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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山海 下(137)

作者:流鸢长凝 时间:2021-07-02 09:20 标签:重生 情有独钟 女扮男装 近水楼台

  柳溪知道她心里在煎熬什么,手覆上了她的手背,低声劝道:“她在那个位置上,有些事仁慈不得,否则,这天下会更乱,死的人也会更多。”
  “我懂……只是……”
  “我也懂。”
  柳溪牵住她的手,莞尔道:“殿下只能以杀止杀,我陪阿岚止戈为武,可好?”
  “好。”景岚微微释然,哑声道:“溪儿要好好的,陪我一辈子。”
  柳溪点头,“阿岚也要好好的,少陪我一天都不行。”
  “咳咳。”整军完毕的禁卫统领忍不住干咳两声,示意自己的存在,“启禀殿下,已整军完毕。”
  “出发。”楚夕下了命令。
  景岚拉紧缰绳,不重不轻地抽了一下马儿,马儿忍痛动起了前蹄,缓缓拉着马车朝着东临城行去。
  云姬从树林深处走出,只听一声“轰隆”巨响,整座骊都终是完全陷落,空荡荡的深坑像是大地上的一张血盆大口,仿佛一不注意就会把人吞入坑底。
  烟尘不绝,故景不在。
  云姬走至坑洞边缘,望着她期盼已久的结果,本该高兴的她,却忽地眼眶发涩。她不敢置信地摘下面具,抹去了脸上的热泪,恨声警告自己,“云别意,你清醒一点!”
  凌冽的寒风从坑洞下吹来,不知是脑海里还是风声中,响起了一声轻唤,“师父……”
  云姬捂住双耳,猛烈摇头道:“尉迟酒,你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青狼啸】准备登场。
  是的,这次又要讲新故事了=。=大家方不方?


