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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真不挖煤(116)

作者:萝卜桑 时间:2020-10-17 08:38 标签:重生  HE  强强  竹马竹马  

  我开始着手担起家里的工作,我开始恢复常态,恢复社交。有时去你的公寓住几天,全当你随时回来。我回避深渊的问题,深渊是我一切阴暗面的指向,它庞大发胀又面目可憎,它会令你惊醒。而我想让你明白,我可以很正常,并不非得是深渊。正如你所说,我可以笑,可以每天不板着一张脸,可以将所有不重要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也可以面对明天。
  亦如拜伦诗中所写么:如果我再遇见你,隔着悠长岁月,我该如何向你致敬?
  ‘Withsilenceandtears.’
  不过拜伦先生,你从没说,有一天,你是会死去的。
  在医院目睹你尸体的那一刻,说实话,我没有认出来。
  你穿着手术服,裸露出墙灰色的手脚碗,血迹被处理过,头发,头发完全被剃光了。我在你头骨右边摸到了一片坎坷的碎粒,触感几乎令我感到惊异。
  我的深渊完全膨胀开来,肆虐着生长,令我眼前发黑,令我意识分裂开来,无法毁灭,也无法再被毁灭。
  我想。
  如果我再遇见你。
  隔着悠长岁月。
  我该如何,向你致敬?
  我又开始没日没夜地做梦。
  我渴望做梦,强制性做梦,你如幽灵伴我左右,而你确实该是幽灵。
  梦中你我总无话可说。你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看着我,一幅中世纪面孔,饱经沧桑,又冷静,又疏离。你背对着城堡外的海,不掺任何感情地向远方眺望。你在,漩涡从不会出现。远处可能有你的家乡。
  我说,拜伦先生,毁了我吧。
  你讥讽似的笑了,目光收回来一瞬,大概觉得我不可理喻。
  我就在梦中凝望着你,你出现过很多次,又消失过很多次,你执行了自己的死刑,又从末日中重生。你始终不肯毁了我。缄口不言就是你的原因。
  后来,有一次很奇怪,你竟然在梦中开始对我讲话。
  你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刻都冷静,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显得世故。你的目光缄默,理性,成熟,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轻触到我的梦,突然神态不再讥讽,也不再觉得不可理喻。渐渐地,你像是真正从时间尽头走回来,持续对我说着什么,又被意识拉成奇怪的声轨,好像虫鸣。
  梦中,我的心脏如愿以偿被剖开,再回到决裂那夜。你的脸比墙灰更没生气,头骨碎裂,眼里不是愤怒和伤痛。你看着我,像不认识我那样看着我,然后坐到我的身边。你身体外侧悬挂着我的心脏。
  你突然变得年长起来,中世纪面孔在你脸上纵横得更加深刻,你颈部喉结仍然分明,却构成更成熟的轮廓。你反复沉入梦中,将现实界限淌成了一滩水。
  而我,清醒的时候沉睡着,沉睡的时候又清醒着。我有很多话对你说,你略带困惑,并不能听懂。我想说,拜伦先生,如果不能毁灭我,就请留下来。
  留下来吧。
  我突然又听懂了你在说什么。
  你说,别用这样的余生回忆我。
  这一刻,即使在梦里,我都觉得可笑起来。你生于我的梦中,我的梦不会这样讲话。
  如此同时,我从未如此清醒地认知到,死亡的实质是什么。
  死亡不意味着末日,也不意味着离别。
  死亡的意义在于这一刻,我无法辨认你是否真实存在过,我也无法辨认生命在下一秒会载于什么介质之上。
  说实在的,倘若你不能毁灭我,那也不差我自己走一遭。
  我于废墟中与这个虚无的世界诀别,我没有非要等待什么,我当然知道,即使你站在我面前,也无非是一场梦罢了。
  梦是时间反常的假象,是潜意识为争取求生所做的一场骗局。我凭什么相信?
  直到,深渊的口子完全打开,你从火光中蹒跚而行。
  你面容浮肿,没有头发,半身淌着水,躯体虚幻浸在火中,你叫我,闫泽。你给我滚进来。
  我的梦不会这样讲话,更不会如此愤怒伤痛地看着我。
  我确认你死亡,如同确认你曾经活着。所以当我的手穿过你的脸,连同这虚幻的火都是冷的。
  拜伦先生,你曾说过,倘若面对末日,那里会是两个人。
  就算不能一同老去,至少让我没有明天。
  没有明天,末日何谈离别。
  毁了我吧,我最后一次恳求你,毁了我吧。
  可你却对我说,活下去吧,闫泽。倘若我的记忆可以组成一个世界,你会在那个世界永生。
  你在我惊怔痛苦的视线中迅速燃烧殆尽,如木屑般散了去,仿佛没存在过。
  再也没有毁灭,再也没有被毁灭。
  确实,死亡不是终点。终点是永恒停留的这一刻。
  我想。
  倘若我的记忆可以组成一个世界。
  倘若那个平行宇宙里有你,就会有另一个我。
  有盏蜡烛。
  要替我点燃。
  至于我。
  你说的没错。
  我可以笑。
  我可以每天不板着一张脸。
  我可以将所有不重要的事情都抛之脑后。
  我可以做我一切想做的事,只要这件事切实际。
  只是这世界再无末日。
  往后,全是明天。
  作者有话说:
  拜伦先生,生日快乐


