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极的魔法师+番外(203)

　　尤内斯萨便知道这场谈话的节奏已经绝无可能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走了。
　　他倒也没有继续犹豫，干脆拿出一个储存记忆的瓶子，推到斯莱瑟面前说：“这是艾蒙的记忆。两年前，他在遗迹中偷袭你，对你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行。我尝试着提取了他的记忆，试图还原他偷袭你的真相。就是这份记忆了，你有权利观看它。”
　　尤内斯萨并没有在言语中给艾蒙脱罪求情。但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
　　斯莱瑟没有去碰触那个记忆瓶。他不用观看这份记忆，也能猜到里面的内容。无非就是有人在艾蒙耳边行了挑唆之事，刻意引导了他的情绪，又在言语中暗示他可以把斯莱瑟干掉。导致斯莱瑟失踪的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艾蒙，而是这个藏在艾蒙身后的人。但这里又产生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点，艾蒙这个人，别的方面不说，对革新派和新月会是绝对忠诚的。又因为他的心思非常简单，这份忠诚反而更加坚不可摧。那么，谁能挑唆得了艾蒙呢？只能是被艾蒙视为同伴和战友的新月会中的某个成员。
　　尤内斯萨选择在这个时候把这份记忆拿出来，说明这个挑唆了艾蒙的人，已经被证实了还同时拥有其他的身份。斯莱瑟轻声笑了笑：“新月会中也出了间谍了吗？”这句话里带着淡淡的讽刺。你们不是自诩品性高贵吗，但高贵者中同样存在卑劣者。
　　“我很抱歉。”尤内斯萨这样说。他并不意外斯莱瑟能猜到真相。
　　两年前，艾蒙那帮年轻人才刚刚毕业，刚加入新月会就想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成绩来。他们同时还是吉尔·昆西的崇拜者，但因为昆西一直在大陆上游历，他们并不能经常见到昆西的面。听说昆西会在斯莱瑟生日前后回到克加兰卡，为斯莱瑟庆祝生日——这其实是一则毫无根据的流言——他们非常嫉恨斯莱瑟。如果斯莱瑟是新月会中的优秀前辈，那也就算了，可这个斯莱瑟明明就是一个阴险狡诈的白眼狼啊！
　　当时，这帮年轻人都对斯莱瑟极为不满。又听家里的长辈说了斯莱瑟做过的诸多“坏事”，试图蛊惑昆西，在某个场合与长老会成员相谈甚欢，用奴隶契约束缚了一些平民魔法师……每件事都戳中了他们无法容忍的那个点。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间谍只需要小小地加上一把火，他们就把斯莱瑟恨到了骨子里去，恨不得立刻弄死他。
　　那么，这个间谍又是谁呢？他是谁安排的呢？
　　在菲比死亡的时候，斯莱瑟心里就有过一些猜测。菲比是当年第一个公开表示要投靠斯莱瑟的平民魔法师，可惜能力追不上野心，在斯莱瑟失踪前就想噬主，在斯莱瑟失踪后立刻投靠了新主。新月会中的这个间谍十有八九和菲比有一点点关系。
　　但这个间谍的主人并不一定就是菲比。
　　事情的真相已经非常明显：菲比是一颗明面上的棋子，也许是某个大贵族，也许是某个长老会的成员，他们想要弄死斯莱瑟，选择从菲比这颗棋子上下手，菲比又安排间谍去挑唆了艾蒙，最终艾蒙在上古遗迹中偷袭了斯莱瑟并导致了斯莱瑟失踪。
　　不不不，他们应该知道凭着艾蒙的那点本事，他是杀不死斯莱瑟的，如果不是斯莱瑟当时正好踩在了那个上古魔法阵中，他也不可能失踪。那么，当时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是：艾蒙偷袭斯莱瑟→斯莱瑟反击→艾蒙死亡→斯莱瑟和新月会彻底闹掰。
　　艾蒙的姓氏是卢思特，卢思特一家是新月会里的中坚力量，他们无比忠诚。隔着艾蒙的一条命，斯莱瑟和革新派之间再无任何合作的可能性。他只能选择长老会。
　　这么看上去，真正害了斯莱瑟的人好像是长老会和贵族那边啊！尤内斯萨一句都没有为艾蒙求情，但他把这份真相摊开了给斯莱瑟看，就是在说：你如果一定要致艾蒙于死地，那正好掉进了长老会和贵族的陷阱，他们才是导致你失踪的罪魁祸首！
