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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画师(40)

作者:七月岸 时间:2019-03-30 01:34 标签:甜文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布衣生活

  “不知道”,这是实话,虽然褚回来这已近一年,却还是没法儿仅凭太阳的位置辨别时辰,何况在屋内,又在柳子轻的身边,万事皆不能扰。
  “不过,有人来唤我们起床,我便说‘时辰尚早,你昨夜乏了,还需要休息’,就......”
  话还没说完,褚回便被柳子轻狠瞪了一眼,她下意识的噤了声。
  “你说了什么?”
  “我......”
  “还不起身。”柳子轻已然气极。
  稍作停顿,她又补了句道:“今晚不许碰我。”说完便缓缓起身,着衣梳妆,对着铜镜中的自己愣了片刻,忽而唇畔勾起一抹微笑,给自己绾了一个妇人髻。
  “还不快起来”,过了许久,仍然不见褚回有什么动静,柳子轻方才转身望向那呆子,恰好看到那人眉头紧皱、满是委屈的样子,气也不是,笑也不得。
  她按捺住复杂的心绪,尽可能的柔和了语调:“依着习俗,你我需早起向爹娘敬茶请安,以示一家和睦平安,爹爹他等你的茶,该有些时辰了。”
  说到“爹爹”二字,柳子轻还特地加重了语气,而褚回的反应也正在意料之中,恍然大悟又神色紧张,急匆匆爬起穿衣,简单洗漱一番便亦步亦趋的跟着柳子轻去了正厅。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自古以来,礼部尚书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 柳韫卿少志于学, 十五中进士, 累官至当朝礼部尚书, 一直坚信的, 便是“国之礼制不可废,民之礼仪不可失”。柳府尚未遭逢祸端之前, 虽不说日日行那晨昏定省之礼,但辰时奉茶、午时问安的规矩还是每天要照例遵循的。
  如今, 大婚第二日, 小姐和新姑爷的茶却迟迟未奉上,可想而知, 本就对褚回有成见的柳尚书是何等不满。待小厮第三次来禀,才说道新人的房间似有动静,随后便见褚回面露愁容, 小心翼翼的跟着柳子轻去往了正厅。
  “夫君”,实在不忍见褚回一脸心事重重, 柳子轻稍顿脚步, 好似不经意的牵起褚回的右手,笑容清浅, “万事你还有我。”
  素衣罗裙,最美不过伊人笑。
  妥帖的温度正从掌心传来,情绪奇迹般的渐渐平复。
  想起久远之前有人曾说自己是37度的白开水,不热不凉, 却是最接近体温的感受,给予了最恰当的温暖。而现如今,于褚回而言,执手前行的她,反倒成了这样的人,忍不住紧了紧握住的手,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了吧。
  而原本来回踱步游走的柳尚书,此刻端坐于主位的檀木椅之上,猛地瞥见远处二人相执的双手,面色愈加不善。见了褚回与柳子轻,尚未发一言,先冷哼一声,一时间众人均噤声不语,堂内倒显得有些尴尬。
  或许是心虚自己的女子身份,又或是不善应对柳尚书隐隐流露出的上位者的姿态,以往总是惧怕多过尊敬,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逃避了,不仅要让座上人完完全全放心的将柳子轻交予她,更要让身旁人安心,不论风雨,我在你前。
  于是褚回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声,举步而上,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小婿见过岳父岳母大人。”
  看着自家老爷还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柳夫人在女儿的示意下只好佯装咳嗽两声,将手中的茶盏放还在桌上,急急起身相迎,“已经是一家人,那些虚礼又无须在意”,说话间还特地瞟了瞟柳尚书。在外漂泊一年有余,不到山穷水尽,谁知人情冷暖?人活一世,何必在意过多虚礼,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啊。
  昔日绕膝儿郎,今后将与他人齐眉举案,柳夫人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再忆起那些落难的日子,竟堪堪要落下泪来。
  “娘亲”,柳子轻拉着她的衣袖,眼眶也忍不住起了湿意,“都过去了,以后您不止有轻儿一个呢”。
  眼看就要被忽略,一旁的柳尚书终于按捺不住,冷着一张脸,缓缓开口道:“褚回,你且随我去书房,我有话与你交待。”
  书房内,一个神情严肃,一个如临大敌。
  片刻过后,柳尚书沉声说道:“古语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这小子,即是为我柳家婿,岂能没有半点功名在身?虽然听说你师承吴太傅,但到底是半路出家,仅凭会作几幅画又如何照顾好我轻儿?”虽然柳尚书已经生了隐退田园的心思,却还是忍不住为褚回的仕途打算,毕竟占着忠义伯义子的名号,想必皇家也不会那样无情。
  “不久后的举人试,你作何打算?”
