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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浇愁(71)

作者:priest 时间:2019-06-04 12:10 标签:强强 幻想空间 都市异闻 古穿今

  “那你凭什么告诉我啊?就因为我看起来很坚强?”王泽丧丧地说,“实话告诉你把宣主任,就算我长得像条硬汉,但谁内心还不是个宝贝儿呢!不行,我不能一个人承担这么多,得把我的小弟们一起祸祸起来,凭什么我默默背负,他们安心享受surprise。”
  宣玑觉得能量饮料有点齁,喝得他反胃:“王兄,您可真是个硬核的宝贝儿。”
  王泽刚抬腿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头说:“宣主任,我觉得你这两天……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可能是我不小心又帅了吧?”宣玑不动声色地冲他一笑,又敷衍地解释了一句,“我前一阵回老家取回了点家族传承,恶补了点课,这不是刚从业余转专业,想提高点业务水平么。”
  王泽张了张嘴——他指的不是那些神秘的鲛人语、各种奇怪的知识。
  善后科宣玑,在异控局本来就是个传说,深藏不露、来历不明,以前就是一位时而厉害、时而捣乱的编外人员,一代不如一代的废物异控局连他的完整资料都拿不到,只能“招安”。不管他会什么秘术,王泽都觉得理所当然。
  他只是觉得,以前的宣玑有种飘忽不定的狡黠,像个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精怪什么的,主要任务是游戏人间,在红尘万丈里撒欢打滚,虽然玩耍得也很投入,但总让人觉得,他一尽兴就会走,一来一去,谁也不知道他的来龙去脉。
  可是这几天,他突然“沉”了下来。
  原先,王泽觉得他的脚踩在风上,现在他的脚不光踩在了地上,还一步一个深坑,无端多了几分沉重的疲惫感。
  但仿佛是落地扎了根,他疲得很有生命力。
  宣玑冲他举了个杯,转身钻回了病房。
  头天晚上在海上,盛灵渊的血沾了宣玑一手,好在其中一位一直在昏迷,没什么意识。宣玑只能共感到他一些模糊的感觉——给他拉被子,就是宣玑觉出他有点冷。
  方才跟王泽在门口说了几句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盛灵渊好像还是被惊动了,宣玑听见他心里冒出几个“何人喧哗”一类的念头,连忙小心翼翼地掩上病房门,伸手蘸着巨难喝的饮料,在门上画了个古老的符咒。
  病房四周瞬间像多了一层降噪网,落针可闻地安静了下来。
  宣玑毕竟不是天魔剑了,有了自己独立的身体,只有碰到血,才能跟盛灵渊建立起短暂的联系,持续时间只有几个小时,周围能量场太强,时间还会再缩短。
  这会天已经亮了,宣玑有感觉,他俩的联系开始淡了。这让他又是恋恋不舍,又隐约地松了口气。
  燕秋山和知春三年不见,都还会面面相觑,不知从何说起,何况他和盛灵渊之间,已经隔了三千年。
  三千年里尘嚣起落、斗转星移,各自在生死的河里游过了一趟又一趟,什么都变了。
  共感对他俩现在的情况来说,实在太亲密无间。
  何况在海上,宣玑露出的破绽太多了,他自己现在也还有很多事没想起来、没理清楚。连王队都觉出了他的不对劲,以盛灵渊那一叶知秋的明察秋毫,他会毫无察觉吗?
  宣玑不清楚他是装的,还是有什么问题,盛灵渊往冰上撞的样子有点吓着他了。
  他轻手轻脚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双肘抵在膝盖上,手撑着额头,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把自己蜷缩进那个人的意识里。
  他们俩生命中最初的记忆,就是被噩梦联在一起的,可是盛灵渊此时的识海中空空如也,只有一片黑暗。
  当然,睡眠是有周期的,谁也不是一梦一整宿。但让宣玑很不安的是,一夜过去,盛灵渊的识海里始终只有空荡荡的漆黑
  他真的没有做梦。
  “特能”的梦,有时候会有特殊的意义,不过那特指有完整情节、而且清醒以后能一五一十记住的梦。平时,他们也像普通人一样,也会在“快速眼动期”(注)做普通的梦,那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梦到的也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片段,醒了也不会记住。
  为什么盛灵渊睡着以后,除了对周围环境变化有微弱反应,其他就跟死了一样?
  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宣玑试着沉入他的意识,集中注意力,打算趁共感联系没断之前,给他编造个梦境出来。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想让他睡得好一点。
  宣玑先是照着以前看过的电影场景,捏造了一个春天的花园,可还不等他把蔷薇花架支好,一回头,却发现方才摆好的假山和池塘都不见了,手头沾着露水的花没来得及开,又被盛灵渊识海里的黑暗不耐烦地一口吞噬。
  “嗯,不喜欢?”
  可能太西化了,古人接受不了。
  宣玑努力回忆了一下度陵宫的样子——度陵宫这种古迹,早就在封建王朝更迭中灰飞烟灭了,而天魔剑断以后才建成,宣玑总共没在里面待过几年,大部分时间神智还都不清醒,因此细节回忆得很艰难。
  一想起度陵宫,他脑子里就出现那除夕夜里,寂寞宫灯下的雪。
  “行吧,”他想,“也挺美的,陛下年轻时的审美没现在这么跑偏。”