第84章
  明天。
  徐皓不会刻意想有关明天的事。
  他确实有一段非常轻狂的过往,年轻且挥霍,那感觉像是从井口往下跳,到处充斥着酒精和令人迷醉的欲望,抬头看看或许有光,但深陷泥泞里反而觉得自在。有时徐皓回顾往昔,这是他唯一的成长期,无可重复,亦无可替代。说到底是他比别人幸运,觉得后悔的那一刻,竟还能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类似的话徐皓曾对另一个人说过,讨巧借电影里一句台词,只是没想到那人会那样看他。后来有次做梦,徐皓再回到那天高原和夜色湖泊里,日出寒气逼人,太阳升起来仿若岩浆涌动。闫泽在旷野中看着他,像从没认识过那样看了他一眼,然后说。
  为什么不呢?
  那样一个境地里,确实没任何理由说不。
  第二次听见这句回应是在Joseph的催眠过程中,被催眠的那一方口吻冷淡,依旧轻描淡写,Whynot?
  为什么不呢?
  有时闫泽这种状态会令徐皓将现实与过往搞混。记忆中有个人桀骜不驯且玩世不恭,总轻描淡写揭过去一些事,深究下去没任何意义,徐皓也确实没找到任何意义。后来他们在尼斯的海崖上相见,对方的神态竟没有变,那个瞬间令徐皓想起从前。
  从前的二十岁,某个夜晚,与他们共同度过的若干个夜晚并无不同。夜店,徐皓从烟熏缭绕的环境中挣脱出来,大脑轻微晕眩,全身都是刚发泄完过剩精力的倦怠。他倚着后门旁侧点着一根烟,仰头抵在墙上,略带呛人的锈味把鼻腔里混合香水味冲的一点不剩,这才意识到拿错了烟。
  被拿错烟的人跟着推门出来,徐皓往旁边侧了下身体,算是让开。闫泽单手在徐皓旁边扶墙撑住,缓了一下酒劲,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没摸着火,就要把徐皓手里的烟抽走。徐皓松手让给他。
  闫泽倚靠到徐皓旁边的墙面上,抽起手中所剩的后半根烟。有口烟过肺咽下去,闫泽突然抬起头,颇有些混不吝地自下而上看着徐皓。在徐皓与其对视的目光中,烟气缓慢地从闫泽嘴唇开合的间隙冲淡出来。
  那一刻在记忆中留存得很奇怪,好像降格后的电影镜头。周围有人呕吐,有人跌倒在垃圾堆里,有人尖声大笑。门后是狂躁不歇的鼓点,隔着墙壁都能感受到轻微震动。两个酒醉的年轻男人在夜店后门互相注视着,这时闫泽对徐皓说了一句话。话一出口二人的神态莫名凝滞下来,仿佛时空被什么切断,这世界的混乱有一秒钟与他们的精神无缘了。
  徐皓用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闫泽说得是一句诗,是拜伦流传非常广的一句英文诗。二十岁的他在井里下坠,完全不明白这种环境里为什么会有诗,且为什么要有诗。可那一瞬间留给潜意识的惊异是持久的,以至于多年后想来仍有意义不明的余震。几秒后有人推开后门往外走,干冰气体混合着香水味涌出门外。时空链接恢复了,鼎沸的律动声继续在耳边震荡开来。闫泽捻灭手里的烟转身走进去,像无事发生,也确实无事发生。徐皓跟着进去。灯光,炫目的闪灯,疯狂扭动的身体,是年轻的百鬼在夜行。他们坐回到卡座上,有人持续来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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