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此时正躺在床上，周围全部都用黄色的纱幔层层围绕，那寝宫的龙床上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金龙张牙舞爪的朝向四周，必然是能够随意的驱散邪气的阵法，但是此时的空气却浑浊万分，到处都是中药的味道和久病在床的酸腐的气息，苏燕回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几乎难以呼吸，他很痛苦，却不知道做什么，他只是很快的就跪在了皇帝的龙床之前，等待着皇帝的询问。
　　可是很长时间过去，苏燕回几乎都已经趴在地面上，双腿都已经开始发麻，却始终都得不到老皇帝的任何反应，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旁边的袁公公，希望能够得到一点提示，然而袁公公同样也是微微皱着眉头，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皇帝一直都一言不发。
　　袁公公忍不住上前掀开了床幔，低头看向其中：“陛下，三公子已经到了。”
　　但是老皇帝却并没有反应，苏燕回忐忑不安，同样袁公公面色不明，老皇帝一言不发的静静的躺在那里，完全没有任何的动静，有种诡异的冰凉之感从跪在地面的双腿之上不断的蔓延到全身，他的手脚冰凉痛苦苏燕回完全无法克制，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全部……退下吧。”终于等到了老皇帝开口，周围的人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总算是从这份压抑的环境之中挣脱了出来，然而就在此时从门外跑来了一个小太监，小太监和袁公公说了什么，袁公公点了点头，再一次靠近了床幔。
　　“陛下，太子求见。”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苏燕回的脑袋贴在地面之上，火盆虽然将空气暖和了起来，但是浓郁的烧炭烟让他难以呼吸，很不舒服，没有命令之前他不敢抬起头。
　　“呵。”老皇帝冷冷的笑了一声，苏燕回忍不住皱了眉头，老皇帝粗粝的声音如同直接穿过了整个诡异的大殿，在安静的空气中洒下了一层诡异之色，那声音已经十分的疲惫了，老皇帝的病情折磨着他，也同样消耗着他的体力，即便如此这一声浅淡的笑意却让的苏燕回感受到了来自于老皇帝的嘲讽。
　　苏燕回一脸懵逼，但是在听到太子居然在外面求见之时，心情过于复杂，他完全无法想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老皇帝哪怕是在如此痛苦的时候还专门跑来嘲讽他一下。
　　“奴才告退。”但是跟了老皇帝很久的袁公公却仿佛明白了老皇帝的意思，带着旁边的人都下去了，苏燕回知道，太子的求见并没有被允许。
　　苏燕回想回头，想要从这里试试看是不是能看到太子，但是一直没有办法寻找到太子的方向。
　　“……苏燕回……”老皇帝要说话已经非常的困难了，他似乎非常的难受，仅仅是几个字都已经彻底的将他的气息打散。
　　“陛下……”苏燕回再一次回答道。
　　“你跟了太子……多久了。”老皇帝大概是很久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声音分辨的并不是特别的清楚，仔仔细细的去听才能够勉强理解意思，苏燕回都已经不记得老皇帝上一次上朝是什么时候了，明明是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时候，却怎么也不愿意放权，苏燕回对这老皇帝是不可能不埋怨的。
　　“回陛下，臣下跟了太子有十年之多了。”从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
　　“你可知，朕曾经，杀死过太子的伴读。”
　　老皇帝粗哑的声音，苏燕回努力分辨了，在努力分辨之后才明白过来对方在说什么，瞬间冷汗涔涔，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他做了什么让老皇帝不开心的事情吗？
　　“草民并未做过影响太子殿下之事，草民资质愚钝，实在是无法影响到任何人，草民本身就学历过浅，虽然是丞相三子却没能继承丞相的衣钵，草民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愚钝影响到太子殿下！”苏燕回恐惧了，在这个时候专门提到那个被杀死的伴读，这不就是在暗示他吗？