  褚回微微皱了下眉头,撇开性别的客观因素,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人问过她从仕之事,好似天下事都比不过追名逐利。明明从前的自己只想做个闲人,不求大富,只求小安,现在也只不过多了个子轻,多个了执手偕老。
  略作思考,一揖到底,坚定的说道:“岳父大人,我知您是担心子轻的幸福与否。褚回愚钝,只会泼墨作画,虽有心向学,却始终无心功名。但是,我一定会倾我所有,让子轻过她想要的生活,只要我有的,便都是她的。”
  话语刚落,褚回这边尚在盘算靠着小画馆赚的银钱是否能兑现夸下的“海口”,那边的柳尚书却真的被褚回的话触动了,历经过许多事,已然明白人之相处,不过是真心换真心。也罢,也罢,看这小子的表现,应该不会负了我轻儿。
  “那么,你莫忘了今日与我之言。”
  褚回愣了半晌,不敢相信柳尚书就这么放过他了,待回过神来,才察觉到刚刚话中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这,想必只是一个父亲要求给予的承诺吧。
  深深作揖,一字一顿,“谢谢您”,心中复又默念,谢谢您将这么好的子轻交予我。
  用过午膳,柳子轻便与褚回往西院去了。
  没承想还未入院内,就听见钱肃叫叫嚷嚷:“弟妹,弟妹,我等你许久了,”待二人走近,他又向柳子轻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那件事情差不多该去看看了。”
  瞬间褚回便被撇在一旁,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内心无限怨愤,为什么此刻感觉自己,更不重要了。
  忿忿不平地回了房间,不断暗示,唯有作画使我快乐。铺开一张白纸,手执自制的炭笔。落笔成画,画以寄情。
  落日余晖,竹林间小路,玄衣青年,提着几尾鲜鱼,好像在急匆匆的赶去哪儿,而路的尽头,隐约可辨,一间柴屋,半缕炊烟。
  又抬头望去,柳子轻还在前庭那儿与二哥商量着什么,褚回心满意足的看了看画。
  因为屋里有你,在等我啊。
  “夫君”,不知何时,柳子轻和钱肃进了屋内,只见得褚回望着手中的画笑而不言,“今日我们去听雨阁”。
  在这京城之中,众人皆道“东市醉香楼 西市听雨阁”,与醉香楼主业是酒水佳肴不同,听雨阁貌似取名更加文雅,然而却是个达官贵人寻花问柳的好去处。和寻常妓院不同的是,听雨阁乃是官营,隶属教坊司,大多是些罪臣家眷沦落风尘,既然是大家小姐出身,琴棋书画自然不在话下,于是无论是地位还是格调,都远非市井小民可以妄议的。
  “什么,你给何迢下了药,将他背入了别人的闺房?”话虽是对着钱肃说,眼睛却看向了柳子轻,因为显然,这等主意,必然只有自家娘子能够谋划。
  上了去听雨阁的马车,钱肃终于沉不住气,向一直蒙在鼓里的褚回道明了事情经过。
  何迢一心想与柳子轻重新开始,当初抓住褚回乃是女子的把柄,自然更加不会轻易放弃,柳子轻唯有让众人不再相信这将军之子的“胡言乱语”,方能彻底坐实褚回的身份,不留后患。而她需要一个契机,让此事广而告之,让众人都以为何家公子,因废了婚约而深受打击,心智大变。
  于是她那次与何迢虚与委蛇,只道和褚回是逢场作戏,不过夫妻之名尔。也因为一面碍于恩情不便彻底揭穿褚回身份,一面苦于柳父已对何府有了成见,不能重提婚约之事,正好假借着这桩婚事,能得以与何迢续前缘,并且最后约定,大婚之日,前来相见。
  “下了迷药而已,并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那我们还去干什么?现场观摩吗?”褚回急着要喊住车夫,想掉头回柳府,她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子,一种要失去的恐慌感油然而生。
  “我们需在”,柳子轻按下心里小小的忐忑,深知自己唯有显得镇定自若,才能让褚回毫无怯色,“记住,世人只相信愿意相信的,你我之事,本就不似常理,只要你展现自己所坚信的一面,没有人愿意挑战自己的思维定势,去相信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稍微沉吟了一下,浅笑低语,“你忘了,万事你还有我”。
  其实柳子轻并不是不害怕,但是只有当面对峙才能让何迢的话毫无信服力,将事态的发展掌握在自己手中,否则以讹传讹......
  不要紧,最坏的结果,我也会与你在一起。
  双目对视,所有别人看不懂的深情,尽在不言中。
  “看来,已经有人比我们先到了。”马车摇摇晃晃,透过掀起的布幔,依稀可以看见,听雨阁门前似是围了一群看客,人墙重重。
  钱肃感受到褚回投来的探究目光,暗自得意自己知道内情,慢悠悠解释道:“何将军,他是那个女子唯一的入幕之宾,今日休沐,他必来听雨阁。”
  “逆子,平日你舞文弄墨,不知习武就罢了,如今!如今!读的什么圣贤书?”何将军自小耍枪弄棒,声若洪钟,褚回三人将将到听雨阁门前,耳边便传来了这番话。
  堂内一众宾客已被屏退,只有气极的何将军,暗自垂泪的女子,还有那个衣衫不整的何迢,满脸绝望。
  “何伯父,我本与夫君到这西市采买物件儿,偶然听闻您在这儿大动肝火,”柳子轻面露忧愁,略带深意的瞧了眼何迢,“伯父不宜伤身”。
  何将军这才看清来人,被小辈看见这样的闹剧,不免尴尬,也从怒气中醒悟过来,这么多年,还是改不掉上阵杀敌时的暴躁脾气,如此失仪,明日肯定要被传为笑谈,心下更是气愤,怎么看逆子都不顺眼。整了整衣袍,摆摆手,“无事,你何大哥举止不端,我教训几句罢了,这便回府”
  瘫坐在地上的何迢听了柳子轻的话,脸色愈加煞白,紧咬嘴唇,终于咬牙切齿的说:“父亲,孩儿没有对尹姑娘做什么,是柳子轻,都是她”,面对原本深爱的人,还是不忍心持刀相向,转而恶狠狠的瞪着褚回,手指指着前方,“她,她是个女子,这婚事是个笑话,真是个笑话。”语气歇斯底里,完全不复以往儒雅书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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