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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棺GL(28)

作者:七小皇叔 时间:2020-03-20 09:16 标签:HE 脑洞 冒险

  李十一无奈,这才应下了。
  早雇好的洋车停在胡同里,临出发宋十九才从里头奔了出来,只一夜的踏实,便又恢复了满面红光精神抖擞,似翩跹的鸟儿般轻盈。只是她不大好意思瞧李十一,抱着包袱便埋头钻进了车里。
  她向来要同李十一挨在一处,今儿却自告奋勇地去了副驾驶座,涂老幺坐在后排当中,瞧瞧不言不语的李十一,又瞧瞧检查指甲的阿音,再看了一眼专心窗外风景的宋十九,一时好生尴尬,他挪了挪屁股,不经意间哼起了小曲儿。
  才刚出口半句,便听得阿音一个激灵,捂着胸口问他:“做什么!”
  “唱,唱曲儿。”涂老幺抖着两腿,他一尴尬便想唱曲儿,天生的毛病。
  阿音翻起眼皮:“杀猪声竟比你的曲儿婉约些。”
  宋十九在前头莞尔一笑,阿音来了兴致,逗她:“小十九,你哼个曲儿听听。就那首,我前几日教你的。”
  宋十九有些不好意思,又因着李十一在后头的缘故,更是不太大方,咬了咬下唇才将唱词儿从鼻端哼出来。
  “鸦瓴般水鬓似刀裁,小颗颗芙蓉花额儿窄。待不梳妆怕娘左猜。不免插金钗,一半儿蓬松一半儿歪。”
  这首词名唤《一半儿题情》,是王和卿所作,讲的是闺阁少女要见那心上人,对坐梳妆揽镜自照的模样。云鬓花额,正正好的姑娘已足够漂亮,偏偏那头上的金钗因着心思的荡漾插得歪歪斜斜,松松兜着发髻,如少女兜不住的情思。
  宋十九的嗓子清甜又不谙世事,一声轻一声重,在车轮摇晃的行进中起起落落,摩擦声大一些,便要听不全她略颤的尾音,可正是这样天然的轻哼,穿梭在嘈杂的烟火间,仿佛溪流汩汩伴着暮鼓晨钟,令人灵台清明。
  阿音嘴角挂着笑,将若有所思的神情靠在车窗上,双眼瞧着前头,却又好似不是瞧着前头。
  这首曲子她从前唱给过李十一听,她的嗓子华丽又哀怨,搁到窑子里是一等一的好。恩客们喜欢听这样的,婉转中带着些闲愁,仿佛窑姐儿亦有一腔深情,空落落地付托到他们身上,令他们生出些相爱难相守的惆怅来。
  男人是天底下最笨拙的动物,作践良家的心意,又在窑子里找爱情。
  阿音笑了笑,余光瞟见李十一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而后转头望着前方。原来听曲儿的李十一也是不同的,听从前的阿音唱歌时,她挂着笑,听后来的阿音唱歌时,她挂着愁。
  可没有一回似听宋十九这样,睫毛的阴影掩住认真的神色,笑意抿得淡淡的,宋十九的声儿高一下,她的睫毛便抖一下,宋十九的声儿低一下,她的眉头便皱一下。
  她想破了脑袋才想明白,此刻笼在李十一鼻端的东西,叫做晨曦,李十一这样的神情,叫做希望。
  在乱世里,哭容易,笑容易,活得有盼头,不容易。
  作者有话说:
  1.第一次来月事以为自己要死了是我朋友的亲身经历,还在网上看过帖子,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所以请不要嘲笑奶听。教育很重要。(憋笑)2.查岐昌《题木兰祠》:“女郎剩取花名在,岁岁春风一度吹。”