第250章 番外 青狼啸
  夕阳余晖洒在大梁西境关城城头, 投落下飞檐的阴影,恰把盘膝而坐的小兵遮掩在檐影之下。小兵约莫十五岁,重甲罩在身上, 把瘦小的身板压得略弯。
  不知是谁蓦地投了一粒石子过来,不偏不倚, 砸在了小兵的头盔上。
  小兵不怒反笑, 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回头将头盔一扶,朝着石子弹来的方向眯眼轻唤道:“师父!”
  声音清脆,略带一丝娇蛮语气,这小兵竟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
  来人脸上常年戴着面具,一双眸子染着幽绿的瞳光,她徐徐走近小兵,语气淡漠, “你想清楚了?”
  “师父都叫了, 还能不作数么?”小兵挺直了腰杆,眸光是出奇的清亮。
  面具女子沉默不语,并不急着回答小兵的话。
  这下反倒是小兵急了,往面具女子身前走近一步,认真道:“我真的不怕死!”
  “那是沙场。”面具女子提醒她。
  小兵扬起脸来, 笑得坦荡,“义父当年把我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我已经多活了十五年,人不能那么贪得无厌,死乞白赖地不知图报。”
  “我要的东西,不好找。”面具女子又提醒她。
  小兵凝神细思片刻,再道:“我若能当上天下第一大将军, 我便指挥大军帮师父去找。”
  面具女子眸光缓缓沉下,“尉迟酒,你怕死么?”
  “不怕。”小兵尉迟酒答得干脆。
  面具女子却转过了身去。
  “师父?”
  “跟上吧。”
  尉迟酒嘿嘿一笑,快步跟了上去,却下意识放慢了半步,走在面具女子身后,“师父,你叫什么名字啊?”
  面具女子忽然站定,抬头望向天边染得血红的晚霞,淡淡说出了那个尘封许久的名字,“云别意。”
  云别意。
  尉迟酒在心间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甚至悄悄地抬眼打量着云别意的侧脸——面具贴脸戴着,似是特意打造的面具,恰好勾勒出了她的轮廓。
  夕阳暖暖地熨在脸庞上,尉迟酒再次忍不住出神,面具之下的师父,该是什么模样?倘若她拿下面具,会像她的宽袍玄衣一样,被夕阳染上一层金灿灿的微光么?
  正当她出神想着这些的时候,快她半步的云别意忽地停下了脚步,她一个失神,竟撞在了云别意背上,“师父!对……对不起……”
  “你记住了,这三个字我不想听见第二次。”幸好她戴着面具,说这句话的时候,尉迟酒看不见她脸上的怒意。
  那幽绿色的瞳光像关外大漠的狼王瞳光,无端地让尉迟酒想屈膝臣服。
  “是……”
  “要想赢下这场战,你要把你的卑怯与仁慈扔掉,倘若做不到,你便不必跟着我了。”
  “我能!”
  “希望如此。”
  云姬淡淡地回了四个字,便没有再多言什么。
  假若没有遇上义父尉迟隆,尉迟酒一定会死在大漠——
  义父尉迟隆只是关城的一名守城副将,十五年前在战场上捡回了一个女婴,便取名尉迟酒。他本是孤寡之人,得了女婴之后,便自小当做亲闺女照顾。他在西境关城值守多年,识字不多,武艺平平,所以教出来的尉迟酒也只是个寻常人。
  尉迟酒一天一天长大,义父便一天一天老去。战场从来都是无情地,谁本事大,谁就更容易活下来,甚至还能建功立业。尉迟隆年少时候,仗着一股蛮力,大伤小伤受过不少,却万幸还能活着回来看看小酒儿。可这一次,他知道他是不能活着回来了。
  朝廷下了诏令,在关城集结兵马。天子似是得了十足的把握,欲一口气灭了异族,永绝西境后患。这可是深入敌境的苦战,每个关城将士都知道,这一战定是九死一生。从接到诏令开始,义父脸上就没有了笑容。尤其是义父顾看尉迟酒的时候,眉眼间浮满了担忧,他想,小酒儿还小,小酒儿才十五岁,若是没了他这个爹爹,她一个小丫头定会被人欺负的。世间女子不易,十五岁的女娃倘若落入虎口,那该是怎样的悲哀与绝望?
  尉迟酒自小在军营外长大,她与寻常姑娘家不同,从小便在旁看着义父舞枪弄棒,耳濡目染之下,也算习了不少拳脚功夫。相依为命多年,尉迟酒与义父的情分不浅,很多事不必张口,尉迟酒便知道义父在想什么?当然,这回也不例外。
  大梁并没有女子当兵的先例,她今日穿了这身兵甲出来,其实是想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她存了这样的心思,若是义父这次回不来了,她便跟义父同入黄泉,免得义父在九泉不安。无奈,她的声音稚嫩,不论她怎么刻意压低声音,只要一张口,便能被人揭破她女儿身的事实。她今日是被人赶出军营的,回城之时,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对,那人就是今日的云别意。
  她十三岁时,曾贪玩骑马驰入大漠,待驰骋尽兴后,回头才发现已经失了关城的方位。她在马背上急得又哭又喊,策马寻了半日归途,皆是徒劳无功。甚至,连人带马都累了个半死,终在月亮升起时,一人一马,同时倒在了地上。
  那时,她曾想肯定是活不成了。
  她觉得愧疚,义父的恩情未还,如今又添了一匹马儿的无辜性命,就算死了,也会惶惶不安,永无休止。
  大漠入夜之后,狼群出没,寒风中夹杂着声声狼啸,每一声都像在催她的命。尉迟酒从未想过,她头一次害怕,竟是因为她快要死了。
  死的……还有点窝囊。
  也不知是她哭了,还是因为倦了,当视线中的月光变得模糊,她连抬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了。
  踩踏砂砾的窸窣声渐行渐近,尉迟酒想逃,却根本起不了身。
  直到——
  月光下出现了一个银纹面具,她视线模糊,辨不清面具上的花纹是什么。可是,她知道那不是野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救……救……我……”
  那人的瞳光竟是幽绿色的,此时忽然幽光大盛,她只瞧了一眼,身子便不再听她使唤。
  耳畔,那戴面具的女子幽声自语:“尉迟酒……命格……”
  将星。
  大梁从未有过女将军,她这样的野丫头,怎会是将星呢?尉迟酒冷嗤,双腿却踉跄地缓缓往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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