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幻影(41)

　　向之石没有责备她，他的嗓音微哑，说：“小园，妈妈生病了，做了手术。”
　　小园屏住呼吸，喉咙像被刺了一下，“什么手术？”
　　菜卷看了看她，发现她的面色陡然一变，双肩绷紧，慌了神又极力镇定的模样。
　　“不算大手术，急性阑尾炎，你知道，她以前……吃太多苦，所以有点缓不过来。”向之石缓声道。
　　“现在还在睡呢，很虚弱。”
　　“……”小园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菜卷不放心，去拉了下她，发觉她的手都是凉的。
　　“过不过来看看妈妈？”向之石静了一会儿，开口问。
　　“我就算了吧，我还有事情……”
　　菜卷只觉得他的手被小园狠狠地攥紧，他怔然看着她，她语气还算正常，嘴角微微上扬，就仿佛平常和哥哥说话那样，还有点撒娇的意味，可她眼睛都红了，眼泪如珠，一颗颗连绵不断地滚落她的脸颊。
　　“你有什么事？”菜卷听到向之石追问。他向来对小园柔和，很少会用这种近乎严肃的语气和她说话。
　　“我……”小园惶惶地看了菜卷一眼，抹了下眼睛，“我，我要拍戏，那个要去试镜……”
　　菜卷惊讶地看着她，小园避开他的视线，电话里那边的向之石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行吧。”然后挂掉了电话。
　　小园等他挂完电话就哭了起来，菜卷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
　　前不久才知道他们的妈妈一直住在鹏城的疗养院里，他才明白了每一年向之石为什么要去鹏城两次，可小园从没有跟他一起去过，他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现在看来，是他们的家事，还是不太开心的家事，他就更加不好追问。
　　“菜卷，你是不是觉得我太不近人情了，太不孝了，连自己的妈妈都……”小园抽泣着，不停地擦着眼睛。
　　“哎，哎，不会不会，你别哭啦。”菜卷安慰她，“之石哥没有责怪你啦……”
　　是有多不愿意去看妈妈呀，都想出试镜的借口了。
　　“我不会告诉之石哥的。”菜卷不忍心拆穿她。
　　小园怔怔地坐到了沙发上，眼眶里还蓄着的泪水缓缓淌落。
　　……
　　高特助这天晚上从酒吧出来，心情特别好，撩了一个混血小帅哥，准备带回家。
　　小帅哥非常体贴，“姐姐，你喝了酒，还是我来开车吧？”
　　【这小崽子，是想看我开什么车吧？】
　　高特助微微笑，把车钥匙丢给他，“喏，好好开哦。”
　　夜凉如水，高特助眯眼看着夜色，敞篷跑车撩动着她的发丝。
　　小帅哥车开得很稳，讨好她，“姐姐，还早呢，要不我们去兜兜风吧？”
　　高特助捏一捏他的脸蛋，“不啦，姐姐想睡觉了。”
　　“好的，那姐姐家住在哪里啊？”
　　【这小崽子，还想知道我住哪里？】
　　高特助笑：“我们去万豪酒店。”
　　小帅哥见好就收，乖巧应道：“好呀！”
　　高特助滑到他的胸肌，按了按，满意地微笑，“经常去健身房锻炼？”
　　小帅哥露出羞涩的表情，“我在家自己练的。”
　　高特助噗嗤一笑，“练得挺好的。”
　　小帅哥愈发羞涩，“等会姐姐可以来检查……”
　　车子徐徐停在十字路口，等着红灯，高特助忽然想到她的老总。
　　【哎。身家几百亿的老总也太寂寞了，连个暖床的可人儿都没有……】
　　她拿过手机，思索了几秒。
　　“再等等。”
　　她记得酒店过后那次苇庄是跟她这么说了，当时她还在想老总是不是要等这个女孩投怀送抱？
　　之后老总去邶城的那晚，自己突然接到了她的电话，说要拟合约，她不会这么突然下命令，所以高特助推测，也许在邶城她们又偶遇了一次，于是符合了老总的“再等等”？
