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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认命吧(2)

作者:五色龙章 时间:2019-10-14 15:56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不对,这事也太蹊跷了。
    他明明开府之后就娶了妻妾,这两个太监居然说他府中没有王妃。可王义又是他用了多年的心腹,一向忠心耿耿——该不会他许愿时,神仙生出了什么误会,以为他只想娶阿仁,不想要徐氏她们,所以将她们都许给了别人吧?
    宣帝心乱如麻,把两个太监往外一推,抄手便踏入积雪之中,先去到王妃徐氏曾住的思齐院。
    院中景致还和他记忆中一样,十分庄重大气,迎面屏风之后便是一院梨花,当中散落着几块太湖石,两旁游廊漆得鲜红,映着漫天白雪,灿然生辉。后头王义抱着软裘求他慢些走、先穿上衣服,他都听不入耳,径直走到卧房之中,却见满室清冷,一丝人气也没有。
    记忆中王妃徐氏带来的那些箱笼摆件,还有服侍的仆婢,一个都没有了。
    他转身就离开了思齐院,又去了两个侧妃住的长辉院和宜静院,也是一样空旷冷清,只有几个守院的仆婢,他想见的人却真的都不在了。若她们真已各自成家,就是他登基之后,恐怕也不可能迎回来了。
    他立在宜静院门口,攀着落满冰雪的红梅枝,神色空茫地看着空中飞雪。一身绣了暗纹的青色锦衣衬着白雪红梅,显得人格外风流韶秀,却是满脸委顿落寞之色,看得来送衣服的王义也跟着伤心起来。
    宣帝接过狐裘披上,抬手摸了摸王义的头顶,任忠仆替自己流下伤心泪,心底却不由得一抽一抽地发紧——徐氏三人已经与他无缘了,素妆、素裹、媚姬、清雪她们会不会也被那位神仙许配给别人了?
    ……不过至少阿仁应当,应当会嫁他吧?
    王义的声音打破了他浓重的悲思:“王爷,先回房休息吧,晚上还要入宫,养足精神要紧。”
    是啊,晚上还要赴二哥的鸿门宴,他暂时没工夫悲伤。还是先打点精神,防着二哥毒害他,顺便考虑考虑如何把那位小皇嫂救出虎口吧。
   
    第3章 皇嫂,你的胸怎么了!
   