　　然而老皇帝却并没有很快的回答，寂静的空间中只有皇帝的喘粗气声音不断回荡，苏燕回听到他十分痛苦的呼吸，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心脏跳动极快，这老皇帝听起来就像是要断气了一般，难道说他想要拉着自己一起死吗？可是要选随葬品，也不至于葬他一个没有什么职位的三公子啊？
　　“苏燕回……”老皇帝终于喘匀了呼吸，“你跟了五皇子……多久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你跟了五皇子多久。
　　苏燕回因为老皇帝的说法整个人都愣住了：“陛下, 草民一直效忠于太子殿下，并未跟随过五皇子殿下，望殿下明鉴。”
　　为什么要说他跟了五皇子？这老皇帝明明在床上连起都起不来却还是知道很多事吗。
　　“苏燕回, 朕小瞧你了。”老皇帝的语调极其缓慢, 哪怕他因为病痛而发声困难，也会努力的去咬清每一个字，苏燕回对老皇帝虽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就算是如此疼痛之中, 他都会努力的维持着皇帝本来应有的模样，苏燕回不知为何大着胆子抬起了头, 看向床上那个几乎没有任何声息苟延残喘的老皇帝，突然觉得太子和他很像。
　　或许老皇帝对太子如此重视, 也是因为太子和他最像吧。
　　“陛下, 外界对草民的传言并没有误差，草民资质愚钝, 无法和敬爱之人并肩, 更是无法和陛下相比……”苏燕回并没有说的很复杂，恐怕现在老皇帝想要去理解他人在说什么都很困难了吧，“草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混迹在朝堂中的无知之人罢了。”
　　老皇帝沉默了, 苏燕回抬起了头看到了对方的手从床帐中伸了出来，已经被病痛折磨的骨瘦如柴的手指骨节突出, 颜色蜡黄, 已经失去了本来应该拥有的血色，静静地看着, 逐渐的苏燕回, 看到了他挣扎着起身了，苏燕回下意识的想要叫旁边的人过来服侍。
　　老皇帝开了口：“真没想到, 朕最出色的两个皇子，却以你为重。”
　　这一句话让苏燕回愣住了，因为他的声音不再是老态龙钟即将病痛之前的痛苦，而是，在他自从进来之后所见到的唯一一次最清晰的话。
　　苏燕回抬起头，看到了老皇帝坐在了床褥之上，他现在居然能够直接坐起来吗？
　　“陛下，您……”
　　“孩子，过来……”
　　苏燕回迷迷糊糊的靠近了对方，皇帝拉开了床帐低头看到了苏燕回的面容，但是苏燕回却不敢抬起头看向对方。
　　“太子和五皇子，你是否认为他们适合登上帝位？”
　　苏燕回眨巴眨巴眼睛：“草民……”
　　“说真话。”皇帝突然的说话让苏燕回愣住了，“朕已经不行了，这条命已经到头了，但是国不能葬送在朕手中。”
　　老皇帝这么多年无功无绩，却只是延续着的整个国家的正常运转，算的上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事到如今终究还是躲不过这一天。
　　他是有意要传位了吗？
　　如果老皇帝能够直接传位给某个人，也许可能会避免一人胜出其他全灭的可能性。
　　苏燕回斟酌着这个回答：“草民认为，这帝位……除此二人，别无他选。”
　　老皇帝突然笑了，这一声苏燕回听的汗毛倒数，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的手拿过来。”
　　苏燕回完全不明白老皇帝的脑回路是什么，只能低着头升高了自己的手，老皇帝将一个瓶子放在了苏燕回的手中。
　　入手的瓷瓶十分的熟悉，苏燕回知道这是白浮生一直都很喜欢用来装药的瓷瓶，然而瓶子却已经空空如也，在苏燕回疑惑之时，有黑色的血液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之上，在这一瞬间，苏燕回呆住了。
　　“来人啊……”老皇帝的声音，是苏燕回无法理解的恐慌，他明明没有任何威胁，“来人，来人啊，有刺客！”
　　苏燕回猛然瞪大了双眼，与此同时从外面蜂拥而入了无数的侍卫，苏燕回直接愣在了当场，苏燕回眼睁睁的看着侍卫们在进来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自己压在了地面之上。
　　与此同时苏燕回看到了白浮生急匆匆的从外面小跑进来，同样的在白浮生的身后苏燕回看到了太子，太子和以往不太一样，他的眼神中终于有了诧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