　　所以这个“再等等”可能是有点看上天安排的意思？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老总还挺“浪漫”的？】
　　【苇总，你怎么回事呀？哈哈哈哈，一把年纪了，还别别扭扭，看中就赶紧下合约啊！】
　　高特助笑容忽然一敛。
　　嗯，向小园看来还不乐意，还有苇老总居然还说“等三天。”
　　【哎，同样是女人，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的心思也太难猜了。】
　　高特助眼珠转动，忽而一笑。
　　她点开向小园的号码，发过去一条信息，“向小姐，请问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OK，让我推一把来看看后果……】
　　小园去洗了个澡，擦完脸后，恹恹地坐在床边，手机就放在她的脚边。她这张一米五的床一边紧靠着墙，对面梳妆台的镜子没收下去，镜子映出自己的脸，她仿佛又看到那个照镜子唱歌的小女孩。
　　“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我把糕点带给外婆尝一尝……”
　　“干什么？家里的衣服为什么不洗？你这拖油瓶又在给了老子偷懒！”那个男人进来，一身酒气，劈头就扇了她一巴掌。
　　她倒在地上，本能地往后缩，眼冒金星，词不成句，“……洗衣机……”
　　“洗衣机不用电啊？老子的衣服必须手洗！”男子吼道。
　　她肚子被踢了一脚，疼得她卷成一团，她不敢答话，拼命地往后缩，后背撞上床，她急忙钻了进去，又是一脚踢过来，踢到了床，她尖叫起来，缩在里面不敢出来。
　　“……老公，老公，别生气，”母亲的脚步声过来，唯唯诺诺地，怯怯地劝，“我来洗。”
　　“呸。你不用去上班？我就要她洗！”
　　“好好好，等会我叫她洗！”
　　男人歪歪扭扭，拎着酒瓶骂骂咧咧地出去了，“死丫头，拖油瓶……”
　　……
　　小园猛地摇头，痛苦地想把记忆都甩出去，她把脸埋在膝盖里，不想看这个被记忆裹挟失去欢笑的自己。
　　长长的睫毛扇动着，只能听到胸腔处不平稳的气息，一片漆黑。
　　“xiaoxiao，妈妈求你了，不要惹你爸爸了，你就乖乖听他的话好吗？妈妈每天都要工作已经很累了……”
　　黑暗中母亲疲惫无奈的话浮在半空，她躲在床底下，难以翻身，头一阵阵眩晕，整个肚子都痛得要命，鼻腔里都是陈旧的灰尘，眼泪簌簌而流。
　　他不是我的爸爸，可你是我的妈妈……
　　小园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抽过纸巾擦拭眼泪，望向镜子的脸多了几丝坚韧的表情。
　　电话响了起来，她红着眼睛看了一眼，是哥哥。
　　向之石的语气回复了以往的柔和，“别担心，妈妈不严重，我会在这里照顾她一阵子，你自己要乖乖的。”
　　小园的眼眶再酸痛起来，“嗯……”
　　“刚才你说要去试镜，也好的，让菜卷陪你去，有进展告诉我……你现在长大了，哥哥也放心多了！”
　　小园咬了下唇，“……哥哥，家里的钱还够吗？妈妈那边是不是要交钱了？”
　　向之石笑：“这个你不用担心了，好了，早点睡吧。明天我们通电话。”
　　小园蜷成一团，缓缓点头，“嗯。”
　　挂完了电话，她仍然蜷缩着坐在床边很久。屏幕里闪动那条信息——
　　“向小姐，请问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据说夜晚是人最不理智的时候，不适合作任何的决定，而她却很清醒。
　　她拨通高特助的电话，响了好几下，接通的时候那边先哼了一声，似乎还低低骂了一句“shit!”过了两秒，高特助的听上去正常了，职业化的笑意含在其中，“向小姐？”
　　小园：“高助理，你好，希望没有太打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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