的东西,也不多了。学问一道,我不过是你的领路客,如何深学下去,终究看你自己。你若是只想考个举人,也不必再多深学。自我们两年前在赵家村相遇,如今已是过了两个春冬。”
  唐慎奇怪道:“先生怎的突然说这个。”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为师想替你取个字。”
  “取字?”唐慎一惊。
  古代男人取字,大多在二十岁的加冠礼上,怎的先生忽然要给他取字。
  梁诵看他一眼:“想甚呢?你自小便没个形状,给你取个字,是让你好好读书,好好做人,知否?”
  唐慎:“……”
  “我寻思我明明也没不好好做人啊……”
  “嘀咕什么呢?”
  唐慎:“没!没有!”
  说要取字,梁诵仔细地想了想,道:“你名为唐慎,谨言慎行,便叫谨言如何?”
  “唐谨言?”唐慎自己念了两遍,“我觉着不错。”
  梁诵冷哼一声:“怕不是叫什么你都觉着不错吧。”
  唐慎嘿嘿一笑。
  反正以梁诵的学问和脸面,不可能给他随便取字,而且也肯定取的是一个好字,他根本不用愁。
  “便叫景则吧。”
  唐慎一愣:“景则,是为何意?”
  梁诵:“你向来谨言慎行,从不出错,为师在这点上并未为你担忧过。至于景则……你且自己想去吧。”
  唐慎十分委屈:“从没见过这样的,取了字却不说意思,先生你怎么这样!”
  “自个儿学问不精,听不懂,还怪为师了?”
  “先生又欺负我!”
  梁诵笑骂:“子行矣!”
  唐慎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他也确实要去书院上课了。
  等走到书房门口时,梁诵问道:“对了,今日在紫阳书院教课的是哪位讲习。”
  唐慎回头道:“似乎是钱斯年钱讲习。”
  梁诵:“钱讲习善于《春秋》,你可得好好听听。”
  唐慎:“整个姑苏府,最善于《春秋》的可不是我家先生么。”
  梁诵笑了:“马屁精!”
  唐慎嘿嘿一笑,心想:您可不喜欢我拍您马屁?
  在梁府喝了一杯热茶,又抱了抱暖炉,唐慎不觉得冷了。一路上他不断想着:“景则到底是什么意思。先生从不会随意给我取字,他取字,定然有缘由。景则,景则……是为何意?”
  来到紫阳书院,孙岳正拿着《公羊传》,一遍又一遍地读着。
  唐慎到他旁边坐下:“都说临时抱佛脚,孙胖,你这抱得可真够早,还有八个月呢。”
  孙岳没好气道:“我可不是你,唐小三元。要是我明岁想考上举人,可得努力呢。好不容易提前知道考官是谁,我当然得对症下药。十有八九,罗大学士出的便是《公羊传》里的题目。”
  “孙岳,你怎么还罗大学士呢?”
  唐慎和孙岳一起抬头,说话的是个书香世家的秀才。他回过头,叹气道:“去岁咱们都说,今年的秋闱主考官是罗大学士。不假,确实该是他。但孙岳你现在可别读《公羊传》了,罗大学士不能做咱们的主考官了。”
  孙岳:“啥?为何又不能做了。你又说是他,又说不是他,什么意思。”
  秀才道:“你还不知?罗大学士昨日自刎而亡了!听说是昨日凌晨在书房里自刎的,到卯时才被人发现。”
  孙岳瞪大眼:“不会吧!”
  唐慎:“自刎?罗大学士为何自刎?”
  秀才叹息道:“还能为何?前日深夜,听说啊,那牢里的钟大儒去了!罗大学士是钟大儒的学生,也是他的忠实拥趸,不过谁能想他竟然就这么跟着走了啊。”
  孙岳把《公羊传》扔在书桌上,愤愤不平地说道:“我还读了两个月的《公羊传》,读得滚瓜烂熟。现在可好,全部废了!唉唐慎,你说我怎的就如此可怜。嗯?唐慎,你怎么了,怎的不说话?唐慎?诶,唐慎!”
  钱讲习进学堂时,正巧碰到唐慎夺门而出,他被唐慎狠狠一撞,手中的书掉了一地。
  钱讲习面色不悦地说道:“那是唐慎?怎的,不想上课,当着老夫的面走了?”
  孙岳也不知道唐慎是怎了,只得为他说好话:“他家中突然有事。”
  钱讲习冷哼一声,开始讲课。
  凛冽寒风中,唐慎穿着厚厚的棉衣,飞快地奔跑着。他出了紫阳书院,一路向东,沿着自己早晨才走过的脚印,跑到了梁府。门房说要为他去找管家,可唐慎死死瞪着他,二话不说,就将他推开,自己跑了进去。
  门房不明所以,赶紧去找管家。
  穿过泰山石的门洞,沿着雪池廊亭,再走十米,便到了书房院子。那扇门紧紧关着,唐慎正要上去,管家急急赶了过来:“唐小公子,这是怎了?”
  唐慎没有回他,他大步跑到书房前,用力推开门。
  雪后出了太阳,日光映雪,倒入房中。书房里没有点灯,却被这雪光照得透亮。房梁上悬着一条三尺白绫,炭盆中的银丝炭静静燃着,唐慎送的笔墨砚台还放在桌案上。梁诵今日穿的是一件宽袖长衣,那长长的袖摆悬垂而下,微微摇晃,正掩盖着唐慎送的徽墨砚台。
  管家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跌撞地跑出门去:“快来人啊,来人啊!”