    下午风雪稍霁,王义就给他备下入宫的暖轿。
    直到此时宣帝也才终于认清,他当临川王时虽然不繁盛但也精致美好的后院,全没了。就连贴身服侍他的侍女也都个个质量低下,歪瓜裂枣,看着还不如看太监呢。
    就算上天要把阿仁配给他,难道成亲之前不能先来几个温柔解语的侧室通房陪伴他?
    伤心一阵,忽然又觉着有些庆幸——亏得他重生到了如今这岁数,若再早生几年,岂不是要当更久的和尚?
    反正过了今天,他就要在家中韬光养晦地装病,到时候再慢慢打听从前那些侍婢的下落,若是找不到,再纳些新人也是一样的。反正这两年他的举动越荒唐、自污得越狠,二哥才会越放心他,免得再来一次毒杀或是借别的机会直接把他扔到牢里。
    王府离皇宫并不远,只是因为大雪,官道也泥泞坎坷,十分难走,平常不过顿饭工夫的路,这一天竟走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才到。到了宫门附近,路上积雪已经人扫过,就好走了许多。再往大内走了一阵,到会通门外,他便下了轿,拢着鹤氅往里走去。
    这一路上当真还遇到了不少熟人。有助他登基的,有后来因罪被杀的,有与他君臣相得直到他重生之前的。都还是年轻时的样子,意气风发,对自己和这个国家的将来一无所知。宣帝端着客套的笑容一一回礼,眼中看到的却是这些人在很久以后的模样。
    真奇怪,为什么一想到那些爱妃时就会想起她们年轻时娇艳的容颜;而看到这些年轻了的大臣们,却透过现状看到了他们衰老后的模样?
    宣帝想,这或许是因为朕不是以貌取人之辈,所以觉着他们以后肥胖或老朽的模样,比现在这样年轻朝气的模样更为亲切吧。
    于是他的态度越发和缓,与几位后来于朝堂上颇受他器重的老臣一路攀谈着,慢慢往集英殿走去。半路碰上了朱煊,却只淡淡地和他招呼一声——他们俩虽然少年时就交情深厚,但为怕二哥忌惮,成帝一朝,几乎都是暗地往来,直到他二哥暴毙,朱煊拥立他登基为止。
    然而他们后来也没能君臣相得几年,朱煊便踞西北拥兵作乱……
    他心中感慨,垂下头暗叹一声,踏着薄雪走进了陈茵列锦的集英殿。殿里宫灯高悬、烛光摇曳,照得筵宴一派温暖明亮,菜肴精致醇美,出入伺候的宫女也都鲜妍亮丽,几乎比得上他上辈子时后宫的水准。
    宣帝一面不由自主地欣赏起堂前的舞蹈,一面感叹二哥成帝的骄奢淫逸。父皇刚去世不久,他就不顾众臣谏言,办这样的宴会,这是给天下臣民做了什么榜样?怨不得才做了两年皇帝便暴毙了!
    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平定四方、功勋闻于四海,但在享乐方面却是远远不如二哥。成帝光是修宫苑、纳美人、豢养珍兽,一年就能花出几百万两白银。等到他继位时,国库几乎都被搬空了,他只得打开内库,把私财都拿去扩充军备,修筑城防。
    刚登基那几年,他忍痛裁减了一半宫女,也没敢纳几个妃子,至于皇后和后妃更是节衣缩食,连首饰都没敢多添。
    怀着深厚的怨念和仇视,宣帝狠狠地瞪着堂前穿着轻容纱衣、头上插满金饰的舞姬,将那娇媚的容貌和纤巧的身段一一刻入眼中,然后略带优越感地想到:不及朕的绿翘多矣。
    成帝起身祝酒,众人便也都跟着起身,称颂皇帝的功绩,并举杯上寿。三杯酒过后,成帝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宣帝席间,含笑问道:“七弟今日怎地面色不大好看?可是外间风雪太大,受了寒气?”
    宣帝连忙起身答道:“多谢陛下关心,臣无恙。”
    成帝笑道:“自家兄弟,何必这样拘礼。李贵,将临川王的桌案挪到朕身边来,朕好与皇弟亲近说话。”
    宣弟连忙谢恩,看着下人挪动桌案,心里却惊疑不定——不对啊,上回成帝可没给他挪过桌子,他是一直坐在众臣之间,与众人一道饮酒的。下毒也是正宴之后,留他在偏殿又单独对酌一回,那时才在酒里下了药……
    这回把桌案给他挪了,该不会是把下毒之事提到前头了?反正上回那毒发作了也不会立刻要人命,可能皇兄是想等他发作,便叫人把他挪入偏殿,活活熬死?
    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万一皇兄提前下药,那他还能碰到那个温柔楚楚又深明大义的小皇嫂么?
    待他桌案到了成帝身边,就有太监拿了新壶来替他斟酒。宣帝装作贪看歌舞,只偶尔挟一箸菜,酒却是略沾沾唇便放下,并不喝下去。
    成帝看了他许久,见杯中酒始终不见下去,便开口问道:“吾弟今日果是兴致不高,还是宫中这酒不合胃口,你才不愿多饮?”
    宣帝心中一惊,站起身来低头谢罪:“臣弟今日的确是受了些凉,胸中发闷,不敢多饮酒。扫了陛下的兴致,是臣弟之罪。”
    他始终低着头,目光落在地上,却见一双绣了金龙的靴子慢慢踱到他面前,淡金龙袍之下,一只手在他脸庞下方微微停留了一下,又向前方伸去,最后落到了他肩上:“七弟何须如此谨慎,难道朕为了这点小事就要怪你?你不能喝酒就不要勉强,朕这里便和你家里一样。李贵,命人替临川王上一盏酥酪驱寒。”
    怪哉,他家二哥居然也知道演这种兄友弟恭的戏码了?宣帝自然也不能不配合他演这场,忙把腰弓得更低,谢道:“臣惶恐,不敢当皇兄这般关心。”
    成帝搀着他的手臂扶他起来,亲切和悦地说道:“父皇驾崩之后,朕一直忙于朝政,生怕有负父皇嘱托,却疏于照顾七弟,朕这个兄长实在是有愧于你。吾弟以后也不必这样小心,这皇宫既是朕的,难道就不是你家么?”
    这话不错,过两年入主这皇宫的就是他了。宣帝分心有术,掐着成帝说话的字数眨了眨眼,瞬间就落下几颗泪来,双目含着水光,诚挚无比地答谢了一回,重新落坐,把新上来那碗热腾腾的酥酪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然后借着擦嘴的机会,把大部分酥酪都吐到了巾帕上,团起来塞进了袖子里。
    虽然不免喝下几分毒药,但是上回一杯药酒进去都没毒死他,这回这点应该更不算个事。只要拖过酉时,就可以到殿外碰碰运气,若能遇到那位小皇嫂,倒不必叫她救自己,要紧的是先问清她的身份,以后才好拂照于她。
    想着想着,那纤柔的身形仿佛就出现在了宣帝面前。他脑中一片混沌,只想拉住那女子的衣袖,手这么一抬,便听到身下一片唏哩哗啦乱响,定住神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小皇嫂,是他把桌上的杯盘拂到了地上。
    成帝自然也看到了他这儿的情况,关切地转过身来问道:“七弟怎么了,可是寒症加重,身子不适?”
    不,不是寒症,八成是中毒了。凭着不怎么丰富的中毒经验和对他二哥深刻的认识,宣帝觉得,方才那碗酥酪肯定有问题,只是这回的毒却不像是上回那种——他上回只是腹痛,神智可是很清醒的。
    他应声站起身来,只觉着腿脚有几分发软。拿手在桌上一撑,又扫乱了几个盘子,连忙请罪:“臣弟方才贪饮了几杯酒,可能是酒力上涌,下殿吹吹风就好了,请陛下恕罪。”
    说着就让王义扶他出去。成帝便又关切地问了他两句,拍了拍手,叫过两个太监:“送临川王到偏殿休息,再替王上些解酒汤药。”
    那两个太监应喏一声,硬把王义从宣帝身边挤了开去,一左一右地夹着他从殿后退了出去。宣帝腿步发颤,心里倒还明白。若是再喝一副汤药下去,甭说小皇嫂,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救不了他的命了。
    到了偏殿,他就往榻上一靠,叫王义出去替他弄些干净水来,再把双眼一闭,任那几个太监怎么劝他喝药也不张口,硬撑着装起死来。
    好在那些太监也没敢真对他动手逼迫,劝过几回,也就放下药汤,由得他在那里躺着。偏殿中火烧得极旺,香风腻人,冲得人头脑昏沉,直到王义回来,服侍他喝下了一瓯冷水,才觉着似乎好了些。
    又呆了不知多久,外头丝竹之声渐低,庭中也有了些人声。宣帝猜着宴会快散了,便扶着王义要出去。若运气好,说不定那位小皇嫂已经来了;若遇不上她,也是趁这机会先离开皇宫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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