第31章 岁岁春风一度吹(二)
  据闻燕山乃龙脉所在,西起洋河东连山海关,同太行山隔水相望。燕山以东便是雾灵山,李十一因阿音于此地有些因缘,多少顾着她的脸色,却见她神色如常,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赶春模样,便稍许放了些心。
  潮河蜿蜒似龙脊,将燕山山脉环绕其中,山梁不大高,此刻从冬眠中醒来,倒有了零星的绿情。沿着潮河兜了半截,至古北口,涂老幺掌着的魂策令便有了隐约的动静,似刚破壳的鸡崽子啄食一般,轻轻地颠了颠。
  李十一几人便于古北口村庄南侧下了车,从前的军塞要地,如今却是萧索得很,几根乌鸦都不大搭理的枝桠横在村头,灰石同土墙黄白相间,村落里没几个壮年人,唯有几个大爷眯着眼睛坐在门口磕烟管子,老婆子一面洗衣裳一面啐捣蛋的孩童,见有了新鲜人,才颇克制地将举起的棒槌搁下。
  古北口一条小小的溪流横穿村落,诸人依着溪流自南往北走,魂策令的动静愈来愈大,至村西北一个小小的农户前停了,李十一原地踏了几步,没了头绪。恰见着一个挑着扁担的汉子经过,双眼不住往他们身上瞟,涂老幺便将他叫了下来,问:“小哥早哇,忙呐?”
  汉子悠着扁担,也没有搁下的意思,只缩着老龟似的脊背望着他们:“啊,送米去。”
  他的眼神儿在阿音同宋十九身上来回绕,颇有些移不开,阿音也不臊也不恼,还笑吟吟挑了一个眉,宋十九倒是很乖觉,在李十一的余光里后退了一小步。
  李十一上前,颇为客气地问他:“请问小哥,这些时日,可有外人入村?“
  她面上虽有腐皮,声音倒不紧不慢,好听极了,惹得男人也多瞧了两眼,一会子才应声:“有,一姑娘,廿五上下,板砖脸扁担肩。”
  涂老幺双眼一亮,同李十一对视一眼,听这形容,八成便是了。
  他快活地搓了搓手,又问他:“此刻在哪里呢?”
  男人将挑子再往肩上一送,双手将绳索抓得紧紧的,仿佛担习惯了似的怎样也不肯丢下:“那姑娘怪得很,拿一个铜底儿的罗盘,来咱们这挨家挨户串门子,进了院儿便趴地底下敲敲打打,最终是瞧下了村西钱寡妇的婚宅。钱寡妇早年死了男人,日子捱得苦,板砖脸姑娘给了一匣银圆子,哪有不乐意的,高高兴兴雇车去了城里,仨俩月愣是没回来一回,公婆也不孝敬了。嗨,寡妇。”
  男人打开了话匣子,听得涂老幺是一愣一愣的,最终俩人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意味深长地停了下来。
  阿音听得不耐,一甩绢子咳嗽一声,男人回过神儿来,听阿音妖着嗓子出声:“我问你,钱寡妇的宅子,怎样走?”
  话不客气得很,自带三分霸道,所幸她漂亮,男人也不恼,飞快便指了路:“沿着溪边儿过去,村头倒数第三间,右边儿有一二人粗的老梨树,便是了。”
  李十一颔首谢过,将宋十九的后背轻轻一拍,示意她醒神跟上。
  那汉子空话虽多,路却指得差不离,没走两步便至了钱家院儿,涂老幺将魂策令掏出来,拎在手上照灯似的左右探了探,却仍旧一点子动静也没有,唯有院墙上立的布谷歪头瞧着他,不大看得上他的样子。
  李十一道:“进去瞧瞧。”
  涂老幺收起魂策令还了声“嗳”,伸手捉起门锁瞧,却是锁得牢牢的,他有些犯了难,回身看李十一,李十一也甚少做这样私闯民宅的勾当,面上有了几分无辜,他再瞧瞧阿音,阿音笑问他:“下九流的行当,姑奶奶都会,是不是?”
  涂老幺又碰了壁,忙赖笑着赔个不是,便见宋十九上前一小步,轻声道:“我试试。”
  这是万万想不到,连李十一亦单挑了右眉,宋十九咽一口口水,惶恐道:“前儿我闹了笑话,你喊我多读些书,我……我便各式样的,都翻了一翻。”
  阿音目瞪口呆,心里又服气地认了一个输,眼见宋十九将头上的发卡拔下来,两手拈成一条细丝儿,半躬着身子凑到锁眼儿前,大气不敢吹地眯眼瞧了瞧,再抿着嘴将耳朵附过去,手指一顶一撬,“咯哒”一声脆响,锁便弹了开。
  涂老幺惊呼一小声,忙不迭将门推开跳进去,李十一越过门槛,神色复杂地望一眼宋十九,阿音跟在最后头,拢了拢耳坠子,暗自对宋十九竖了竖大拇指。
  宋十九得了夸奖,不好意思地将发卡拧回形状,又别在了头发上。
  院子里破破烂烂的,干裂的木桶起了白霜,横七竖八地堆在门边,架子上悬着几个早风化了的丝瓜,同干瓤子似的悠悠晃着。几人却顾不得好生打量别的,只因院子的西南角处开了一个扎眼的口子,正圆形一人宽,又黑又深,似极了一个盗洞。
  李十一顿时明白了方才那男人口中罗盘的功用,分金定穴,木兰在寻墓。
  李十一心下凛然,示意涂老幺准备好家伙事儿,将不必要的东西搁在外头精简形状,随后便点灯入了盗洞。
  盗洞直连着墓道,干燥的黄土堆成,有一些砂砾子坠了下来,前方路塌了半截,几人跳下来吃了一嘴的灰,呸呸两下摸索着小心走。
  这盗洞打得并不专业,也不大牢靠的样子,李十一放低了声响,嘱咐他们莫动静太大,免得黄沙落下来再埋了路。
  好在墓道极短,十来米便到了头,而后便是一截石头磨打的前甬道,李十一将灯举在手里,敲了敲坚固的石壁,这墓比吴老爷姨娘的墓还小些,想来主人并不是什么人物,可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墓道甬道同石室都颇成样子,仿佛刻意留存了些不欲人窥的仪式感。
  棺椁室前有两道石门,半开的,中央有几个细长的手印,塌陷在灰尘里,向来便是木兰开启石门时留下的,李十一并不急着进去,只将石门细细打量了一遍,蹲下身子拎灯一照,再伸手拂去陈土,隐约瞧见石门地步镌刻了两朵盛开的睡莲。
  她心里咯噔一跳,没来由地往下坠了坠,也不晓得是地底下缺氧,还是起身太猛,站直时竟有些眩晕,令她手头的灯影支离破碎地一晃。
  阿音忙想上前扶住她,却见李十一抬了抬手,将掌心搭在了先一步迎上的宋十九的小臂上。
  李十一抬起手背揉了揉眉心,她自进墓起便有不大好的扭曲感,这种扭曲感来自何处,她也说不上来,只是浑身充斥着一种阴差阳错的荒诞,令她舒坦不起来。
  她小声抽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往棺椁室里走,棺椁室比她想象中更小,几人一立身,便被塞得满满当当,逼仄狭小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惹得涂老幺屏住呼吸,勉力将肚子缩小些。
  石室的正中便是墓穴,阿音轻“嘶”一声,咬着手指行到边儿上,蹙眉:“这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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