  唐慎的手抚摸着书房雕花的大门,他仰头看着梁诵,忽然无力地摔倒在地。
  炭盆中,银丝炭烧断了一根,发出咔嚓声响,在寂静书房中格外清晰。
  雪已经停了,可他更冷了。


第26章
  白条长绫高高悬挂于灵堂之上。虽是隆冬, 雪后天气严寒, 灵堂中却不显寒冷, 痛哭声与以头抢地声此起彼伏。唐慎戴着麻帽、穿着孝服来到梁府的灵堂时,见到的便是梁府小厮丫鬟们哭成一片的景象。
  梁诵早年娶过妻,有过一个儿子。可惜梁夫人去世得早, 唯一的儿子十年前也因病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徐慧是梁诵的表侄,便是他如今最亲的人。
  徐慧戴着麻帽, 跪在棺椁的侧方, 不断地为瓦盆里添烧纸钱。姑苏府的其他梁家人也来哭丧,以往唐慎从未见过先生和这些亲属来往, 但如今他们全都来了,各个披麻戴孝。
  唐慎跪下, 给先生磕了三个头,又烧了一捧纸钱。
  徐慧看到他也穿孝服, 唐慎道:“我与你一起送先生。”
  徐慧默了默,点点头。
  棺椁在梁府停放七日,第八日清晨, 众人送棺出殡。徐慧走在最前方, 捧着梁诵的灵位,之后是几个同样姓梁的远方亲戚。唐慎虽说是先生的学生,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他便站在棺椁旁一起跟着走。
  唐慎用手轻轻扶着棺材底座,仿佛抬着它。
  在墓碑前砸了阴阳盆, 众人依次磕头,唐慎与徐慧道别,两人就此分离。
  唐慎回到家中,正要把身上的麻帽孝服换了,远远的,就见唐璜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后面,悄悄打量他。唐慎见状,招手问道:“作甚呢,偷偷往那儿一站。我可要换衣裳了,你还要看?”
  唐璜:“你、你别胡说,我才不要看你换衣裳。哥哥,你……你莫要伤心了。”
  唐慎沉默片刻:“自然是伤心的。先生待我极好,我从未想过他竟然会这样就走了。”
  “我瞧见你前几日晚上偷偷在被窝里抹眼泪了。”
  唐慎:“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什么,哥哥,你若是难受,就与我说。”
  这几日来唐慎第一次笑了:“你才多大,懂什么。算了,有心就好。”
  梁诵走了,但日子还是要过的。
  为了给梁诵守灵出殡,唐慎向书院请了十天假。等忙完事情,他回到书院,孙岳瞧见他刚想喊他名字,又闭上嘴。孙胖犹犹豫豫地挪着步子过来,道:“唐慎,你若是伤心,可别憋着。去岁我祖奶奶走了,她可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我难受了半年才缓过来。”
  唐慎看他一眼:“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放心吧,过去这么久了,我也该缓过来了。”
  孙岳点点头。
  唐慎专门请假去给梁诵守灵,又和徐慧一起为他出殡。作为一个学生,他做的可谓是仁至义尽。唐慎的伤心孙岳是看在眼中的,如今他也看得出来,唐慎还未完全走出来,只是也已接受了这个现实。
  孙岳:“你说,这般多的大儒们为了钟大儒一人而死,这到底值吗?”
  唐慎目光一凛:“值!”
  “啊?值什么,我是不懂了。我可不懂这些大儒的文人情操,我还想多活几十年,多吃一些好东西。若是能考上举人,我就可以过上神仙日子,美满地度过下半生了。诶,唐慎你怎的不说话,你怎么看起了《礼记》?难道你有门路,知道今年的乡试主考官可能喜欢《礼记》?”
  唐慎道:“读你的书去罢!刚刚还说要安慰我,此刻又烦我,反复无常。”
  孙岳:“……”
  “你才是反复无常。”
  钱讲习走进讲堂,开始教课。唐慎的心思却慢慢飘远了。
  跪在灵堂的那七日内,他守在先生的棺椁旁,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什么先生要为钟大儒殉葬!
  古人的气节他不懂,若是说仅仅罗大学士和梁诵两个人为钟大儒而死,那么他懂。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志向,为了他唐慎不明白的某样崇高的理想而死。
  但是,那一日,整个大宋,死了整整七个大儒!
  松清党人一夜之间,几乎死尽。
  这个党派在二十六年前本就已经因为那场宫门政变,几乎名存实亡。如今,唯一剩下来的几个被天下人所熟知的大儒们,在同一时刻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刀,将它刺入自己的心脏,以死明志。
  对,只能是以死明志!
  是什么志,唐慎想了整整七天,他终于明白了。
  二十六年前,太子太傅钟泰生与太子携私兵闯入皇宫,意图逼宫。太子被当今圣上、彼时的二皇子射杀于宫门上,钟泰生被关入天牢。从此,当时如日中天的松清党一下子被打为反党逆贼,门人几乎散尽。
  史书向来为胜利者而书。
  钟泰生是反党逆贼,太子是不孝逆子,这一事实被刻在铁血丹青上,永生无法改变。于是他们便用整整七条人命以死明志,哪怕只有一点微末的希望,也要告诉后人,真相到底是什么,还太子、还钟泰生一个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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