  然而这一次,梦境被吞噬得更快了,度陵宫的场景才一闪,立刻就湮灭,就像是那人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
  宣玑皱了皱眉,最后捏了个东川——古代的那个——他其实没亲眼见过东川的巫人族旧址,盛灵渊小时候,天魔与天魔剑都羽翼未丰,天魔剑是养在他脊背里的,直到天魔成年,剑才能拔出来。所以宣玑印象里的东川,全都是用盛灵渊眼的看见的。
  可能不太真实,因为盛灵渊眼里有好多层滤镜。
  那些可爱的树林和木屋渐次出现,滤镜下的东川成型,这次,盛灵渊识海里沼泽似的黑暗停顿了片刻。
  他还是眷恋东川啊……
  宣玑暗自叹了口气,但他这念头才刚闪过,这幅精致的田园山水图就骤然崩了,像碎玻璃,同时,识海中卷起暴虐的狂风,刀子似的,直接把宣玑卷了出去,两人之间的共感联系一下断了。
  盛灵渊垂在一侧的手抽动了一下,然后他猛地从病床上翻了起来,宣玑一把按住他插着针管的手。
  盛灵渊瞳孔微微放大,头疼得有点恶心,感觉宣玑从他手背上扒下了什么,被虫子叮了一下似的:“什么东西?”
  “葡萄糖氯化钠。”宣玑顿了顿,“哦,就是糖和盐。”
  盛灵渊:“……”
  这些后辈是有什么毛病吗?
  “你在海上乱来,流了很多血,还有脱水的症状,血压很低,所以用了这个。”宣玑犹豫了一下,装作无意地问,“当时为什么会撞冰块?”
  “头痛之症,老毛病,不碍事。”盛灵渊摸了一下撞破的额角,这种纯外伤一般不要紧,在他身上愈合得很快,一宿过去,已经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他想起了什么,又笑了,“血沾到你身上了么?撞晕过去也好,省得尴尬。”
  宣玑试探着问:“陛下,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碰上血,就会有这种奇怪的联系?”
  盛灵渊被他问得一愣,同时,太阳穴处又开始刺痛,搅得他心烦意乱,思绪自然避过了这个问题,脱口说:“因为你家老祖宗大逆不道,捡朕的骸骨去炼剑。”
  宣玑又往前逼了一步:“那样就会共感吗?世界上剑灵那么多,好像没听过这种先例。”
  盛灵渊头疼得几乎没听清他的后半句话,他用力掐住额角,“嘘”了宣玑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妖一开口,他格外容易头疼。
  因为这只特别聒噪?
  不过俞阳城小店里,那些来吃东西的小孩崽子一个比一个能大呼小叫,他倒也没有特别不堪忍受。
  盛灵渊思来想去,感觉可能还是宣玑跟他犯克。
  “别吵,”盛灵渊有些含混地低声说,“你让朕消停一会。”
  宣玑闭了嘴,心沉了下去,他发现盛灵渊的头疼可能不是无端发作的。
  两人之间为什么会有共感,宣玑为什么突然把雅音说得那么流利,以及在海上几次脱口叫人皇陛下的小名……按盛灵渊的习惯,他不会忽略这些细节的,如果他装作没注意,一定早去给人挖坑,求证自己的假设了。
  可是没有,宣玑发现他非但没有追究,还简单粗暴地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这些事。
  盛灵渊不是不记得天魔剑,跟微煜王互相呛声的时候有理有据,听不出他记忆断了片,但……就好像三千年前天魔剑的存在,在他的意识深处里是一座孤岛,他单纯记得有这么个事,却拒绝将任何东西和它联系起来。
  “劳驾,有换洗衣服么?”盛灵渊缓过口气来,扶着床边坐了起来,“叨扰多时……”
  宣玑回过神来,强行压下心里的千头万绪:“哦,我正打算跟您说这事。”
  盛灵渊回过头来,正对上那小妖的目光,宣玑看他的眼神,一瞬间让他想起了赤渊,深不见底,里面翻滚着岩浆,压抑着许多没有宣之于口的东西。
  盛灵渊一挑眉:“看什么?朕有不妥的地方么?”
  “看一口锅。”宣玑不动声色地回答,“陛下您坐,先别惦记着移驾了——我们部门的小丫头给您讲过什么叫‘全责协议’是吧?”
  盛灵渊心里升起荒谬的念头,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是不是有人给你下咒了?”
  “哎,我刚签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快速眼动期(REM)睡眠周期的一部分,比其他时间做梦频率高得多


第66章
  俞阳分局医疗所小小的病房里, 两人同时开口, 随后同时沉默, 因为宣玑在门上画的隔音符咒效果太好,屋里一时安静得有些尴尬。
  面面相觑了好一阵,盛灵渊调换了一下坐姿。
  这位陛下把小病床坐得像要上朝一样, 十分宽容地冲宣玑一笑,抬了抬手——禀吧,朕给你断一断, 看看阁下脑子里哪个部件该换新的了。
  宣玑一时恍惚, 和灵渊面对面说话,相距不到一尺, 对方的虹膜里清清楚楚地映着他,这是几乎是他有生以来最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而现在竟然就这样轻易地就实现了。
  因为晃神, 他没注意,脱口把真话说了:“现在世道变了, 连地形地貌都变了,没有人照顾,我怕你……”
  刚说到这, 就看见了盛灵渊脸上古怪的笑意, 宣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连忙找补了一句:“……您很难适应一些社会规则,再说,能有正经身份证,以后干什么事都方便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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