　　尤内斯萨还不至于去制造伪证，斯莱瑟相信他给出来的这个真相确实就是“真相”了。但斯莱瑟也不会百分百地信任尤内斯萨，因为部分真相和全部真相是有区别的。
　　“两年前就没有人想过要去艾蒙·卢思特的记忆中找找线索么？”斯莱瑟笑着问。他问这个问题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就是纯粹的好奇，好奇新月会怎么能这么蠢！
　　尤内斯萨再次说了抱歉，并直言道艾蒙平日里说到斯莱瑟时的语气就不太好，加上他这个人确实有些莽撞，因此当时并没有人意识到他身边其实藏着一个间谍。
　　他还说，如果当时就发现了这一点，虽然艾蒙还是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但不至于被送去无声谷，都知道那个地方对于魔法师来说是一个如同地狱一样的去处。
　　最后，尤内斯萨说：“吉尔不久前还为了你和卢思特们据理力争，现在发现了间谍的存在，他们终于能够和解了。虽然晚了两年，但能找回真相也是令人欣慰的。”
　　尤内斯萨是一个谈话的高手，这番话显得特别真实可信。
　　斯莱瑟却没有理会这话，忽然就说起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当初我刚毕业离开魔法学校时，如果我拒绝了家族的邀请，因此得罪了所有贵族和长老会，你们……您和新月会中的那些人愿意从贵族和长老会的愤怒中保全我吗？你们能保护我吗？”
　　这个问题又在尤内斯萨的意料之外，而且是远远在他的意料之外。
　　斯莱瑟从不后悔。他在星际的网络上学到一个梗，真男人从不回头看身后的爆炸，虽然这是一个搞笑梗，但斯莱瑟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而尤内斯萨非常了解斯莱瑟，在他看来，斯莱瑟绝无可能问出这么一个假设性的问题，但斯莱瑟偏偏就问了！
　　还没等尤内斯萨想好该怎么回答，斯莱瑟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们一定会保护我，像英勇的战士一样纷纷挡在我的身前，付上一切代价确保我平安无事。我不得不感激你们，不得不紧紧抓住你们，不得不立下永恒的契约，像你们保护我一样去保护吉尔·昆西。”然后就会像预言里说得那样，他为昆西铺就一条走向辉煌的道路。
　　“老师，这就是你当初为我设计好的剧本，对吗？”斯莱瑟笑了起来。
　　尤内斯萨脸色未变，摇摇头说：“欧尼……”
　　斯莱瑟知道，尤内斯萨的心里并非全是算计，对于一些人，比如说昆西，他确实是毫无保留地对他们好。但对另一些人，比如说斯莱瑟，尤内斯萨给他的每一份优待都暗中标好了价格，他给予斯莱瑟多善意，就打算从斯莱瑟身上收回多利益！
　　“说来也是可笑，你们都相信那则预言，只有我这个当事人不信。”斯莱瑟第一次在尤内斯萨面前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就算我回归家族、成为公爵、加入裁决所，就算我与昆西彻底决裂，你们依然相信那则预言，认为我总有一天会回到昆西身边。”
　　尤内斯萨皱起了眉头。
　　“但我不会无缘无故地与昆西和好，你们便觉得这里头可能需要有一个契机。”
　　尤内斯萨终于觉得事态严重了起来，不能让斯莱瑟继续说下去了。
　　但没有人能阻止斯莱瑟，他笑着说：“那个契机迟迟没有出现？没关系，那就人为制造一个。卢思特就是那个契机，对吗？也许长老会和贵族那边确实做了什么，但新月会真的没有推波助澜吗？只是谁也没有料到我会失踪，不仅失踪还疑似死亡。”
　　“很精彩的推论，但我不得不说，你想得太多了，欧尼。”尤内斯萨真诚地说。
　　斯莱瑟并没有与尤内斯萨争论，他只管把自己的结论说出来，至于尤内斯萨承不承认，那并不重要。他站了起来，开始整理袖子和手套，一副即将要告辞的样子。
　　已婚人士不便在外头逗留太久。
　　瞬移之前，斯莱瑟诚心诚意地提醒尤内斯萨说：“我得说，好吧，之前是我太过狭隘了，你们是对的，那则预言确实是命运之神给予我的馈赠。它是正确的。但预言的另一方并不是吉尔·昆西，不是其他的任何人，只能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的星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